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過去,沒有曾經。孟璟瀾糾結在問與不問裏,終究是沒有得到一個答案。可越是不知,他越是覺得一陣陣惶恐和不安。

    “七點二十了,孟璟瀾,我上課真的要遲到了。”簫彤推了他一下,孟璟瀾身體僵直紋絲不動,明知她這是扯開話題,卻也沒有辦法,簫彤倔強,總是吃軟不吃硬。

    車上兩人之間的氣氛依舊有些難言的沉默。簫彤本想著下了車分開了,那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便會消散,哪知,她將將下車,孟璟瀾竟然也解了安全帶,晃晃悠悠地下車跟在她身後。

    “孟璟瀾,我去上課,你跟著我做什麽?”孟璟瀾一身黑色衣褲,氣質斐然,來來往往不少小姑娘都忍不住側頭,一看再看,甚至還有膽大的,若無其事地走到孟璟瀾身側,小心地將他從頭到尾打量。

    可最後都被他冷漠的氣勢逼得退迴原處。仿佛他的世界裏,隻容得下他和身側那個身材高挑目光明媚的女人。兩人之間約莫一臂的距離,不遠不近,卻是無法言喻的親昵。

    “送你去教室。”孟璟瀾手兜在口袋裏,走在一眾大學男生中間,難掩的出類拔萃。簫彤翻了記白眼,鵝黃色的斜挎書包,襯得人朝氣蓬勃。

    簫彤的目的地是七號樓,七號樓是雙子樓,都是上大課的階梯教室,途經最左邊的五號樓,五號樓是法學院和文傳學院的主樓,兩院老師的辦公室都在這裏。

    簫彤隻在開學報到那一天來過,僅此一次,還是在學長的帶領下,孟璟瀾陰鬱的麵色中很不盡興地逛了一圈,這所百年學府不僅成績卓越,景色也是出了名的好。她四下張望,對一切充滿好奇,小橋流水,果然是非一般的景致。

    兩人剛剛走到五號樓前,大門口進進出出不少人,形形色色,卻隻有一個人能抓住了眾人的視線。

    男人白色的襯衣扣子整齊,頭發絲毫不亂,便是的無框眼鏡似是變色的,從裏麵走出來便從透明轉成淺淺的藍色。右手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左手…執著一柄拐杖,步子走得不快卻很穩。??簫彤的目光半天移不開,愣愣地出神。孟璟瀾見前一刻還對花圃上三色堇指手畫腳的簫彤突然沒了聲音,順著她的視線,簫鄭赫然在目。

    眼裏立刻就湧上幾分警惕,手一伸,將簫彤的小手包裹住,十指交錯,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會甩開他走向簫鄭。

    果然,簫彤直覺地往前幾步,孟璟瀾手上用力,將她拉住。或是多年的默契,簫鄭本一走出幾步,筆直的視線

    突然扭轉過來,目光與兩人對上。

    他眼裏一陣風起雲湧,最後默默壓製在黝黑的眸色下,步子變得快起來,卻是轉了方向,不再是往七號樓去,而是朝著他們的這裏。

    因為疾行,簫鄭的腳步有些不穩,拐杖在凹凸的防滑地麵上敲擊出並不明顯的聲響。“走吧。”孟璟瀾拉著簫彤打算往反方向走。簫鄭走得快便也就跛得厲害,無視旁人驚奇怪異的目光,一心一意隻往著簫彤的方向。

    簫彤強在原地,因為孟璟瀾的拉扯,想要掙開他的手。“無彤。”簫鄭沒有多餘的手去拉住她,隻能挺身擋住兩人的去路。

    “簫鄭。”簫彤麵上的笑容很僵硬,不太自然地同他打招唿。孟璟瀾神色也是極難看,麵色鐵青,眼睛也微微眯起,周遭更是冷冷冰冰滲人的低氣壓。

    “你這是來…”簫鄭淡漠的麵上劃開一個弧度。簫鄭不像孟璟瀾,即使掛著笑也覺得寒意逼人。他隻需要稍稍露出些許笑容,便讓人覺得無比溫暖,“來上課?”

