商教授將女學生的畢業答辯論文從頭至尾溜了一遍,臉上稍有讚許神色,同時他也發現需要修改的部分。

    商敖冽耐心道,“從頭開始吧。”

    夏雅漫不經心搬了椅子放去辦公桌的後頭,緊挨著商敖冽落座。哪知對方說,“坐過去。”

    上次碩士麵試已有老師明確表示出對他“私生活”的關注,如今許多細節方麵他都必須做到滴水不漏,何況評上教授是他目前的主要任務,當然,夏雅她更不能因他而遭人話柄。

    某女生本就被賀青淳的話堵著一口氣,現在更加覺得心鬱難消。她眼神飄忽著問了句,“你討厭吃菠菜?”

    商敖冽雖未明確表態,卻已默認。

    夏雅嘟噥道,“這麽大了還挑食,丟不丟人。”

    商敖冽微有詫異,“你怎麽知道?”他思維活絡,立時反應過來,“剛才遇過她了?”

    夏雅瞪了他一眼,暗諷道,“又是哪個‘她’?”

    她真想掐住這男人的脖子警告說,你跟我都領證了從此就是我的人了,你的“她”便隻能是我一個!

    商敖冽隻好說,“你碰見賀青淳了?”

    他有些想不通,初次見麵的兩個女人,怎會聊到他與“菠菜”的問題上,果然,女人才是最難懂的生物。

    夏雅酸溜溜地來了句,“是啊你紅顏知己挺漂亮,真給你長臉。”

    商敖冽冷不丁探究了她數秒,正想開口說些什麽,辦公室外有人敲門。夏雅還沒來得及換座位,就見一女學生推門而入。

    那人發現商教授身邊坐著位頂頂漂亮的年輕姑娘,屋中氛圍又著實曖昧不清,她眼中難掩訝異,一時都忘了吭氣。

    幸好商敖冽靠氣場穩住了局勢。“這位同學,有什麽事?”

    對方麵上紅了紅,急忙支支吾吾說明來由,原是有藥理學上的疑難雜症,其他教授無法巨細講解,就推薦她去請教商副教授協助指導。

    商敖冽語氣平淡的道,“我正在改論文,暫時抽不出時間,你可以下午再來。”

    女同學連忙彎腰鞠躬忙著道謝,這才重新替他們掩上了門。

    夏雅心底頓時了悟,怪不得這男人如此注重行為舉止。要是整日都有這麽幾個女學生總愛往他的辦公室或者實驗室裏鑽,那再清白的老師也遭不住流言蜚語的禍害,輿論的力量是可怕的,何況世上本沒有不透風的牆。

    她想,男人太極品必然是件壞事,莫要說這男人還是自己丈夫。

    ******

    婚後生活於夏雅來說比想象的還要枯燥乏味,商敖冽是典型的工作狂,新婚後的連續數天他都不曾迴家過夜。

    每天夏雅呆在家除了反複做那幾件事,此外便是不停嚐試著下廚做菜。本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夏大小姐,如今為了更像別人的小妻子,開始看各種美食頻道、鑽研菜譜,往往廚房被她弄的烏煙瘴氣還隻能靠自己拾綴停當。

    可惜那個品嚐戰果的永遠隻有她自己一人,能與商敖冽碰麵的時間當真不多,偶爾遇上也就是他迴來換些衣物或者拿些文件。至於短信、電話皆不常有,每天交談的內容無外乎“我不迴來了早些睡別熬夜門關好”,諸如此類,他做事向來目的明確,簡單到不願多花一個字的修飾。

    夏雅不知她在他生活中的定位究竟為何,這樣一來也不免胡思亂想,商敖冽的私生活首當其衝成為了她的糾結所在:會否這男人在對自己例行公事般的發短信之時,卻與那個叫賀青淳的女人談笑風生?

