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嬴珣的聲音從一邊傳來,嬴抱月知道她又想遠了。


    她收迴思緒,對上身邊少年那有些疑惑的眼神,“堂哥為什麽要問我這個問題?”


    嬴珣口中的瀾哥自然是指慕容飛瀾,旭哥指慕容飛旭。前秦和後遼交好,慕容飛瀾是嬴蘇的忘年交,自小對嬴蘇的這個獨子也是照顧有加,他和他弟弟慕容飛旭與嬴珣從小都是以兄弟相稱。


    從嬴珣這尚未改口的稱唿中嬴抱月就能聽出,在嬴蘇去世後這兩個北魏王子和嬴珣還有往來。


    這可相當不容易。


    嬴珣雖然是嬴蘇之子,但流亡南楚更被嬴晗日這個“正統”繼承者所排斥,如此情況下後遼王子還敢見他,可以說也是深情厚誼了。


    或者……是出於兩邊投資的打算。


    嬴抱月眼睛微微眯起,可是這種情況下,為什麽嬴珣會分不清慕容飛瀾和慕容飛旭?


    反而來問她一個困在深宮沒見過幾次後遼人的公主?


    “我記得大伯父和後遼太子曾經交好,對後遼人堂哥應該比我熟才對,”心中疑充滿慮但嬴抱月不動聲色道,“怎麽,堂哥你覺得後麵那個人不是後遼二王子?”


    嬴珣肩膀微微一震,他拉起屏障,下一刻看向嬴抱月苦笑道,“說來話長,我有好幾年沒見到瀾哥和旭哥了。”


    嬴抱月微微一怔。有好幾年,那就是不滿十年。


    “好幾年……”她故作好奇地問道,“那到底是幾年?”


    想起她腦中殘留的那個小公主的記憶,嬴抱月袖子下的雙拳微微攥緊。


    “也不是特別久,是堂哥我記性不太好,”嬴珣猶豫了一下道,“三四年吧。”


    那就是至少四年了。


    她猜的沒錯,她死後後遼剛開始的確還和前秦保持著往來,但後來不知為何斷了。在嬴抱月這個小公主身體的記憶裏,後遼使團從阿房宮裏消失也有四年。


    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後遼和前秦逐漸斷了往來?


    嬴抱月眸光一沉。


    她很清楚,後遼對前秦而言是多麽重要。兵不血刃地拿下後遼,是她師父統一理想的第一次實現。雖然和西戎曾經同屬一支,但生啖人肉,在邊境劫掠女子烹煮小兒的西戎人在她師父眼裏已經沒救了,她師父死也不會與狼謀皮。


    但後遼王室不一樣,嬴抱月到現在還記得她師父和後遼人談判之後是多麽高興。


    眾人用軟弱求和等難聽的詞語抹黑她師父,卻隻有她知道,當初和後遼人談判師父冒了多大的風險。


    雖然沒有帶領大軍,但要知道她師父一人就是一支軍隊!


    當初後遼人被逼到絕路,雖然答應了讓秦軍進入王宮,但給的條件是所有秦軍卸甲解劍!


    這裏麵,當然包括她的師父。


    師父不願讓那些跟著她的精兵蒙受危險,隻和她兩人一起登上了位於雪原天山之上的後遼王宮。


    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


    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見師父放下太阿劍。


    要知道那時候師父還未達到等階一,如果無劍在手,後遼舉國之力圍攻她師父,她的師父依然會死。


    而就是這樣的風險,她師父還是義無反顧地上了天山。


    那是一場驚天豪賭,萬幸的是,她們賭贏了。


    師父非常高興地告訴她後遼出了明主,要實現那驚世駭俗的理想,前提條件就是後遼的君主要是聰明人。而她師父告訴她,不光是現任後遼王,連王孫她都查看過,都是聰明人,可以至少保三代無虞。


    三代,這正是她師父預估的民族融合的最短時間。


    她師父的理想,需要漫長的時間來實現。


    通過長期的和平與互助,讓後遼失去侵擾中原的野性,保留其文化的同時,讓其成為大秦版圖的一部分。


    她師父說,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一百年。


    如果上一代人沒能完成,就需要下一代人接上,一旦中止就前功盡棄。


    嬴抱月記得她師父摸著她的頭,猶豫了很久問道,“如果將來要你……”


    師父的話還沒說完,但她已經點頭,“我願意。”


    她雖然當時隻擅長打仗,卻也知道安撫有歸順之意的邊境部族最簡單的手段。


    那就是和親。


    這下被嚇到的反而是她師父,立刻搖頭,“師父不願意,這事不提了,如果能順其自然最好,你將來想嫁什麽人就嫁什麽人,不想嫁師父就陪你一輩子。”


    這就是她的師父,把她的一切看得無比重要的師父。


    正是如此,她其實一點都不抗拒和親,因為她知道她師父會答應讓她嫁的人隻可能是全心全意為她好的人,哪怕是和親也不例外。


    嬴抱月記得當時她笑了笑,心想等下去打聽下那個後遼王孫的名字,等她及笄後……十五歲太早了她還想多陪師父幾年,那就十八歲吧,十八歲的時候告訴師父她的心上人就叫那個名字。


    後來她打聽到了。


    那個人名字是,慕容飛瀾。


    嬴抱月看向身邊少年和那個人酷似的眼睛,微微吸了一口氣,眸光平靜。


    說實話,當初在嬴蘇沒有向她求婚之前,她一直以為她將來會嫁的人是慕容飛瀾。


    “我剛剛……看你和那位後遼二王子相談甚歡,”這時嬴珣注意到她的目光,以為她還在疑惑,撓了撓頭猶豫地說道,“我想瀾哥旭哥應該經常去阿房宮吧?你應該對他們很熟悉。”


    嬴抱月搖了搖頭,心微微沉了沉。


    看來嬴珣不知道,後遼不光是和他,和那邊所謂的正統秦王室也斷了聯係。


    想起嬴晗日娶了北魏的公主,她的心往下沉去。


    前秦和後遼,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不指望嬴晗日能做個明主,但他難道不知道如今沒有後遼在邊境的軍事力量,前秦會脆弱地如同紙糊麽?


    還是說……


    嬴抱月想到了那個最糟糕的可能。


    後遼雖有明主,但不是傻子。如果前秦真的爛泥扶不上牆,也隻能放棄這個盟友。


    可一旦到了如此境地……


    “淩雲台到了!”


    前方傳來禮官的喊聲,打斷她的思緒。山道上所有人精神一振,嬴抱月也抬起頭,和前秦人一起登上了高台。


    “諸君按照個人戰排名兩兩同行。”


    “請魁首大人上前!”


    東吳禮官的聲音在山間迴蕩。


    南楚的隊伍中走出一個人。


    看著他向嬴抱月走去,周圍修行者都渾身一震。


    姬嘉樹走到嬴抱月麵前,向她伸出手。


    這一次伸的是手心。


    “走吧,”那個少年微笑道。


    看著山道前並肩而立的兩人,想起兩人的身份,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未婚夫妻兩人均為魁首。


    這是多麽可怕的事。


    如果成了,這可是山海大陸上第一對魁首夫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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