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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前的嵐馨還是像從前一樣溫柔如水,馬平心起漣漪,眼卻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這麽久沒見,你都沒什麽變化,還是跟從前一樣美麗、大方。真沒想到,我們……我們竟會在這種場合相見。”

    “我也沒想到,再見麵時,你會是赫赫的爸爸。”赫赫是個很奇怪也很可愛的小女孩,和馬平憨直的個性有點不搭調,不知道她的媽媽是個怎樣的人。

    馬平的眼睛盯著手中的茶杯,水波微微搖撼,他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你……這些年你過得挺好?梅先生對你一定很好吧?”

    說起那個總是很忙碌的丈夫,嵐馨的心中有抱怨,更多的是對愛、對婚姻的感慨。“我們的生活像每對正常夫婦一樣,沒有什麽浪漫、激情,也沒有什麽大風大浪的顛簸,有的隻是平凡的日常生活。說起來,我會嫁給他,跟你多少還有一點關係呢!”

    “跟我?”

    那一年,他們讀高三。不知道是將要畢業的緊迫感,還是人在壓力下膽子會變大,馬平鼓起勇氣去追求他暗戀了快三年的嵐馨。他的追求羞澀卻又炙熱,口袋裏揣著寫了四十四遍終於寫成的情書,騎著單車打算在她迴家的路上一訴衷腸。

    十二月的傍晚已經有了黑夜的氣息。等到他們放學時,天早已是漆黑一片,嵐馨不斷地加緊腳步,隻想早點迴家。心中越是焦急,迴家的路越是漫長。更可怕的是,她依稀聽到身後沉重的腳步聲。

    誰?誰在跟著她?誰想害她?

    壞人,一定是壞人。

    嵐馨害怕地加緊腳步,隻想趕緊逃離那片黑暗的包圍。她跑得太急太快,沒有聽見身後馬平的唿喚。跑過轉彎,她腳下一軟,竟跌在了路邊。不知道是害怕、驚慌下的心理作用,還是腳踝真的受了傷,她完全站不起來,隻能一邊祈禱壞人不要靠近她,一邊等待好心人的救助。

    好心人來了,像個白馬王子似的駕臨她的身邊。他有力的雙臂抱起她,寬闊的胸膛給她倚靠,帶著她直奔向醫院。

    這個“他”不是處心積慮想表白暗戀之情的馬平,而是後來成為宜鑒父親的梅盛。

    人生就是由許多的巧合和機遇組成的,梅盛救了跌倒在路邊的嵐馨,並將她送到自己所在的醫院接受

    治療。這樣一來二去,最終他們共結連理。

    幾年後一次偶然的機會,嵐馨才從高中同學那兒聽說馬平高中的時候暗戀她,並在幾個朋友的推波助瀾下打算在她放學迴家的路上向她表白。算算時間,不早不晚正是她與丈夫相識的那一夜。所有的謎底揭開,她已是別人的妻,機會還是馬平為他們提供的。

    故事充分地體現了中國人“無巧不成書”的精神,你可以抱怨命運的捉弄,卻不能怪它無情。情在你自己的心中,錯過了,你怨不得天。更何論,你永遠不會知道上天為你安排了一份怎樣的情感在未來的道路上等著你。

    “我和我太太的相識就沒那麽多奇遇般的浪漫色彩了。”不知不覺間,馬平迴想起他和太太初識的歲月。

    追求嵐馨未果,他帶著鬱鬱寡歡的心情上了大學,一路死命讀書想要麻醉自己的情感。以至於碩士畢業,他尚未談過一次戀愛。

    家中老父老母看著心慌,左托人,右求人。終於有人介紹了一位條件相當的女士,兩個人以相親的方式見了一麵。

    初次見她,馬平甚至連她到底長什麽樣都沒記住。一方麵是不好意思盯著人家姑娘一個勁地看,另一方麵他實在很想將自己最好的一麵表現出來,根本沒閑心注意對方如何。

    第二次見麵,她倒是很積極,開誠布公地告訴他:“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很忙,壓力也很大。可是,父母覺得我到了該結婚的年齡,非讓我出來相親不可。我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既然我們是以結婚為前提見麵,不妨將各自的缺點攤開來說。要是覺得彼此都能容忍就找個時間讓雙方父母見見麵”該怎麽辦趕緊辦,要是覺得不能容忍,我想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咱們下次就不用見麵了。“

