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孟歌從記憶中的火焰中蘇醒,愕然看著石台上燃燒起的劍火和被劍火吞噬的孟詩,猛地站起,聲嘶力竭。


    修行者之間的對戰她看不懂,她甚至沒想明白為什麽水法者能釋放劍火,隻是看著孟詩被火焰吞噬,她就迴到了童年的那場夢魘。


    很熱。


    孟施站在熊熊的劍火裏,看著對麵那個同樣在燃燒的少女,她剛剛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


    是她妹妹的聲音。


    孟歌一定嚇壞了吧。


    她已經很久沒有被別人的劍火所吞噬了,在滿眼的血紅裏,孟詩像是又變迴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


    那一天對孟歌而言是一場噩夢,但對她而言卻並非如此。


    因為在那一天,她遇見了自己的神明。


    為什麽?


    隔著熊熊的劍火,孟詩怔怔注視著對麵同樣被她的劍火灼燒的嬴抱月。


    為什麽?


    為什麽她也會月滿西樓?


    孟詩甚至來不及想為什麽一個水法者能使用火法劍,她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就是為什麽嬴抱月能使用少司命的劍法?


    火法十三劍和十六劍對孟詩而言是特別的。


    因為這是屬於那個人的劍法。


    那個人對她而言也是特別的。


    五歲那年,在大雪和大雪中的火祭裏,她遇見了那個女子。


    但那個女子大抵,是不認識她的臉的。


    初次見麵,她和妹妹被潑了滿身的牛血,綁在長生天的祭柱上。


    因為那年收成不好,父親將她們賣給地主,之後又在永夜長城來的武官的慫恿下,她和妹妹身為雙胞胎女兒被當做引來西戎兵的妖邪祭天。


    但祭到一半,西戎人就來了。


    看著被踹到在火堆裏的妹妹,她第一次覺醒了作為修行者的能力。


    她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很熱,每一滴血都在燃燒一般,下一刻劇烈的風將她包裹,她一下子就掙脫了手腕上的繩索。


    她撲進火堆咬斷孟歌手腕上的繩子,將妹妹抱了出來。


    她渾身上下破爛的衣服都在著火,但她卻奇異地並不覺得燙。


    “這股真元是……”原本耀武耀威的武官愕然看著她,“這小鬼,居然是個修行者?!”


    “怎麽可能?賤民裏怎麽可能出現修行者!”


    周圍其他的兵士都像見了鬼一樣瞪著她,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痛快的感覺,但下一刻,一股比她身上的熱度更為灼熱的火焰席卷了她,大力襲來,一隻腳踏著她的胸口將她踩到在地。


    是那個武官。


    “倒是老子小瞧了你,看你這模樣居然有成為火法者的天賦。”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愕然著向她舉起手中重劍的軍官。


    “可惜了,”中年武官冷笑道,“被你看見了所有,如果不是這個時候覺醒,你倒是有被世家收養的可能,也能多賣點錢。”


    “一個出身下賤的女修還想翻身?”武官冷笑道,他瞥了一眼村外快要衝來的西戎兵,示意下屬等人準備撤退。


    “臨死前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火法劍,”中年武官大笑道,舉起手中的重劍。


    她拚命想要掙紮,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壓在地上。


    後來她才知道,當時在永夜長城軍中獲得校尉及其以上官職的,至少是等階七的修行者,而隻是一名這樣的修行者,就能毫不費力地屠殺一個村莊的村民力。


    那個時候剛剛覺醒的她,沒有絲毫能反抗的力量。


    “大人,快點,西戎兵就要來了!”


    後麵傳來下屬焦急地唿喊,那個軍官不耐煩地揮下劍,“知道了,我這就宰了……”


    軍官說到一半忽然停下,四周其他正準備逃跑的兵士也愣在原地。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眾人愕然發現,原本洶洶來襲的西戎鐵騎,被分成了兩半。


    一匹黑馬從西戎騎兵的後麵直直衝過,將一整隊西戎騎兵,分成了兩半。


    “昭陽!不要衝那麽快!太危險了!”


