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以後,他依舊很晚才迴來,滿手的繭子和凍瘡越來越嚴重,好幾次,我都想衝過去緊緊抱住他,但我還是放棄了,我害怕他用冰冷的眼神看我,我害怕他會拒絕我的熱情,好像一夜之間,我和他都彼此在自己的世界裏劃傷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無論是誰都不能再跨過去,和對方同在一邊。

    季涼川吸煙的頻率越來越多,每晚迴來都要趴在窗口不停地抽煙,等到我看到心疼,看到躲在牆角開始默默流淚時,他再從煙盒裏想取出一根香煙時,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到後來,他每晚迴家時都要買好多好多煙酒迴來,一個人在黑暗的客廳裏像一朵花一樣頹靡,腐爛著,我除了流淚卻不能給他任何安慰,也許我從來就沒有走進過他的內心世界,一直都是徘徊在邊緣看著城內或喜或悲的風景而已。

    在午夜花的工作依舊持續著,而杜曉航卻再也沒有來過這裏,我開始適應了一切虛偽,我從賣歌藝,到賣笑,陪老板們喝酒,再從他們手裏接過一張一張鈔票,這個時候的我已經再也沒有那種觸電般突如其來的恥辱感,因為心已經麻木了。

    晚上12點迴到家,一如既往地洗掉臉上的濃妝,洗了澡坐在客廳等他迴家。晚上1點鍾的時候,他終於帶著一身的酒氣出現在了大門口,當我看見他手裏的東西時,我的心頓時涼了,全身的血液似凍結成霜,又似爆湧而出。

    我一步跨了過去,帶著憤怒聲,委屈聲,那些話劈頭蓋臉地砸在他的身上

    “季涼川!你每天花錢買煙買酒我都可以忍受,我知道你壓力大,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隨便花錢買些沒有用的東西了!?你知不知道這些錢是我靠什麽換來的!你!”

    我一把搶過他手裏包裝精美的紙袋,憤憤摔在地上,沒等他說話我轉身就跑了出去,來不及等他轉身拉住我,我就已經逃離了這裏,冰冷的夜,我穿著單薄的睡衣一個人在大街上奔跑,但是那些冰冷的空氣都不足以浸沒我的心,因為那顆心早已經冰涼了一片。

    我是哭著跑到紅豆家的,紅豆看著我一句話不說,隻是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沒事,沒事,一切都會好的,我躲在她的懷裏哭得聲色哽咽,我也一直都以為我們會好的,我們會一直幸福下去,但是命運就是不允許,我們的婚姻明明那麽幸福,但是就是不能白頭到老,我們不顧一切的放棄權貴選擇廝守在一起,但是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卻是接踵而至,我真的開始懷疑當初的選擇和堅持到底是對是錯了。

    白天恍恍惚惚在紅豆家的臥室

    醒來,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枕巾濕了一片,那種割心的疼湧遍全身,每晚我在舞台上放棄所有的矜持笑著唱著歌,陪著老板們一杯一杯的喝酒,他們摸著我的臉,我的腿,但是我還是選擇了忍耐,因為我要賺錢,賺生活費,好讓我們生存起來不要這麽艱難,但是他呢,用我出賣尊嚴的錢來買奢侈品,我苦笑著,嚐著從上流下的淚水的味道,鹹鹹澀澀。

    給韓佳莉打了一通電話,請了假,一個人不吃不喝坐在臥室的床上一整天,晚上,夜色彌漫開來時,外麵零零星星下起了雪,霜花優雅地飛舞著,旋轉出一個又一個優美的弧線後輕輕貼在玻璃上,漸漸地拚成了複古精美的圖案。深夜時,雪下的越來越大,狂風怒吼,肆意地掀動著玻璃發出悶悶沉重的響聲,地上已經積了一層晶瑩剔透的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瞬間,又被冰冷的寒風吹散,蒼白的風雪在天地間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子,裹住萬家燈火,讓暖心的橘燈一時間褪了色,外麵此時喧囂又淒涼。

    我穿好衣服,走出門的時候,紅豆叫住了我

    “這麽晚了去哪啊,外麵雪越下越大了。”

    “我迴去拿點東西再迴來,昨天走的太匆忙什麽都沒帶。”

    “哦,那你小心點啊!”

    “嗯,我馬上迴來。”

    站在馬路上迎著風雪等了許久都沒攔住一輛出租,無奈之際,我隻能走迴家,心裏百味雜陳,心疼他,擔心他,卻還是怨恨他。

    到了家以後,他果然還沒有迴來,我走進臥室裏,拿出幾件厚的衣服開始收拾起來,突然,眼睛就瞟到桌子上的那個帶子,是昨天他買迴來的東西,無意識的打開來看的時候,我的眼淚在那一瞬間決堤成河,我“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膝蓋生猛的疼痛都比不上心裏萬分之一的疼痛,我像瘋了一樣流著源源不斷的眼淚,在寂靜無人的屋子裏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刻骨銘心。

    那個精美的袋子裏裝的是幾個月以前,我們逛街時我駐足在窗口看了許久的安娜莉的新專輯,上麵的一張便簽還有他娟秀的筆跡:送給檬檬。

    我連鞋都沒有換,就衝了出去,任憑寒風像刀片一樣狠狠刮過麵頰,留下鑽心的疼,淚水滴在雪地上,融化了一小片雪花,我瘋狂地奔跑,我不知道他在那裏,他從來都不告訴我他在哪裏工作,所以,我隻能像個瘋子一樣到處尋找,拚命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喊著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從口中喊出時就像著雪花一樣落在地上又漸漸融化

    ,但是那痕跡殘留在了心裏卻是那樣痛徹心扉。

    蒼白的霧色彌漫成了一片,我跑不動了,漸漸眯起了眼睛,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我像失了魂一樣走著,看著街邊的人影,零零星星,卻沒有我要尋覓的那個人。

    一陣生猛的敲擊聲唐突地響徹在寂靜的雪夜裏,讓我突然一驚,我呆呆地隨著這陣敲擊聲向前走,走得越近敲擊聲就越來越清楚,等到了跟前才知道是一個新建的大樓工地,幾個人穿著厚厚的衣服還在那裏搬著磚頭,旁邊一個人還在嘴裏嚷嚷著,聲色嚴厲

    “快點快點!今兒個你們凍死了也得給我搬完了!上頭說了下個月就要完工的!到時候怪罪下來誰都別想從我這拿走一毛錢!”