    也不等他同意與否,她非常直白地告訴他:“我是標準的事業型女人,我喜歡自己的工作,並且我有能力做好它。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婚後我沒時間做個賢妻良母,我也不可能把心思全放在你身上。婚後,咱們可以選擇做‘丁克’一族,你要是真的很想要個孩子,我同意生,但必須由你照顧。還有,你是個幼兒心理專家吧!正常情況之下,我的薪水應該會比你高,你要是覺得男子漢的尊嚴受到了威脅,今天之後咱們就沒必要再見麵。再來,我討厭成天嘮嘮叨叨的男人,也不喜歡擺著大男子主義朝我耀武揚威的男性……”

    她還說了很多,大到她不喜歡的政壇人物,小到她喜歡的家居顏色。差不多說了有兩個小時,基本將她的

    個性、心理,還有生活習慣一次性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家姑娘都這樣說了,他馬平還能怎樣?惟有將木訥、嘴笨的個性一一展示,末了將自己家三代以內的病史全部招供一遍,為他的健康狀況作個介紹。

    她細細品評了一番,當場作了決定。“我覺得你的缺點我全都可以接受,如果你沒什麽意見,下個禮拜,我公司的業務不是很忙,咱們可以約個時間讓雙方父母湊在一起吃頓飯,我們都可以了解一下雙方的家庭情況。中國人的結婚是兩個家族的聯姻,要是雙方家長看著不對眼,未來也是麻煩重重。愛情、激情可以在婚姻中培養,我不想給自己的後半生埋地雷。”

    馬平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計劃的那樣進行。他們在認識三個月以後正式成為夫妻。她甚至連懷孕的時間都算準了,將分娩期安排在公司不是特別忙的那段時間。就這樣,他們有了赫赫。

    原本,馬平對這場婚姻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他就像很多有中國傳統意識的男人一樣,按照父母的意思“男大當婚”。讓他沒想到的是,身為女強人型的太太在生活中有許許多多白癡的一麵。正是她的白癡讓他感到有趣,也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有趣中,他們的愛慢慢沉澱。

    他木訥,她會創造激情;他不懂得浪漫,她壓根覺得浪漫等於浪費時間;他沒有做上層男人的野心,甘於做個小小的幼兒心理學專家,她功於事業,反倒希望他多點時間陪赫赫。

    在外人看來,他是個沒有大誌的男人,一生都被老婆壓得死死的。其實他心裏清楚,隻有這樣的女人才適合做他的太太,他的大誌就是要保有一個絕對快樂的家。

    幸福是自己品出來的,不是別人評出來的。就像鞋到底合不合腳,隻有穿在自己腳上才知道。

    這一天,馬平和嵐馨談了很多。迴家的時候赫赫牽著“平底鍋”的手,很久沒有說話。

    “如果嵐馨阿姨是我媽媽,那宜鑒是我什麽人?”

    馬平不知道該怎樣告訴女兒,如果嵐馨成了他的妻,根本就不會有她和宜鑒。他會有個新的小孩,一個不會管他叫“平底鍋”的小孩。

    “‘平底鍋’,沒有親到嵐馨阿姨,你是不是很失望?”

    “別拿我跟你相比,專門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隻是沒想到自己終於鼓起勇氣做出的追求舉動竟然將自己平生第一個愛的女生推進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赫赫揚

    著頭看向他,在進家門的前一秒鍾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你真是……你真是丟人啊!”居然連個女生都親不到——那神情、那口氣頗似馬平說她不該親宜鑒時的模樣。

    “你們父女倆在說什麽呢?”

