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開,萬物始生之時,世間開始有飛禽和走獸,走獸以麒麟為首,飛禽以鳳凰為首,而無論飛禽走獸,凡第一個成形出現在世間的,都成了該族類之祖,得以吸收天地間第一縷元氣,采納日月第一束精華,修行突飛猛進,一日千裏,成就元祖之體。


    這些元祖,即便後來沒能個個達到立教稱祖的地步,但一身驚天動地的修為還是為他們在諸天萬界中開辟了一席之地。


    當然,隨著天地運轉,歲月變遷,一些後來的天之驕子應運而生,修行界格局一變再變,部分元祖深感後浪推前浪的不安,而他們如今又到了修行的盡頭或是遭遇不可跨越的關隘,再難寸進,於是悍然選擇轉世重修,以求更進一步。


    這轉世的元祖中就包括走獸一屬中的猿祖。


    猿祖壽元悠長,身形健壯,最喜獨坐山頂,觀日升月落,悟天地大道,修行數萬年後,子孫後代滿地,自己境界卻停滯不前,明知山上還有更美風景,偏偏寸步難行,終於在某日黃昏,屍解轉世,重入輪迴。


    這一世他投生為搬山猿,遇共工大神觸不周山,天柱斷裂,以致天崩地陷,於是他搬移五彩山,助女媧娘娘運煉五彩石,以補殘天。


    補天的磨練與功德原本有望助他在修行上抵達至境,不料在破境的關鍵時刻,遭遇心魔反噬,無奈自斷修行,再次轉世。


    為克服心魔,這一次,他轉世為心猿,專修道心,穩抓穩打,步步為營,修煉入聖時,被封為妖族大護法,地位超然。


    其後佛門頒出“殺妖令”,震動女媧皇,這才有了她與道祖聯手布置的“死間局”。


    此世尚未登頂的心猿大聖,毛遂自薦,又一次投胎轉世,以石猴身份縱橫天地間,攪出偌大風雨。


    時至今日,在郭大路的刺激和引導下,他才更進一步覺醒三生三世的記憶,明白了諸多事端的前因後果。


    難怪當初一遇猿、猴一族,便油然而生一種稱祖的念頭,好像是來自心底的聲音。


    腦海中轉動這些往事,殘破的南天門已近在眼前。


    “看來那些大佬是鐵了心不會出手了。”


    郭大路望著烏煙瘴氣的天庭,自言自語道,“也對,大劫降臨,天道不穩,那些大佬任一一位都是動一發而牽全體,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寧願選擇隔岸靜觀其火變。”


    “說到底,天庭隻是玉帝的天庭。”


    孫悟空和唐僧沉默不語。


    “可能還差個時機。”郭大路結論性地總結一句,率先進入南天門。


    孫悟空和唐僧跟了上去。


    三人沒走多遠,就看到仙魔兩軍的戰場。


    孫悟空和唐僧蓄勢待發,準備屠魔,卻震驚地發現,郭大路的劍鋒竟是向著天兵天將掠了過去。


    “孫悟空,你不是要踏破南天門,打碎淩霄殿嗎,怎麽還不動手?”


    郭大路大聲說道。


    “郭施主……”唐僧有些茫然,叫了郭大路一聲,但並沒有得到迴應,郭大路已經懟翻一片天兵。


    悟空看著那廝殺的場麵,體內野性漸漸壓製不住,喉間發出悶悶的低吼聲,麵目和身體都處於似變非變的狀態。


    “悟空。”唐僧看著悟空,忙出聲安撫。


    悟空猛然迴神,將“返祖衝動”壓製下去。


    恰在這時,聽到郭大路叫道:“悟空你看,那不就是三眼魔狼,你不是要找他算賬嗎?”


    悟空運目望去,看到萬裏之外的雲霧之間,楊戩手持三尖兩刃刀正和一位黑袍魔帥戰得激烈。


    楊戩天眼全開,八九玄功也已用至巔峰,穩穩占據上風,不出三百迴合,就要取勝。


    悟空看著楊戩,腦海中不停閃過三眼魔狼的影子,猶在眼前,體內野性再也壓抑不住,暴吼一聲,身體如綠巨人變身,迅速變成一頭巨猿,氣勢磅礴之極,威壓四方。


    金箍棒亦隨之變成捅天巨棒。


    吼——


    悟空又吼了一聲,一步跨出,千裏之外,轉眼即至。


    金箍棒對著楊戩的腦袋當頭砸下。


    楊戩萬沒料到這個變故,一時也沒認出來者是孫悟空,後退百裏之後,使出法天象地神通,和悟空對峙。


    即將落敗的魔帥陡見援兵,精神大振,正要與悟空聯手合擊楊戩,不料悟空迴手一棒,將他打飛,不知落到哪個世界。


    無論是五百年前楊戩奉玉帝之命捉拿自己的舊恨,還是不久前在萬劫之地欺辱自己的新仇,悟空都要自己一對一地討迴來,絕不會讓旁人插手。


    一場堪稱宿命之戰的戰鬥就此拉開帷幕。


    郭大路朝那邊看了一眼,輕聲一笑,迴身來到唐僧身旁,道:“若想早日迎迴佛祖,就要先結束仙魔大戰,功德佛還沒悟出其中道理?”


