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詫異,之前鬧得再兇,她也不過是兇在嘴上,現下竟然突然發怒,狄千一時也反應不過來,頓了片刻。

    “我說把他們趕出去!”簫彤眼一瞪,麵上的血色又褪去幾分。狄千當真將兩人請了出去,謝曼的不甘和苗萱的無措,孟璟瀾眼皮也沒有動一下,隻是攬著她的肩膀。

    孟璟瀾站在簫彤身後,透過大鏡子,看到簫彤的神色一直不太好,也隨她皺了眉心。首席也時而透過大鏡子觀察孟璟瀾的神色,他稍有不悅,首席那顆小心肝立刻抖三抖。

    清湯掛麵的長發幾乎垂到腰間,孟璟瀾有些出神,他記得每次他讓她留長發,她都軟磨硬泡許久,非要剪短,他知道,無非是圖個方便,享個涼快而已。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的頭發竟能長得這樣長,漆黑的發色襯著皮膚越加白皙,他第一次覺得用綢緞來形容頭發,原來這樣正確。孟璟瀾伸手,穿過她光滑的長發,鋪散在掌心。簫彤許多年都沒有見過這樣素氣的自己,忍不住輕輕一笑,隻是滄桑過了,眉眼間的那幾分媚態卻是蕩滌不去的。

    “寶寶,真漂亮。”他滿意地挑了笑,親了親她的發頂,手從她的肩上滑至腰肢。簫彤看著鏡子裏前後判若兩人的自己,竟將一身紅裙襯出幾分清爽。如夢初醒,倒底是她自己想要一頭黑發,還是因為他昨天說的話,隻是因為他喜歡她黑發的樣子???孟璟瀾覺得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方才迴家不見她的惶恐失措,溶解在心口那股難以平息的喜悅裏。她為什麽要換迴黑發,他控製不住地想,或是…因為他。

    “剛剛…怎麽生氣了?”孟璟瀾強硬地避開她的手,先她一步替她口上安全帶,都在霸道卻不乏溫柔。“孟璟瀾,我之前逃跑,早先確實出了本城,不過一年後我迴來了。”她挑了一撮頭發,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繞,孟璟瀾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出逃的事情,越加凝神傾聽。

    “苗家害過媽媽,你知道當初我在coco門口,看到你擁著苗萱走出來的一刹,是怎麽樣的心情嗎?”她像是在迴憶,聲音悠揚空靈,卻少有感情孟璟瀾,我為什麽要迴到你身邊?你配嗎,你憑什麽留我在身邊!”

    車子一個急刹停在路中央,孟璟瀾神色複雜,眸子裏的銳光一閃而過,瞬間又黯淡下來,將她摟進懷裏:“寶寶,對不起,對不起。”簫彤唿吸起伏洶湧,孟璟瀾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背脊。“孟璟瀾,我不生氣。”她伸手抵住他,聲音也瞬間淡然,孟璟瀾不料她前後變化這樣大,錯愕間被她推

    開,她揚起一記笑,“我都不在乎你了,又怎麽還會生氣呢?”孟璟瀾隻覺得心口被一下一下地割劃,尖銳得疼痛來得又快又猛。“寶寶,你不要說這樣的話!”他捧著她的臉頰,黝黑的眸子裏湧出一陣一陣的慌張,最後雙手無力地滑落在她的頸間,“我寧願你恨我。”

    簫彤卻是平波無瀾,淡得掩住了一切的情緒:“我真的,不恨你。”她說得似乎很輕鬆,孟璟瀾陷在一片痛楚裏,全然沒有注意到她藏在鋪開的裙擺下,尖細的指甲幾乎戳破了她的手掌,她忍得這樣辛苦。

    簫彤無法想象竟然有一天,孟璟瀾會有這樣的忍耐和退讓。往時,她隻敢在心裏抱怨孟璟瀾這樣的獨斷專製,那種寸步不讓的魄力,總讓她喘不過氣。孟璟瀾一樣會挨著她的右手坐下,一樣會給她夾菜,一樣會替她盛飯,隻是,默不作聲,連唿吸都輕得可怕。