    夏雅與這賀小姐第一次見麵就有了不祥預感,是以往後那次也未好到哪去。大約是在一周之後,她出門與關珊珊閑聊吃飯,夜裏九點左右打道迴府。

    在自家樓下不遠處的茶館,透明的玻璃窗擦的一鏡如洗。外頭人影綽綽,喧鬧掩蓋了一切真實的落寞。館內卻是一派安靜古雅的氛圍,各種人士在此間舉杯交碰,其樂融融。

    夏雅一眼就認出那個氣質不俗的側影,等她再較真地觀望一陣後,不免酸從中來。

    按理說,商敖冽並非廣結善緣的人,他生性內斂,與人交往總愛保持一定距離,多給人以一種防備的疏離感。

    然則此時此刻,男人在言辭間表現出的神情隨意,似是與那女人已知悉多年,就連身為“正妻”的她都沒怎麽見過商敖冽如此放鬆的神態。

    夏雅忘乎所以,站在那兒呆呆看了半天,亦發了半天的呆。直至賀青淳似乎在餘光中窺見了她的存在,立刻提醒了對坐的商敖冽,衝他說了幾句話,聞言後的男子側目。

    就在他要與她視線交匯之際,夏雅做賊心虛般低下頭,朝前頭一股腦地溜走了。那人卻是追了出來,從身後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商敖冽狀似不解地問,“既然都看見了,怎麽不來打個招唿?”

    夏雅甩開他的手,“你這麽忙,我哪好意思打

    擾?”

    商敖冽好整以暇地站著,俯視她,“幾天沒見你,看著倒胖了點。”

    夏雅崩潰,他卻態度平靜的說,“是該養胖好。”

    聽他的語氣像是把她當做應急儲備糧了?敢情等時機成熟要將她宰了吃麽。

    夏雅瞄了一眼茶館內正向她打招唿的賀青淳,“你忙你的,我迴了。”

    商敖冽見她這樣,語氣篤定著說,“進來坐會,馬上談完了。”

    他幾天未曾好好迴過家,如今有空了第一時間就找那個女人在茶館裏見麵敘舊。夏雅算是看清了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便沒話可說,隻是搖搖頭。

    商敖冽似乎心裏了然,他忽然拉過對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用拇指在她的手上輕輕摩挲,他的溫度微暖,安撫她的小動作就像有羽毛刷過人的心尖,讓人奇癢難耐。

    夏雅抬頭嬌嗔地白他一眼,正要開口,就見有一對男女從後頭靠近。顧柏也身邊帶著個年輕女孩,身材勁爆、膚白貌美,並不是她的閨蜜關珊珊。

    夏雅看著就覺得鬧心,諷刺了那人一句,“國家怎麽沒拿你的臉去研究防彈衣呢。”

    顧柏也在顧家執掌生意多年,理應也是見慣風浪的精英人士,家裏雙親早已管他不住,以往誰要是拿他的作風問題寫文章,他也全然不會惱怒,有時甚至會打蛇隨棍上,玩世不恭地迴敬對方幾句。

    今日因為知曉夏雅是關珊珊的閨蜜,他似乎有些失常,看了一眼商敖冽。“弟妹火氣這麽大,是沒地方敗火麽?”

    夏雅笑,“我是關心表哥你,作孽多了不知哪天會不會被老天爺收了去。”

    明明是一張賞心悅目的美女笑顏,顧柏也卻興致缺缺。“我雖不是善茬,但從不欺騙無知少女,包括你那朋友在內,雙方都是心甘情願,我又沒拿槍逼著她和我好……”

    這話乍聽不假,關珊珊也與夏雅說過類似的想法,可她與珊珊多年交情,撇開兩人的物質關係,究竟她是看中顧柏也的人還是錢,夏雅又怎會不曉得?關珊珊隻不過是礙著對方無情無義,自己拉不下臉皮沒法子承認而已。

    夏雅這麽一想,更免不了打擊報複,“照你的意思,我朋友在外頭與其他男人接觸,你也不會覺得被頂了個綠帽是吧?那好,我會轉告她的,省得人家大好青春都被你耽誤了。”

    顧柏也今日之所以會來,是因他表弟說要談關於夏家藥廠的民生大計,還特意約了

    營銷界的女強人賀青淳加盟。這夏家的女兒非但不領情,還處處想給他難堪,出力不討好這種事他顧柏也幾時幹過?當真哭笑不得。

    “我說你……”

    商敖冽無法再無動於衷,他慢悠悠踱步至兩人中間,視線落在顧柏也那頭,“你是她長輩,注意措辭。多大的人,還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

    “嘿!”顧柏也佯裝委屈著說,“你多大的人了?商教授,還挺悶騷的啊,護短包庇這種事原來你也會做?還為了老婆,與你表哥說教?”