    在西戎騎兵後,居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昭陽……”


    孟詩愕然發現,那些站在村民屍體和烈火之間的一個個如同執掌生殺大權的死神一般的北魏士兵聽到這個名字,全都僵硬了。


    “昭陽郡主?”


    “為什麽……她不是先會去北軍巡查嗎?怎麽會到最西端來?”


    “這是最偏的村落,大軍督軍怎麽會到這來了?”


    “等等,她隻帶了一個銀蟬衛?這隊西戎騎兵就有五十個人吧?”


    孟詩不知道這群兵士在說些什麽,隻知道站在中年軍官身後一個副官模樣的人僵硬地湊到軍官身邊,“校尉,她們那邊就兩個人,我們要不要和西戎人合作,把昭陽郡主……”


    後來孟詩才知道,屠殺平民在大司命製定的軍法中是重罪,但還是有些耀武揚威慣了的北魏士兵會挑選偏遠村落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一旦督軍發現都會被處以極刑,所以當時那些什麽不懂的下層兵士才會惡向膽邊生,萌生了那樣異想天開的念頭。


    但還不等那些兵士動作,那匹黑馬已經進入了村子中。


    這個時候孟詩才發現,那匹黑馬上原來騎著一個人。


    因為身材纖細,那人藏在馬脖子後居然很難發現。


    “周校尉,我剛剛遠遠聽見,你想讓人見識下火法劍?”


    這是孟詩記憶裏,聽過的最為溫柔的聲音。


    一個女子的臉從馬背後露出,看向踩著她的那名軍官。


    就是這麽很輕柔的聲音,但孟詩卻發現舉著重劍的那麽軍官聞聲腳底都抖了一抖。


    “殿下,下官的事先放在一邊,但你引來這麽多西戎兵,又是該當何罪?”


    如此顛倒是非的話那個女子卻絲毫不在意。


    “我引來的?”隻讓坐在馬背上的少女笑了笑,“我是追著他們來的,總不能因為我的馬跑的快了些,就說是我引來的吧?”


    軍官四周的兵士卻率先尖叫起來。


    “大人,西戎人……西戎人已經……”


    之前被那個女子衝散的西戎騎兵已經惱怒地重新衝了上來,衝進了村中,有十幾個騎兵一齊從那個女子身後包抄上來,每人大漢手上都揮舞著染血的彎刀,看到這一幕孟詩都愕然睜大雙眼。


    “下官才疏學淺,為了保護村民已經耗盡了真元,”孟詩聽見那個不要臉的軍官僵硬著開口,他抬起踩在她身上的腳,緩緩後退,“想來郡主殿下也不用下官來保護,下官這就……”


    “閉嘴。”


    這時孟詩聽見那個少女隻是淡淡嗬斥了一聲,“再退一步,你就沒有腿了。”


    “其他兵士亦是如此。”


    所有北魏兵士都被定在原地。


    這時孟詩發現,那個女子居然向她看來。


    馬背上的少女向從地上爬起來的小女孩微微一笑。


    “不要怕,一切都沒事了。”


    “看清楚。”


    “這才是火法劍。”


    那是孟詩第一次見到火法劍。


    她那時不知道,她第一次見,就見到了火法劍的巔峰。


    那個少女麵對四麵八方打馬大笑著向她重來的西戎騎兵。


    她隻是靜靜拔劍出鞘。


    “火法第十三劍。”


    “月滿西樓。”


    下一刻,一簇簇血花在草場上綻放。


    那一刻孟詩永不能忘。


    她坐在無數人的屍體之中,仰望著在草原上比太陽還要璀璨的火焰,仰望著那輪比任何人都要美麗的明月。


    那一刻,孟施知道了她是誰。


    這就是當今天下無雙的昭陽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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