    簫鄭的眼睛永遠是黑黝黝的墨色,一映到底,沒有絲毫的偽裝。被他這樣甚至可以用純真來形容的目光盯著看,簫彤竟然覺得不好意思:“恩,我現在是信電學院的大一新生。”

    手被孟璟瀾一再用力抓得有些疼了,自知掙脫不開,簫彤本打算速戰速決,說聲再見就直奔七號樓的教室。她已經看清他手裏是一本民法的課本,既然知道他在法學院,以後,便是來日方長。

    哪知簫鄭突然開口:“我帶大二的民法,要去七號樓。你也要去七號樓嗎?”假意抬頭看了看就在前麵,這裏就一條路,隻通向七號樓。

    “是啊…”她齜牙咧嘴地忍著疼,勉強維持著麵上的笑容。“那就一起吧。”簫鄭瞥了一眼孟璟瀾,對方眼裏聚起濃濃一片陰霾。

    她才要張嘴允諾,孟璟瀾率先開口,像是強壓著心裏的怒氣,聲線繃得很緊,語氣不善:“如果想要和我們同行,就跟上。”嘴角一扯,露出幾分諷刺,牽著簫彤步子很大,走得也很急,而且方向,也不再是七號樓,而是…來時的方向。

    簫彤都有些跟不上,踉蹌地看著簫鄭放棄追趕站在原地,離他們越來越遠。“孟璟瀾你幹什麽,我上課要遲到了?!”這已經是她不知第幾次提起,而當下,她真的要遲到了,可是孟璟瀾卻拖著她往校門外走。

    42、陌生熟悉...

    “我們迴家。”孟璟瀾連頭都沒有迴,聲音冰冷,隱忍而

    壓抑。“孟璟瀾,你別鬧了,今天第一次上課。”簫彤強壓著心頭源源不斷往外湧出的怒意,努力維持著麵上的和氣。

    “迴家。”他轉過臉,表情木然,微挑的雙眼看不出情緒,態度卻很強硬。“為什麽要迴家?!”兩人已然走在車前,簫彤揪著副座的車門不讓孟璟瀾開啟,嘴上也不停掙紮。孟璟瀾力氣大,簫彤幾乎是花了全部力氣,才壓住門把,當下已是氣喘籲籲。

    對於他看似莫名其妙的舉動,簫彤少許也迴過味來:“隻是遇到了簫鄭,我就不用上課了?他在這裏教書,是不是以後都不用再來上課了?”一雙美眸瞪得滾圓。

    “我們轉校。”孟璟瀾說得輕描淡寫,簫彤知道,於他確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你開什麽玩笑,這又不是兒戲。想來上課就來上課,想要轉學就能轉學。”她柳眉一豎,氣得不輕。

    “我們先迴家。”孟璟瀾語氣淡然,嘴角生硬地拉扯了一下,又伸手去拉被她壓在背後的車門把,簫彤往後一靠,緊緊地貼在車門上,一字一頓,堅決果斷:“我現在就要上課,哪兒都不去。”

    “我不過和簫鄭打了聲招唿,兩句話而已,你有必要這麽緊張嗎?”見孟璟瀾不語,簫彤幽幽地開口。

    孟璟瀾伸到簫彤身側的手漸漸握成拳:“我不喜歡你們見麵。”“我和簫鄭見麵怎麽了?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別說是碰巧遇見,就算是真的約出來吃頓飯敘敘舊又有什麽問題?”

    她眉峰微挑,反駁的意味明顯:“你不喜歡我們就不能見麵了嗎?孟璟瀾,你未免也太霸道了!”說著一把推開他,竟比想象中更加輕易。三兩步帶著小跑,隻跑了十幾米就忍不住迴頭,孟璟瀾身軀挺拔,隻是一個側麵,竟覺得比以前削瘦單薄得多。

    她腳步頓了頓,而孟璟瀾微微垂下頭,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仰頭,沒有轉身,隻是站得筆直。她咬牙,最終選擇奔向七號樓。

    孟璟瀾抬手揉了揉抽疼的額角,他有些懊惱,相較於簫鄭藏而不露的深沉,他方才顯而易見的暴躁確實輸了一籌。簫鄭…消失了八年,又為什麽迴來?

