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空間裏,嬴抱月和姬墨沉默地麵對麵而立。


    說是麵麵相覷也不為過。


    “八年前,你應該是見過兇手最後一麵的人。”


    姬墨深吸一口氣,“你不記得,還有誰能記得?”


    “就隻有這段記憶,怎麽都想不起來。”


    嬴抱月眉頭緊鎖,“看來不會輕易讓我想起來。”


    她上輩子遇害時的記憶一直沒有恢複,但越不讓她想起來,就越證明她親眼見到了真兇。


    八年前想要設局圍獵林書白的那個人,就是所有事件的真兇。


    “八年前你到底收到了什麽情報?”


    既然已經和姬墨說開了,嬴抱月幹脆直接問,“那封密信裏提到的,到底什麽事不能讓師父知道?”


    她不覺得當年連林書白都沒察覺的局,姬墨遠在南楚能抓到蛛絲馬跡。


    “我收到那個消息是個偶然,”姬墨知道嬴抱月在懷疑什麽,“當年姬家情報網裏有個小角色的遠親,加入了黑虎軍,後麵去西戎當了暗樁。”


    暗樁?


    聽到這個詞,嬴抱月的神經敏感地跳動了一下。


    嬴抱月的眉毛挑了起來,“等等,你在師父的隊伍裏塞細作?”


    “有什麽問題嗎?”姬墨麵無表情道。


    嬴抱月無話可說,姬墨想往黑虎軍裏塞細作並不奇怪,隻是沒想到還真給他幹成功了。估計姬墨進行了長年累月的努力,才塞進去一個邊緣人物。


    “那個遠親怎麽了?”


    嬴抱月皺起眉頭,“暗樁是不能和親人聯係的。”


    “你可以理解成他口風不嚴,”姬墨淡淡道,“本來就是犯了事長輩求到我麵前,我偷偷塞進黑虎軍裏的。”


    “那這人到底怎麽了?”


    “他原本通過暗號一直和姬家人聯係,但八年前的某天忽然斷了聯係。”


    嬴抱月皺了皺眉頭,“你是說……”


    “暗樁都是通過暗號單向聯係。這人突然斷了聯係,說明有人在書白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修改了和暗樁聯絡的暗號。”


    “有人對西戎暗樁下手了。”


    嬴抱月不禁沉默了。


    她想起在西戎遇到百裏策淩時從他那得到的情報。


    西戎暗樁是一股最隱秘的力量,也曾經是黑虎軍的內部人員。如果有人對西戎暗樁下手,那麽意味著有人想悄悄剝離守護師父的力量。


    “黑虎軍的保密工作實在是做的太好,我最終也沒打聽到什麽,於是我把調查的重點放到了朝廷裏。”


    暗樁失聯也可能是那個暗樁突然死亡導致,但這個消息給姬墨釋放了一個不祥的信號。


    “自從你出事之後,朝廷內對書白的攻訐就從未停止。”


    嬴抱月唿吸急促起來。正如姬墨所說,林書白功高震主又是女修,朝廷上本來就有很多針對她的反對勢力。


    在她出事前,師父一生幾乎從未行錯踏錯,再加上收到嬴帝的倚重,才彈壓下去了朝廷上那些反對派的聲音。


    在她行刺嬴昊未遂歸隱後,朝廷上的反對派借機發難,指責都是林書白教徒不嚴,甚至有人說林書白是為了顛覆大秦王室,才讓徒弟勾引皇長子讓大秦失去繼承人。


    在鋪天蓋地的攻訐裏,林書白被迫失去了很多權力,其中有軍權,也有身為國師的很多權力。


    “是我的錯,讓這些人在師父身上撕開了口子。”


    “不光是你的錯,”姬墨眯起眼睛,“如果沒有那個人的撐腰,你覺得書白真的會被打壓到那般境地嗎?”


    林抱月隻是林書白的刀,她的後盾原本另有其人。


    “那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胸口被刺的原因,嬴抱月隻覺得憋悶得說不出話來。


    她深深地彎下腰,隨後抬起頭來,“這種事,真的可能嗎?”


    那個他們已經猜無可猜的兇手,真的可能還活著嗎?


    “那個人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但唯獨有一個東西,他不可能舍棄。”


    姬墨目光沉沉地望著嬴抱月,“太阿劍。”


    “七年前的那天,我和許滄海都在場,但誰都沒找到太阿劍。”


    姬墨咬了咬牙,似乎要很艱難才能將話說完。


    嬴抱月緊張起來,她知道姬墨說的是林書白化身靈壁的那一天。


    “不是說你倆都沒趕上嗎?”


    姬墨喉結聳動了一下,“是的,我們都沒趕上。”


    “我來晚了。”


    這句話每一個字仿佛都浸透了無盡的血淚,嬴抱月簡直不敢問下去。


    她現在相信姬墨真的和七年前林書白的死無關。如果有人要對林書白下手,肯定會提前調開姬墨和許滄海,他倆當時被事情絆住沒能及時趕到十分正常。


    “我沒趕上,但是看到了。”


    他剛好看到林書白從長城上墜落,血肉化作靈壁的那一幕。


    那是他一生之中永遠不願迴憶起卻無數次在夢中重複的畫麵。


    察覺到姬墨的氣息有些不尋常,嬴抱月朝姬墨的額頭甩了幾顆水珠,“你冷靜一點。”


    姬墨強行壓下情緒,語調恢複冷漠,“我親眼看著太阿從她的手中滑落墜落到城牆之下,但我和許滄海去尋找的時候,卻怎麽都找不到。”


    嬴抱月眉頭一皺,“是不是被人撿去了?”


    她話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能。那是太阿劍,又不是什麽破銅爛鐵,單論劍氣,就少有修行者能壓製。


    “雖然當時我倆都精神恍惚了一會兒,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都立即開始尋找太阿劍。”


    “可那把劍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消失無蹤,連氣息都無。”


    嬴抱月心頭一緊。


    “太阿劍的劍鞘現在在你手上吧?”


    嬴抱月點點頭,“師父在出事前就把劍鞘托付給了林挽弓。”


    “所以在沒有劍鞘的情況下,有人悄無聲息地帶走了那把劍。”


    太阿劍是人神的佩劍,林書白用它打敗了無數對手,劍上的血氣和殺氣和當初被林書白帶出南楚時不可同日而語。


    姬墨深深凝視著嬴抱月的雙眼,“你覺得這世上還有誰,能夠在沒有劍鞘的情況下,壓製住那把劍的氣息?”


    嬴抱月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前世今生,她也隻知道一個人。


    這個人雖然境界不是最高,卻精通陣法,精通修行之道,更曾經在西戎當過暗樁。


    嬴抱月想起在雪山洞裏,淳於夜畫出的他小時候在袋子裏見到的那把劍的模樣,瞬間頭痛欲裂。


    無數畫麵在她腦海裏交織。


    “是他……”


    模糊的聲音從她嘴唇裏泄出,“隻能是他。”


    “他沒有死,他還活著。”


    “我也沒想到他還活著,”姬墨胸膛起伏,“但不管是死是活,隻有他能做到……”


    “他……”


    不等姬墨說完,兩人腳底下忽然劇烈的搖晃起來。


    “怎麽迴事?”


    姬墨愕然,這是他的小世界,沒有他的允許怎麽會突然出現崩塌的跡象?


    “外麵出事了!”


    嬴抱月猛地抬起頭,“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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