    簫彤看著孟璟瀾進了書房,獨自迴了房間,可是一直折騰到近十二點,卻始終睡不著,透過圍欄,一樓餐廳的燈亮著,她赤著腳走下去,李嫂正忙著手裏的夥計,背對著她沒有發現。

    “李嫂,做什麽這麽香?”她似乎已經嗅出了瓷罐裏燉著的是什麽。“蛋花甜酒。”李嫂揭開蓋子,香氣愈濃。“我煮了不少,少夫人也嚐一嚐。”

    簫彤淺淺地勾起一抹笑,忙不迭地點頭。“我還記得少夫人最喜歡吃我做的蛋花甜酒,一個人就能一喝下一大碗。”李嫂笑眯眯地瞄了一眼簫彤,簫彤麵上有點紅,她貪吃是出了名的。

    “李嫂,您別喊我少夫人,我…不習慣。”簫彤抿了抿嘴角,李嫂微微正色:“少夫人,這是少爺的心意。”

    “少爺從小就不喜歡吃蛋,小時候騙他吃兩口還容易,等大了知事了,就再也不肯碰了。少夫人不在了之後,少爺就特別喜歡吃這個,每次熬夜,都會讓我燉上一盅。一口一口吃得幹幹淨淨,有時候吃著吃著就走神了…”李嫂小心地打量簫彤,簫彤垂著眸子…

    “少夫人,我這把老骨頭吃不消了,瞌睡得很,要不然您給少爺端上去吧?”李嫂裝模作樣地揉揉腰,簫彤也不好推脫,端著盤子上了樓。

    門沒有鎖,書房兩成一片,書桌上淩亂,攤著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鋼筆滾在一邊,他似乎累極了,靠在手肘上假寐。

    簫彤放輕腳步,走到書桌前,他壓在手臂下的筆記本上,寫著日期,像是..日記…俯身想要細看,發梢觸到孟璟瀾的臉頰,他忽地睜開眼。

    2

    4、愛和等待...

    孟璟瀾猛地抬頭,眼神淩厲,眸色冰冷,她一個激靈,穩了穩手上的托盤。片刻他似乎才看清眼前的人,目光不自覺軟下來。

    “寶寶…”孟璟瀾抬手揉了揉額角,瞥了一眼手表,“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沙啞的聲音透著溫柔。

    “李嫂燉了蛋花甜酒。”她繞到他身側,眼角忍不住去瞟他壓在手下的筆記本,簡介的頁麵上字跡潦草,一條一條的,她看的不太清楚,孟璟瀾看似隨意地合上筆記本,放進書桌的抽屜裏,其實指尖顫得厲害。??他微微仰著頭,看著她恬靜的側臉,一勺一勺地將蛋花甜酒舀進碗裏,黑色的鬢發垂下遮住小半張臉,他有些出神。

    “你不吃嗎?”孟璟瀾看著兩隻小瓷碗裏隻盛了一碗,他記得這是她最喜歡甜品,往時她總是抱著一大盅,炫耀似的在他麵前晃一晃,小氣吧啦地隻允許他喝一口。

    “我晚上不習慣吃東西。”她將小碗推到他麵前,麵上表情很平靜,仿佛在闡述一個事實,他有些錯愕,從前她生冷不忌,總是吃得胃疼了就嚷嚷著再也不吃夜宵了,可是才一好,就忘得幹幹淨淨。

    “陪我坐一會兒。”簫彤端著托盤轉身要走,孟璟瀾拉住她的手臂。他將她拉進懷裏,簫彤掙了掙。

    “你先吃東西,一會兒該涼了。”孟璟瀾鬆了手讓她從腿上站起來。簫彤挑著他對麵的位置,垂著頭,百般無賴地撥弄著手指,耳邊時有湯匙碰碗的脆響。

    簫彤有些走神,她很害怕和孟璟瀾這樣安靜地相處,總讓她產生一種兩人之間熟悉得不分彼此的錯覺。

    “寶寶,在想什麽?”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她抬頭,孟璟瀾已經繞到她身後,手肘撐在椅背上,彎著腰,臉幾乎貼在她的耳廓上。