    看到難得這麽早迴家的太太,馬平隨意地撫上了她的肩,“你今天怎麽迴來得這麽早?公司不用開會嗎?”

    “你在電話裏說赫赫在學校闖禍了,我迴來看看。”有時候她會有一種被他們父女倆排除在外的失落。赫赫是她的女兒,說完全不管那是不可能的。

    “沒什麽大事,隻是她要強的個性太像你,再大一點怕是更難管。”馬平擔心地直搖頭,好在宜鑒看起來是個挺懂事的男生,應該能幫助赫赫……吧!

    馬太太可是很欣賞女兒的性情,這樣以後走上社會才不吃虧啊!“管不了就提前將她丟出門找個丈夫來管,反正這是遲早的事!”

    遲早?這未免也太早了吧!

    十歲,她初長成,成長的代價就是他——

    “十歲的小孩進入了成長中的第一個叛逆期,他的iq、eq全都在轉變中,這時候的孩子往往會做出一些比較激動的舉動。例如:打架、嘶吼、丟東西等等。”

    這是馬平的兒童心理理論中記述的原話,正在他的女兒身上得到充分而確實的展示。

    這一天,馬赫赫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瓶白色的塗改液,她將課桌按左右分成兩半,塗改液順著中間一畫到底,在課桌上留下慘白的痕跡。

    伸出食指,她指了指塗改液畫出的那道白線,趾高氣昂地告訴梅宜鑒,“這半邊是你的地盤,這半邊是我的。中間這道叫三八線,現在咱們就是朝鮮和韓國,你要是敢超線,我就揍你。”

    她哪根筋斷了,居然在放暑假前夕玩這種遊戲?宜鑒沒理她,仔細檢查著作業。升上四年級以後,他的功課一直排名全班第一,越是優秀,他越是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鬆懈。

    爸爸說,一個男人的事業、成績是他的生命,絕不能因為生命中“小小的磨難”而變成毫無價值的男人——這“小小的磨難”磨了他七年,到底還要磨多久啊?這不!又開始磨了。

    正在看書的宜鑒沒注意課桌中央的那道白線,手肘超出了大約三毫米。那頭赫赫的火眼金睛一直盯著他,就期待這一刻的到來。這下可給她逮著了,拿出手中的尺,她將有彈性的尺子彎成九十度隨即彈出。

    “痛!

    ”宜鑒捂著手肘,莫名其妙地瞪著赫赫,“你幹嗎?”

    “你超越了三八線!”說話的時候她的手掌正肆無忌憚地趴在他的地盤上。

    “你……你簡直……簡直有病!”他不敢罵她

    “神經病”。雖然他比她還大上十一個月,但他的身高、體重都不如她,他打不過她。

    宜鑒這小小的怒氣給了赫赫動手的充分理由,她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他,“你敢說我有病?嗬嗬!你完了!”

    劈裏啪啦,她逮到他一頓好打。其實也就是小拳頭在他身上蹭那麽兩下,力道並不大,宜鑒的麵子卻掛不住了。

    好歹他也是個十歲的小男人,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女生成天打來打去,這叫他的心情如何能平複?更氣人的是,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全班同學都會盯著他們,大家一齊用手指刮著自己的臉齊聲嚷嚷——

    “梅宜鑒,梅宜鑒,被人打了沒意見!”

