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


    姬安歌淒厲的尖叫聲響徹湖邊,但她的聲音瞬間就被箭雨的聲音所掩蓋。眼前全都是塵土和馬蹄,姬安歌滾落在地渾身劇痛,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在響箭射出的一瞬間,趙光鬆開了她的手,將她狠狠往遠處一推。


    姬安歌想要抬頭,一道寒光倏然從她的眼前劃過。她的咽喉被劍尖劃出一道血線,姬安歌愕然抬頭,隻見趙光血紅的雙眼從眼前劃過。


    趙光眼神中的殺氣讓姬安歌渾身僵住。雖然隻有極短的瞬間,但她卻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趙光,他剛剛想要殺了她。


    但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失手也許是因為猶豫,趙光的劍最終隻從她咽喉劃過,並未切斷她的喉管。


    下一刻,少年的身影從姬安歌眼前消失了。


    “趙光!”


    晨光中,趙光一手執劍,拔足向騎在馬上的翟王衝去。他跑的那麽快,猶如一隻矯健的獵豹,完全看不出之前身中劇毒的模樣。


    因為速度快,他躲過了大部分衝著他來的箭雨,他原本所站的地方一時間密密麻麻紮滿了箭枝。


    可即便躲過了集中的箭雨,因為他是朝著第十翟王的方向衝去的,還是繼續被餘箭射中。


    趙光舉劍斬斷了大部分朝他而來的箭,可雙臂、肩膀、大腿依舊分別中箭。


    可趙光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然大步流星向第十翟王衝去,速度快到在姬安歌的眼中化作一道深色光芒。


    他整個人猶如一柄利劍,深深紮入密密麻麻的騎兵方陣中。


    翟王身邊圍繞著的都是裝備沉重的重騎兵,趙光這樣憑著兩條腿衝進去,重騎兵們一時間難以轉向,居然陷入了混亂。


    重騎兵內起了騷動,有騎兵想要抬箭想射,卻射中了自己人,有揮馬刀彎腰去砍的,卻砍中了自己的馬腿。


    但這到底是訓練有素的王軍,很快領頭的衛隊長就反應過來,“別射!別轉身!後麵的人撞死他!”


    重騎兵隊開始集體向前移動,宛如一股黑色的浪潮。


    可在這狂暴的黑色的浪潮中,趙光逆行其上,其悍勇連西戎人都為之震驚。


    即便被馬刀砍中,但因為沒有砍中要害,趙光依舊在馬腿之間躲閃翻滾著往前衝。


    “這家夥,真的是中原人嗎?”


    十翟王身處重騎兵的重重包圍中,看著趙光丟下女人向他衝過來,原本滿臉嘲笑。可此時看著那個逆流而上的被血染紅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十翟王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漸漸覺得有點不妙。


    “殿下,”身後的馬車裏傳來蒼老的聲音,“來者不善,請您進馬車裏來。”


    “笑話!你居然讓本王躲到馬車裏?”


    十翟王獰笑一聲,臉上橫肉氣到抽搐,“前麵的兒郎聽令,那女人賞給你們了!去享用吧!”


    雙眼雙手都被血糊滿了,已經變成了個血人依然不管不顧往前衝的趙光的腳步,第一次停頓了一下。


    他耳邊嗡嗡作響,四處都是馬蹄聲,可在這些噪聲中,一聲清晰的哭喊,遠遠傳入他的耳中。


    “放開我!”


    那是姬安歌的哭喊聲。


    那個聲音太過清晰,趙光腦子昏沉沉的,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幻覺。


    隻要翟王一聲令下,身處騎兵堆中的姬安歌,就是狼群中被撕咬的獵物。原本那群男人不下手,不過是按照慣例,女人是首領的獵物,必須先獻給翟王。


    “撕拉。”


    女人衣物被撕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趙光腦子快炸了,他含著心口湧起的血,繼續往前衝。


    他已經沒有臉再迴去見她了。


    如果他沒有趕上,他應該會後悔自己沒有死在這個時候吧。


    “趙光!”


    姬安歌的喊聲響在耳邊,趙光沒有迴頭。


    他甚至無法分辨,姬安歌是不是在哭。


    在地上翻滾之時,他眼角的餘光看見姬安歌想要往湖中跳,但被十幾個西戎騎兵捉了迴來團團圍住。


    再然後,他就看不見她了,隻看見如蟲子一般密密麻麻圍上去的西戎人。


    她一定恨死他了吧,一定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吧。


    重騎兵往前移動,趙光離第十翟王的位置,還剩五十步。


    看著紅著眼繼續往前衝的趙光,十翟王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在他眼裏,中原男人都是些軟蛋,看重所謂的禮義廉恥。如果自己帶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碰了,中原男人就會在第一時間崩潰。


    他一直很愛看這樣的場麵,時不時就會去捉些奴隸夫妻來玩弄取樂。


    可此時單槍匹馬向他衝來的小子,卻無情的不像個中原人。


    趙光衝至第十翟王馬前十幾步,遍體鱗傷,卻依然沒被人攔住。


    “一群廢物!”