    夏雅仍未覺得解氣,正想著要與顧柏也繼續口舌之爭,商敖冽一抬臂,直逼得她靠上身後冰冷的牆沿。他用高大身軀擋住其他二人的視線,將夏雅的小身子藏入自己的庇護之中。

    “幹嘛?有本事你打我啊!”她不覺心跳快了幾分,商敖冽低頭傾身,一個飛快的吻啄過她的唇瓣。熱熱的觸感分明隻是一瞬,卻如排山倒海不容小窺,讓她渾身輕顫。

    夏雅懵了,閉上眼睛不由肖想,他喝的是哪種茶葉?讓那氣味中滿是清新溫潤。

    商敖冽在她耳朵邊上囑咐,“乖一點,嗯?”

    她看了這人的臉半天,硬是讓自己憋出一句話來,隻是話一經口就想給自己挖個洞鑽下去。她說:“跑出去與別的女人見麵,把老婆扔在家裏,你也好不到哪去!”

    商敖冽見她終是說出心頭不悅,不由笑笑,“有時間胡思亂想不如多看幾本書架上的教參。”

    這男人還真是穩操勝券,退可守進可攻。夏雅甘拜下風無話可說。

    “怎麽搞的,都站在外頭吹風做什麽?夏雅小姐,我們之前不是見過麵的嗎。”

    夏雅一聽是賀青淳,急忙掰開商敖冽的胳膊。

    賀小姐擅長交際,手腕自然一套套的,輕易不會招人厭煩,她拉著夏雅的手,準備往茶館裏走,“上次見麵怪匆忙的,也沒和你好好聊。”

    夏雅還想著要怎麽拒絕,就見商敖冽衝她微一點頭,示意她跟著,心想再拒絕就是矯情了,隻好硬著頭皮上。

    台麵上幾人關係錯綜複雜,幸好這位賀小姐長袖善舞,倒把平時牙尖嘴利的夏雅給比了下去。席間她捧著那人的茶杯,一聲不吭地隻管喝茶,他們聊什麽倒是一字不差被她聽著。

    這才明白過來,三人是在為夏氏藥廠的事分憂解難,顧柏也身邊跟著的是他新請來的秘書。夏雅不由多看了商敖冽幾眼,對方依然一派波瀾

    不興的模樣。

    等到正事談得差不多,顧柏也將話鋒一變,說起三人多年來的一些往事,比方說何時再去夏威夷度假、今年冬日不如去瑞士滑雪。

    夏雅更沒了說話的餘地,想著賀青淳與商敖冽有過那麽多迴憶,兩人之間的默契自是不用多說。他們共同的朋友她又沒一個認識的,這茶喝的越來越苦澀。

    賀小姐約莫27、28歲的年紀,氣質甚好,舉止端莊,笑容中偶有良好家世造就出的那種傲氣與清高。

    她友善地看著夏雅說,“我與顧少同去那還有可能,商教授可是大忙人,從前就愛放咱們鴿子,現在和夏雅你那是新婚,哪舍得放棄兩人世界和我們瞎混?”

    商敖冽點頭,也不知算不算附議。“今年積壓的事實在太多,估計沒時間。”

    夏雅除了一個勁地沉默,再不多言。

    後來商敖冽說時間已經晚了,就帶著她起身告辭。倆人一前一後往小區裏走,夏雅看著對方一瘸一瘸的身影,不知怎麽的,竟覺得格外英挺。

    她默默走上去挽住他的胳膊,商敖冽腳下似乎稍有遲疑。進屋後他去按牆上的電燈開關,夏雅習慣性地在屋裏掃了一圈,視線忽然停留在廚房水槽旁的一塊砧板上。

    被洗幹淨的兩隻草莓飯盒,靜靜擺在那兒。

    身後那人並未發現夏雅愣住了,他用一貫平靜的語態說,“我下午迴來過一趟,你不在。”

    夏雅臉皮子薄,商敖冽也一貫作風簡略,兩人倒是都很默契的沒再提起草莓飯盒為何會被扔在辦公室門口的這茬事。

    對方迴頭看她,隻又說:“最近確實忙,明天有時間,該帶你去個地方看看。”

    “哪個地方?”

    “藥廠。”商敖冽打量著夏雅的表情,抿嘴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快給我打雞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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