    “隻是有點困了。”她心虛,方才腦子裏一直轉著過去的種種,不是她刻意去想起,隻是一幕一幕地躍出,她控製不住。

    “寶寶,要是我們能一直這樣,多好。”孟璟瀾臉頰貼在她的頸間,“如果你想…”她幾乎脫口而出,突然頓住,眼瞼半垂,“我真的困了,想睡了。”她站起身,孟璟瀾晶亮的眸色微暗。

    浴室傳出淋淋的水聲,簫彤側身躺著床鋪的一側,臥室裏靜成一片,床頭突兀地想起電話震動的聲音,一直在響,最多幾秒便又是下一通。

    簫彤生出幾分不耐,抓起電話,上麵顯示的是馮翎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複。孟璟瀾才剛剛進去

    ,她心念一動,按下接聽鍵。

    “已經睡了?”馮翎的聲音依舊斯斯文文,帶著極淺的笑意。“馮翎。”簫彤喚了他一生,對方似乎愣了片刻:“無彤?”

    “孟璟瀾在洗澡。”她眼睛盯著浴室裏明亮的燈光,“有什麽事嗎?”“沒什麽大事,隻是好久沒有一起打球了,想要找他揮上兩杆。”馮翎說話向來穩重而謹慎,即使說謊也很難聽出來。

    “馮翎。”簫彤咬著嘴唇,那邊馮翎應了一聲,“孟璟瀾是不是有…什麽病?”幾個人裏,同她最熟悉的,還是馮翎。所以她也不拐彎抹角。

    “怎麽,他最近生病了?”馮翎言語間有小小的驚訝,簫彤閉了閉眼:“你知道的,不用騙我。”

    “無彤,其實…你沒有想象中那麽恨他。”簫彤一怔,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揪著薄被,沒有接話,“你就這麽離開,有沒有後悔過?”

    “…沒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一直告訴自己,從來不後悔,這樣才對得起躲躲藏藏的八年。

    “就像我要幫你守著秘密一樣,我同樣也要幫璟瀾守著他的秘密。”馮翎聲音輕下來,像是提醒,“璟瀾從來不防你,隻要你想知道,他攔不住你。”?簫彤怔怔地看著已經黑下屏幕的手機,腦子裏一直縈繞著馮翎最後的那一句話:“無彤,你不後悔,是因為你不知道他有多愛你,可是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孟璟瀾發梢淌著水,剛走出浴室就發現簫彤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或許並不是盯著他,隻是望著他的方向出神。

    “不是很困了嗎,怎麽還不睡?”床陷下去一塊,他坐在她這一側的床沿上,簫彤不吭聲,雙手抓起他脖子上掛著的大浴巾,蓋在他濕漉漉的頭發上,溫和地搓動。

    孟璟瀾渾身一僵,伸手按住她的手,掌心還有些濕氣,捂在她手背上,溫溫暖暖的。“頭發不擦幹,容易頭疼。”她淡淡地扔下一句,孟璟瀾收迴手,任她一下一下地繼續。

    “寶寶…”他突然將她壓倒在床上,在她耳邊吹著氣,“真好。”她下意識地想要揪住衣領,卻發現他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孟璟瀾並不是一個太老實的人,往時他便喜歡動手動腳,隻是現在,他卻從來沒有逾矩,連最最簡單的親吻,都極少。

    孟璟瀾似乎累極了,幾乎片刻便是他均勻的唿吸。“孟璟瀾,其實我後悔的,隻是我不知道…要怎麽原諒你。”

    孟璟瀾最近似乎很忙,每

    當她睜開眼,他都不在身側。她突然發現,沒有孟璟瀾的孟家大宅,她根本待不住。

    文姐一邊忙著婚事,一邊又擔心她突然失蹤的事情,可謂心力交瘁,總算擠了一個稍空閑的日子,將簫彤叫出來好好的訓一頓。

    簫彤早到了十幾分鍾,捧著咖啡杯,透過窗戶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文姐弗一進來,目光鎖定在紫色頭發的女人身上,卻遍尋不到。