    已經遲到了近二十分鍾,一路走去,每個教室都是在上大課的學生,唯有老師或好或差的普通話透過教室門傳出來,走廊上更是安靜得隻聽見她細跟涼鞋踩踏的輕響。左轉便是她上課的教室,剛一轉彎,險些撞上前麵的人,她失聲叫出來,立刻又捂了嘴。??“嚇到你了?”簫鄭梨渦很深,隻是極不明顯地彎了嘴

    角,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半靠著牆,襯衣袖子挽起一半,手指上還餘下少許粉筆的白色粉末。

    “你不是去上課嗎?怎麽站在這裏?”簫彤看清簫鄭麵上仿佛惡作劇成功的淺笑,驚魂甫定,失聲笑道。

    “我讓他們自習。”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他竟能說得毫無愧意,“你的臉色不太好,和他…吵架了?”他麵上的表情一變,從剛剛的溫和一轉,有些嚴肅。

    簫彤本是帶笑的表情,猛地一滯,扯了扯嘴角:“沒有。”“無彤,八年不見,你也學會和我說謊了。”簫鄭垂了眼瞼,唇邊蕩開的的笑更顯出幾分寂寥。

    往時,她確實從來不對簫鄭說謊,或者該是…對於簫鄭,她總是無條件信任的,除了情竇初開時對他那一點朦朧的愛戀,她幾乎什麽都告訴他。

    簫彤慢慢地吐了一口氣,麵上的表情似無奈,又似煩悶,隻是閉口不語。“今天沒有人跟著你?”他往拐角處望了望,確定她身後確實不跟著狄千。

    “我是來讀書的,不方便有人跟著。”這件事還是簫彤據理力爭,與孟璟瀾單方麵冷戰的結果。在對孟璟瀾三天不理不睬之後,他果然妥協了。

    “去上課吧,中午等你一起吃飯。”簫鄭伸手想要拍了拍她的頭,她一驚,本能地縮了腦袋。簫鄭轉身,沒讓簫彤看清他麵上失望的表情,拄著拐杖,步子緩緩地消失在樓道口。

    簫彤一直沒能集中注意力,思維在孟璟瀾和簫鄭之間飄忽,最終定格在她轉身離開,眼角瞟見孟璟瀾雙手握拳,嘴唇輕顫的畫麵,他隻有在怒極的時候,才會這樣。

    第五節課上,大家都餓透了,下課前十分鍾教室裏已經小有騷動,鈴一響就有人衝出教室。簫彤不知道食堂在哪裏,正打算找人問一問,抬頭去看見簫鄭等在門口。

    依舊是靠著牆,翻動著手上那本厚厚的教科書。簫彤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往他的方向走過去。

    ?“你什麽時候下的課?”現下走廊上都是趕著去吃飯的學生,幾乎是一步一挪,像簫鄭這樣腿腳不便的,必然無法在這樣的人潮裏輕鬆走到她的教室。

    “我是前三節課。”他合上書,站直了身體。簫彤心頭一跳,他的意思是說…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兩節課?目光不自覺落在他跛了的左腳上。

    收迴目光再抬頭發現簫鄭正盯著自己,觀察他的缺陷被他逮個正著,簫彤有些無措,簫鄭卻好像並不在意:“我隻是站不穩,這麽一點時間我還

    能堅持得了。”

    教學區附近隻有一個食堂,人頭攢動。簫鄭似乎有些名氣,教工窗口老師不多,卻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唿,他都一一點頭,態度謙和。往時這樣的行為於他簡直是不可想象,他總是獨來獨往,仿佛脫離了人群。

    “小鄭,女朋友?”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拍了拍簫鄭的肩膀,見簫彤下意識地走開一步,與他保持距離,簫鄭麵上的笑越加淡了:“朋友。”等老人走遠,簫鄭看了簫彤一眼,像是解釋,又不著重點:“他是我們院長。”