    第十翟王惱羞成怒抽出馬刀,周圍親衛將他環環圍住。


    已經衝到了最前麵,趙光已經無法再閃躲。望見自己貼身衛士朝那血人舉起雪亮的馬刀,十翟王哈哈大笑,“賤種,去死……”


    男人的笑意僵在了嘴邊。


    十翟王忽然發現,自己貼身護衛的腦袋似乎有些不對勁。


    咕嚕一聲,戴著頭盔的腦袋從肩膀上滾了下來,換成了一個被鮮血染紅的腦袋。


    那個腦袋上,有著一雙和他顏色相同的琥珀色眸子。


    趙光隔著熱氣騰騰砍得光禿禿的脖子,伸手揪住了對麵中年男人的頭發。


    “陛下!”


    不遠處的馬車裏傳來一聲驚唿,但第十翟王已經聽不見了。


    趙光跳上第十翟王的馬,盯著拎在手中戴著羽冠的腦袋。


    “你才是賤種。”


    周圍所有目睹了這一幕的騎兵全都駭然後退,但趙光無心顧忌這群人,他將第十翟王的腦袋狠狠砸在馬背上,“駕!”


    翟王的座駕如流星一般衝出。


    ……


    ……


    當無數雙手向自己的身體伸來的那一刻,姬安歌想過咬舌自盡。


    在看見那個少年聽見她的唿喊沒有迴頭時,姬安歌如同置身冰窟。


    衣物被扒光,肉體被蹂躪,與其活著遭受這樣的屈辱,那不如就這麽一了百了。


    直到底線即將被突破的最後一刻,姬安歌都沒有喊救命。


    她有她的驕傲,也有自己的尊嚴,即便她的尊嚴幾乎已經被侮辱殆盡。她作為一個天生的修行者,她無法拯救自己,但至少能夠殺掉自己。


    咬舌自盡不足以殺掉一個天生修行者,姬安歌閉上雙眼,準備震斷全身經脈。


    淪落如此下場,她並不怪任何人,怪隻怪她自己太過弱小,無法保護自己。


    人真的到了絕望的盡頭,居然會如此平靜。


    姬安歌深吸一口氣,有細小的火光從她身下的草地上泛起,她正準備唿出最後一口氣,身上的壓力忽然一輕。


    姬安歌睜開眼睛,臉上一濕。


    一顆圓滾滾的腦袋從她肩上跌落,臉上還帶著淫笑。


    壓在她身上的西戎騎兵,成了一具無頭的屍體。


    周圍其他一擁而上按著她手腳的西戎兵大駭,有人一手抓起仍在地上的弓箭扭頭,“誰?”


    “你們的主子。”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姬安歌聞聲望去。


    趙光騎在一匹黑馬上,一手執劍,一手拎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有西戎兵認出了他手上人頭的身份,愕然嚎叫。


    “他殺了翟王殿下!”


    “大膽!”


    “殺了他!”


    不知哪裏飛來一支飛箭,趙光一偏頭,箭射斷了他的發髻,少年披散下頭發。


    同時因為動作太大,他原本已經破破爛爛的衣服徹底碎裂,露出上身。


    周圍正在狂躁的西戎騎兵忽然安靜了下來,都瞪大眼睛看著馬上之人的胸膛。


    “喊什麽喊。”


    趙光騎在馬上,高高舉起手中第十翟王的人頭,“按照規矩,我是你們新的主子了。”


    他一聲厲喝,“都跪下!”


    第十翟王腦袋上的鮮血一滴滴落在草地上,周圍呆住的西戎兵們望著趙光的胸膛,互相對視。


    有一個騎兵放下馬刀,呆呆地跪了下來。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西戎騎兵跪了下來。


    周圍死一般寂靜,姬安歌捂著胸口坐起來,看向趙光的方向。


    趙光赤膊著上身騎在馬上。


    他的胸口,刺著一個狼頭。


    “姬姑娘,我還沒告訴過你我真正的名字吧?”


    少年低下頭,對她露出一個最溫柔的微笑。


    “按照我母族的傳統,我應該從母姓而不是父姓。”


    “我的名字應該是。”


    “淳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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