    剛剛轉身的時候,我卻仿佛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我揚了揚唇角,搖了搖頭剛想離開的時候,卻鬼使神差地又迴過頭去。

    等看清那人的時候,我終於跪倒在了一片冰冷刺骨的雪地裏,心像突然被無數猛獸撕扯成無數的碎片,帶著模糊的血肉四散在這冰天雪地裏,那竟然是他,是我深深愛的人,是曾經倚在寶馬邊上在一片陽光下衝我微笑的那個男人,他曾經是那麽的驕傲,而如今卻穿著厚重的工作服在近乎一片廢墟的工地上搬著轉,他的臉僵硬的如同死灰一般,漫天的雪花蓋過他的眉眼,又瞬間融化成一片冰水,他的指尖微微泛紅已經分不清是血跡還是凍成了通紅。

    周身的寒冷我再也感覺不到,淚已經痛到忘記了如何流下,我伸出僵硬的手指狠狠地猛地砸向自己的左胸口,那股大片大片的堵塞感糾結著那顆心髒,我狠狠砸著,好讓自己的心能夠瞬間震碎,剝離我的血肉和身體。

    我想撲過去緊緊摟著他,不顧一切地擁緊他,將他裹在自己的懷裏不再讓任何風雪侵襲他的身體,但是,我不能,我不能,因為我要給我的愛人尊嚴。

    忘記是如何迴到紅豆家的,開門的那一霎那,哽咽在胸口帶著血腥味的酸楚瞬間爆發,我死死地抓著紅豆的領口,終於放聲大哭

    “紅豆!我對不起他啊!!他那麽驕傲!他是總經理啊!他怎麽能為了我什麽都不要了!他什麽都不要了!他連自尊都不要了!他找不到工作!他寧可去工地搬磚也要養活我啊!你知不知道他為了我弄得滿手都是凍瘡……可是……可是……我跟他吵架了,我抱怨他不陪我……我嫌他隨便花錢……我……”

    我的喉嚨哽塞了,看著紅豆愈發晶瑩的眼眶,突然她的臉在我的視線裏就變得模糊了,

    一陣眩暈,我終於閉上了眼昏倒在地。

    醒來的時候,頭昏沉沉的,胸口竟然泛起一大片的疼痛感,像是被刀片生生割破了肌膚,將那顆心掏了出來一樣,那樣清晰的痛。

    睜開眼的時候,紅豆正坐在我的旁邊,臉龐還掛著兩行淚痕,她心疼地看著我,輕語道

    “你發燒了,好好休息吧。”

    還沒有開口說話,我的眼淚竟先流了下來,我隻能痛苦地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涼川……涼川……嗚……”

    “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他你在我這裏了,但是我怕他擔心就沒告訴他你發燒的事情。”

    “我想他……我好想他……”

    “你今天就不要去打工了,好好在我這裏休息吧。”

    我穩住情緒,艱難地點了點頭

    “紅豆,我想迴去看看他……”

    “等你病好了再迴去吧……他已經很不容易了,別再讓他擔心了,聽話。”

    淚水更加洶湧地湧了上來,我緊緊抓著枕巾,拚命地點頭。

    在紅豆家的日子,我趁著紅豆不在的時候,偷偷給百合打了通電話請了幾天假,之後,我便莫名其妙地開始變得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天,渾身滾燙地像被火苗熨帖過一樣,每寸肌膚都在燃燒著,夢裏,我一次又一次地夢見他的笑容,他的憂鬱,和他滿是凍瘡的雙手,那個冰冷的雪夜,他就那樣任勞任怨地做著那樣粗重的活,隻為了我。不知是醒了還是睡了,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自己在哭,哭到胸口疼痛,開始劇烈地起起落落。

    過了幾天,燒退了我才徹底清醒過來,在床上躺了近乎一個禮拜,起身的時候周身是劇烈的疼痛和無力感,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摸索著走出門,紅豆立刻迎了上來

    “喂!你剛好穿好衣服再下床啊!”

    “我想見他。”

    “你把衣服穿好,把早點吃了,我送你過去。”

    上午10點鍾,紅豆擔心我一直把我送到家門口才離開,我狂奔而上,莽撞地推開門,正好撞見正要出門的他,他的瞳孔幽深地流動著光芒,眼神迷茫憂鬱地望著我,欲言又止,我笑著流下眼淚,撲進他的懷裏,揚起頭來,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上他的唇,他忽的僵住身子,手在空氣裏滯留了許久,似是猶豫,最後終於用盡全身的力量擁緊我,我們不再說話,隻是迎合著彼

    此的吻,他將舌頂入我的唇齒間,輾轉地吸允著,似乎要掠奪一切一樣,狠狠地掃過,我們吻了許久以後,我仍舊貼著他滾燙的熱唇喃喃道

    “涼川,我愛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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