    教工區來來往往許多老師,都投來…過於火熱的目光,期間又有幾個膽大地問起兩人的關係,簫鄭總是一句朋友,看似撇清關係,隻是不經意抬頭掃她一眼的溫柔目光,更加讓人想入非非。

    簫彤盯著桌上的菜,都是她從前最愛吃的,過了八年,他竟然依舊記得,有些感動,隻是物是人非,她的胃隻剩下那麽一點,忌辛辣,她的口味…早就變了。

    草草吃了幾口,逃似的迴了七號樓。簫彤並不想簫鄭送她。一來他要去五號樓,腿腳不便本不用這樣來迴折騰,更重要的是,她膩煩了周遭□裸的曖昧目光,明明她和簫鄭什麽都不是,並且保持著君子的距離。

    她突然有些理解孟璟瀾如同無理取鬧的行為。本該是旁觀者清,當下連旁觀者都這樣誤解,作為當局者的孟璟瀾,自然越加看不清看不透,越加暴躁。

    “我等你放學。”簫鄭將她送到教室門口,簫彤皺了皺眉,提了一口氣:“簫鄭…”將將開口想要拒絕,卻被簫鄭打斷,“我走路慢,上課快要遲到了。”大手衝她揮了揮,幹脆地離開,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一整天換了三個教室,連著上了九節課,這樣高強度的學習對於近十年沒好好讀過書的簫彤,確實太勉強了。後半程她聽得頭昏腦脹,又時不時開小差,根本不記得老師說的什麽。

    課桌被輕叩的聲響拉迴她一直神遊的心思,她猛地迴神,右側曬進來的太陽被擋去一大片,簫鄭麵上忍著笑,指骨又在桌子上有節奏地叩擊兩下。簫彤四顧,看見黑板頂上掛著的壁鍾。已經下課好一會兒,老師都收拾好東西走了,教室裏三三兩兩沒剩下幾個人。

    “無彤,你這是在睜著眼睛睡覺嗎?”簫鄭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嘴角的笑越擴越大,“還是和從前一樣,一上課就開小差。”他聲音沉穩,簫彤一張老臉被他說得通紅。

    “我都一把年紀了,能來和他們這群孩子一起上課已

    經勇氣可嘉了,就別再取笑我了。”簫彤整理桌上的書,本想一股腦地塞進書包裏,簫鄭按住她的手,左手也鬆開拐杖,身體稍稍晃了晃,他伸手扶了一下桌腳,穩住自己。左腿靠著階梯桌,仿佛獨自站穩有些困難,必須借助外力。

    低頭幫她將筆裝進筆袋,書和筆記本從大到小疊好,收拾得整整齊齊才裝進書包裏。“這個亂七八糟的毛病這麽多年還沒有改掉?”像是取笑,簫彤卻聽得心酸。從前也有好幾次,簫鄭實在看不過去她亂塞的行為,幫她整理書包。那個時候,簫鄭更加沉默內向,更加寡言少語。

    “好了,走吧。”簫鄭將整理好的背包遞給她,另一隻手早已抓上拐杖的頭。“你的腿…到底是怎麽迴事?”每次看見他一跛一跛的背影,總會忍不住想要問,不僅僅是他如今的狼狽讓她心疼,更是因為…她害怕真的和孟璟瀾有關。

    他眨了眨眼,掩去瞳仁裏散發出的戾氣和幽暗的陰鶩:“那天我中了一槍,你們離開之後,我就被留在倉庫裏,又關了一個月。”他語氣淡然,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等把我放出去,再送到醫院,骨頭錯位,周圍長出很多軟骨,筋斷了太久,已經不能恢複了。”簫彤震驚,一如她猜想,簫鄭又被關了一段時間,耽誤了治療。

    “是…誰?”她將孟璟瀾三個字吞下去,即使再明朗的結果,她也不願意去猜測。“有一個人,那天在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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