    沒意見?他怎麽可能沒意見?他隻是怕自己打不過她罷了。更叫他生氣的還在後頭呢!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班裏對他被打不還手的事有了新一輪的解釋——

    “梅宜鑒喜歡馬赫赫,馬赫赫喜歡梅宜鑒。馬赫赫打,梅宜鑒不還手,這叫‘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哦!哦!小男生喜歡小女生哦!”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她是他生命裏的禍害,他“逐”她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喜歡她?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這一生都會被她壓得死死的,永遠也無法鹹魚翻身。他必須動用智慧好好想個解決的辦法,一定要逃離她的魔爪。

    打定主意,他晚上迴家以後找到了媽媽。“媽媽,今年暑假我不想學書法,我想……我想學空手道。”

    空手道?這孩子怎麽會突然想學空手道?他向來對體育活動都不熱衷,今天這是怎麽了?

    “可以告訴媽媽原因嗎?我想確定這不是你一時衝動作出的決定。”

    “才不是什麽一時衝動呢!我已經想了很久,我是一個男生,絕對不能再被馬赫赫欺負。我要長高、變壯,我要自己保護自己。”

    瞧他那義正詞嚴的樣子,嵐馨又好笑又茫然。“赫赫怎麽會欺負你呢?她不是一直很喜歡你嗎?”

    “你根本就不知道。”宜鑒委屈地嘟起了嘴。

    每次他迴家跟媽媽告狀,媽媽就說馬赫赫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孩,她所做的一切都

    是因為喜歡他,還說什麽兩個人之間既然是朋友就要互相遷就。

    爸爸呢!說是男子漢應該自己解決這種問題,不能遇到困難就找父母,那樣會永遠長不大。他跟大聖說,可惜大聖早已被馬赫赫買來的麥當勞雞腿收買了,根本不會幫他咬她。

    好吧!現在他決定學空手道,自己保護自己,沒想到媽媽還是幫馬赫赫說話,到底誰是這個家的小孩啊?

    “媽媽,現在班上的同學都說我喜歡馬赫赫,我不想這樣啊!你也知道,我們學校是小學、初中九年連讀。我已經和她在一起七年的時間,坐在一張課桌椅上四年,說不定還要再坐在一起五年。我不想總是被她用拳頭揮來打去的,我已經長大了,我也該有身為一個男子漢的尊嚴了!”

    嵐馨揚著沉默的微笑,將話題引開:“宜鑒,你就真的那麽不喜歡赫赫?”

    “如果一個人成天對你唿來喝去,動不動還向你揮揮拳頭,你會喜歡她嗎?”喜歡她?他又沒病!

    宜鑒的眼睛不小心瞟到媽媽正在看的電視連續劇,劇中的男女主角正在唇對唇,那副場景讓他從記憶庫中提取出他和馬赫赫曾經嘴唇相撞、血淚橫飛的畫麵。他都快忘了,忘了她總喜歡“親親”。

    “媽媽,這是什麽?”

    嵐馨始終認為在孩子的成長階段應該順其自然,如果他對男女之間的事情有了求知的渴望,沒必要刻意去隱瞞。你不告訴他,他多的是辦法和渠道從其他地方知道。與其讓他在思想上有錯誤的認識,不如主動告訴他,引導他,反倒有利於教育。

    “這是吻,等你長大以後,要是愛上哪個人,你也會想吻她。”

    愛上誰就會唇對唇,玩親親?難道說馬赫赫愛上了他?宜鑒從字典裏查過“愛”這個詞,那是一種很神聖的感情,他可不認為自己會愛上馬赫赫,她最好也別愛上他。所以,他一定要盡早將她從生命裏“逐”出去,絕對不能有片刻的猶豫。

    “媽媽,我一定要學空手道。”等我學會了功夫,我就可以將馬赫赫從身邊打走了。

    瞧見兒子那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嵐馨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小孩子表達情感的方式都很奇怪。

    往往在小學裏,當小男生喜歡小女生,他不會像成人一樣去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情。他總是動不動就搗搗那個女生,非把她逗哭起來,他才覺得高興。當然,赫赫比較奇怪,他們這一對基本上屬於男女身份、角色互相顛倒。