    “文姐。”簫彤迴神,正好看見文姐旁若無人地從她身邊經過。“簫彤?”文姐詫異,麵前這個女人黑發如瀑,妝容不施的麵上清清爽爽,全然沒了從前妖嬈嫵媚的樣子,她竟然沒能第一時間認出來。

    “才這麽點日子沒見,不認識我了?”簫彤淺笑,看她依舊訝然的神色,忍不住調侃著。“你這丫頭還好意思和我說笑!”文姐拉下臉,表情與她的截然相反。

    “之前為什麽關機?知不知道我多擔心!”文姐性格極好,現下都忍不住機關槍似的訓話,可見她有多擔心,“就發一條短信,我怎麽知道是不是你發的?”

    簫彤一直低著頭,姿態虔誠得仿佛聆聽頌詞,文姐這獨角戲實在唱不下去了:“你到底去哪兒了?”

    “我去看悠悠了,之前的假都還沒給我補齊呢。”簫彤轉移話題,卻惹得文姐更加窩火:“看悠悠?你以為是部門裏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說去國外還真信你去國外了?你一個沒有身份證沒有護照的人,飛機都坐不了!”

    “我遇到初戀了。”她抵不過文姐的連珠炮轟,文姐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腦門:“你這是取笑我呢?”她近二十年等不迴的初戀啊,都是痛!

    “真的,我真的遇到初戀了,還被他…劫持了。”兩人這麽多年,亦母亦友地過來,簫彤很依賴她。

    “那天‘焰火’清場…是因為你?”文姐吃驚地掩了嘴。“是他為了找我。”簫彤點點頭。“你初戀是…黑社會?”文姐想起那天一大撥黑色西裝的男人衝進“焰火”,轉瞬就將裏麵的人驅得幹幹淨淨,當時她守在門口,最後隻看到大門重重地鎖上,卻始終沒有找到簫彤,手機也打不通。

    “算是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的勢力一向不止黑道這麽簡單。文姐似乎來了興致:“我們相處有七年了,怎麽沒聽你提過你還有這麽一個黑社會老大似的初戀?”

    “因為我和他分開了八年。”簫彤攪著杯子裏的卡布奇諾,直到將上麵的泡沫弄得一點不剩。“久別重逢,怎麽悶悶

    不樂的?”文姐觀察她臉上的表情,“相處得不太愉快?”

    “當年是我偷偷逃跑的,他找了我八年。”簫彤盯著漩渦似的咖啡表麵出神,“我遇到你的時候,我在外麵多了一年,剛剛迴到本城。”

    文姐聽得一愣一愣的,簫彤突然開口:“文姐,你等了二十年,你覺得自己還愛他嗎?”“不愛了。”文姐語氣很淡卻有十足十的把握。

    簫彤愕然,文姐手上的婚戒閃爍:“其實我未必愛了二十年,或許從第三年第四年開始,就經變質了,從愛情變成了執念。”

    “因為得不到等不迴,才會一直固守,一直不肯退身。”文姐歎了一口氣,簫彤的眼睛有明顯的失落,“現在想想,其實早就不愛了,如果他真的迴來,我甚至可能扇他兩耳光,然後扭頭就走。隻是他一直不迴來,我便一直等著。”

    “等得太久了,真的會變嗎?”簫彤捧著杯子的手晃得厲害,聲音有些飄渺不定。“怎麽了,你發現他…不愛你了?”

    簫彤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愛不愛我…其實,我感覺不出他有多愛我。”文姐看出她眼裏是酸楚:“傻丫頭,要是他不愛你,怎麽會等你八年,至少在開始的時候,一定是愛的。”簫彤霍地抬頭。

    “等待是最蹉跎愛情的方式,我說不愛了,不過是因為的我的愛情隻三四年就磨光了,這隻是我。你看老林,他等了我也有二十年,現在要結婚了,他依舊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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