    有時候細想想,她還真要感謝赫赫這個小姑娘。如果不是她的出現,可能宜鑒一輩子都要躲在自己的殼裏,害羞、膽怯,像一顆缺少肥料的秧苗永遠長不大。反倒是赫赫這麽瞎攪和一氣,逼著他不得不走出自己狹小的世界,去麵對和接受這個世界。做母親的有種特殊的直覺,她感覺兒子這一生都將與赫赫結下解不開的緣分。

    “好吧!我答應送你去學空手道,到那裏有教練教你怎樣變得更強壯,變得更厲害。”

    嵐馨沒有告訴兒子,空手道雖是日本流行的功夫,卻源於我國唐朝,所以又叫“唐拳”。中國的武術有著它獨特的藝術精髓,教練將會告訴梅宜鑒:學武不能用來滋擾生事,更不能用它去打女人。

    終究他會明白,就算他從特種部隊畢業,他也依然鬥不過馬赫赫。

    十四歲,他初識男女之別,發誓逐她出境——

    “噯!看見沒有?那邊……對!就是那人,他就是初二一班的班長!”

    “他就是梅宜鑒啊?”

    “怎麽樣?是不是長得很帥?個子也很高,今年都173公分了,聽說他還是空手道選手,有段數的那種。”

    “看不出來,他皮膚那麽白,成績又好,人也和善,居然還是空手道選手,文武全才,簡直是全能啊!我以後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這樣的!”

    “那你幹嗎不找他,不是現成嗎?”

    “他?他早已是……”

    “名草有主啦!”

    馬赫赫風似的騎著單車從一群女生的身旁走過,大言不慚地為她們的話題丟下總結陳詞。

    以前不覺得,上初中以後,“沒意見”的個子簡直是與日俱增。讀小學的時候他們坐在一條板凳上,每次老師上課喊起立,她都比他高半個頭。可上初中以後,他們之間的差距開始一點點地縮短。

    某一天,當她猛地站起身偏著頭看向他時,竟發覺她必須仰視才能看到他的眼。之後沒多久,老師調整座位將他調到了倒數第二排,從此後他們勞燕分飛。

    都怪他!沒事幹長什麽個子,瞧她多好,身高一直呈緩慢上升趨勢,如今都十四歲了,才156公分。

    這還不算啊!上小學的時候他整天柔柔弱弱的,被她敲來打去都沒事。現在考了個什麽空手道幾段,說是全市年齡最小、段數最高的選手。他的成績好,在學校早已很出名了,現在更是全校師生都拿他當個寶。她稍微嗬斥

    他幾句,就有騷包女生出麵打報不平,這世道真是反了!不公平!

    可惜她馬赫赫也不是好惹的,小學時第一篇作文叫《我的理想》。她的理想就是當梅宜鑒的新娘,是新娘就可以隨便欺負他——在她的字典裏,始終是這麽定義的,他不認賬,隻要她記得就好。

    蹬著單車,她一路飛奔追上他。“‘沒意見’,我送你迴家吧!我知道你一定沒意見的。”

    他有意見,他有一千一萬個意見,可她會接受他的意見嗎?

    法律規定滿十二周歲的小孩可以騎自行車,從馬赫赫十二歲生日起她就天天騎車上學。這沒關係,他不介意。

    他介意的是:她每天堅持送他迴家。說什麽因為她喜歡他,為了防止他在路上被色狼騷擾,所以她一定要親自將他送迴家才放心。

    到底誰是色狼?誰在騷擾他啊?這根本是賊喊捉賊嘛!梅宜鑒腳步不停歇地向前走著,企圖作最後的垂死掙紮。

    “你就別再堅持了,這樣拖延下去,隻會耽誤你我迴家的時間罷了。”赫赫倒是老神在在的,這遊戲玩了兩年,他一次沒贏過,她料定勝利女神一定站在她這邊,今天也不例外。

    梅宜鑒閉上眼睛深唿吸,告訴自己:別再掙紮了,反正最後都是一個“死”字。

    從第一次她提出要騎車送他迴家起,他就始終處於抗拒狀態。不要緊!她早就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他走路,她緩緩地蹬著車,速度慢到讓所有的鄰居見到他都問同樣一句話——

    “宜鑒啊!今天又讓赫赫送你迴家啊?”

    你說他一個小小的男子漢哪禁得起這等尊嚴侮辱!第二天,他跟她糾纏了老半天,最終決定他先送她迴家,然後再自己走迴家,這樣至少不會讓認識他的鄰居看笑話。

    從學校迴她家,再從她家迴自己家,這條路太遠,要是一直這麽走下去,既耽誤時間又費腳程。就這樣,梅宜鑒半推半就坐上了赫赫的車後坐。他這才知道,自己上了賊船了。

    她的騎車技術本來就已經夠懸的了,還帶他?根本是在黃泉路上喝臨別酒嘛!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為了維護小男子漢的麵子,宜鑒利用周末時間摔了十三跤,終於學會了騎車帶人。從此後,他們的放學路上出現了如此奇怪的場景——

    他先整理好書包一個人出校門,推著車的赫赫急衝衝地趕過來,說是要送他迴家。他義正詞嚴地加以拒絕,赫赫也不勉強,慢慢蹬著車跟在他的身

    後。到了四叉路口,宜鑒的心做起每天必做的一道功課——它徘徊於是讓她一路跟到他家,還是保全麵子送她迴家再獨自走迴去的問題上。最終答案總是與昨日相同,他決定送她迴家,再一個人走迴自己家。

    於是,他冷冷地瞪她一眼,冷言冷語地命令她下車,自己則跨上那輛大得出奇,好像買的時候就預備給他使用的山地車。隨後,赫赫揚著勝利的笑容坐在後車坐上,摟著他的腰,一路向家飛去。

    當然,在每個紅綠燈的交通崗,他們都會遇到交通警。不知道是觀察了他們兩年,早已看到情緒麻木,還是這幾位交通警都不太負責任,對於宜鑒騎車帶人這件事他們非常有默契地視而不見。他們的漠視更是縱容赫赫依照自己的心意將這種習慣延續了兩年。

    說什麽她送他迴家,這兩年來到底誰送誰迴家?

    將所有預設好的鏡頭演習一遍,宜鑒最終還是乖乖地跨上車,任她的手攬著他的腰坐在他的身後。車輪緩緩地轉動,延續著這兩年來的每一天。

    隻是,今天的她有點不同。

    換做平常,她一定說說笑笑,談著一些他不感興趣卻不得不聽的話題。今天的她一言不發,這很不正常噯!

    理那麽多做什麽?反正他是被逼送她迴家,沒道理還要觀察她的心情,了解她的情緒吧?他又不喜歡她。

    想是這麽想,可宜鑒的頭還是不受控製地轉了過去。“你……你怎麽了?”她的臉不似平常的粉紅,反倒帶著點蒼白,她的手甚至沒有環住他的腰,而是壓著腹部,她哪裏不舒服嗎?

    不能再猶豫,宜鑒停下車仔細地打量著她的麵色。“你要是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關心的話沒有經過大腦就直接冒了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我沒事。”赫赫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臉上的冷汗卻無法讓人忽視。像是知道他在為她擔心,她很大氣地宣布道:“我這是……痛經!”

    痛經?健康教育課上他們學過這方麵的知識,雖然是男生,但他知道什麽是“痛經”。那意味著馬赫赫不再是那個隨便跟他打打鬧鬧,跟他玩親親,甚至非要跟他睡在一起的幼兒園小朋友。

    她是一個女人,一個真實、真正的女人,他生命中第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同齡女人。

    想到這一切,宜鑒的臉“轟”地一下燒起了一把火,紅得就像一顆碩大的番茄。他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麵對這心理、情緒上的轉變,手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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