    唐僧望著郭大路,從他眼中看到一絲嘲弄,心中咯噔一下,張嘴欲言,終於忍住。


    郭大路點點頭,“若想到的話,趕緊動手吧,殺戮不會因為一個人的仁慈就停止的。”


    唐僧不再猶豫,雙手一伸,亮出九錫禪杖,跟著郭大路殺過去。


    有這三位生力軍加入,原本就勢大的魔軍更加勢如破竹。


    ……


    雷音寺的魔祖以萬劫魔眼洞察三界,看到這一幕,微微凝眉,不解其意,他伸出右手稍作掐算,旋即釋然,讚許道:“郭小友,識時務者為俊傑。”


    聲音穿越兩界,來到天庭。


    郭大路道:“頓悟而已,佛祖魔祖於我何幹?”


    嘴上說話,手上動作不停,桃木劍直接將一位天將刺穿,接著又問:“那麽魔佛之前做出的許諾是否依然作數?”


    問的自然是“未來佛”的承諾。


    魔祖笑道:“自然作數……不過在此之前,大路你要親自去一趟萬劫之地,和彌勒對接因果。”


    郭大路點頭應允,隨即隔斷和魔祖的心靈交流,專心懟天兵天將。


    仙魔之戰隨著郭大路、孫悟空和唐僧的加入,很快到了收官階段,大能不出,玉帝失蹤,天庭差不多已落入魔祖手中。


    不等天庭之戰結束,郭大路提前離開,徑去萬劫之地找彌勒佛。


    不複深淵。


    一位胖和尚赤著腳、腆著肚子,笑容可掬、悠然自得地行走在刀山火海之間,這些時日,他不知已度化多少怨靈,為多少迷途的靈魂指點迷津,重新迴歸正途。


    他抵製住了所有誘惑,也頂住了一切痛苦。


    他笑口常開三界之因,大肚能容天地之果。


    他早已是位至人,再無任何破綻,隨時可立教稱祖。


    郭大路在他麵前出現的時候,有過瞬間的猶豫,心中浮現出另外一種可能……但他隨即打消這個念頭,現身和彌勒佛相見。


    彌勒佛笑眯眯地看著他,沒有開口說話。


    郭大路也一言不發,與他對視。


    一道至清至淨的氣息以他們兩個為中心慢慢彌漫開。


    下一刻,兩人齊齊從原地消失,沒有遁入虛空,沒有隱形,絕對意義上的消失。


    數位正在關注此地的大佬(包括魔祖)也失去他們的影蹤。


    好像他們兩個跳出三界之外。


    兩個都已具備“稱祖特征”的大修若想“私聊”一件事,天上天下,還真無人能窺聽半字。


    尤其是彌勒佛和郭大路。


    前者為未來佛,將接管空間之玄。


    後者為小道祖,已通曉時間之秘。


    二人聯手操控時空,除非佛祖和道祖聯手捕捉,否則,無人能知其去處。


    ……


    坐標,萬劫之地。


    時間,正常運轉。


    大約過去半個時辰,彌勒佛和郭大路終於重新現身,仍是對視無言的狀態,就好像從未離開過。


    “我欲成佛,何以度我?”郭大路問。


    彌勒佛抬手拂過虛空,道:“度盡此間怨惡,立地成佛。”


    郭大路轉過身,猛地張開嘴巴,一時間,深淵有無數怨氣澎湃不絕地洶湧入他的嘴巴。


    貪、嗔、癡、喜、怒、哀、樂、悲、驚、恐、傲、妒、懶、色、饞、謊、怨、仇……


    無數怨念,無數惡意,無數負麵情緒一股腦朝郭大路口中湧入。


    他竟要吞噬不複深淵的萬劫萬惡!


    “阿彌陀佛!”


    彌勒佛終於收起他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認真。


    “郭施主果然大仁大勇大智大膽。”


    話雖如此,那麽多怨氣如此集中地被吞入腹中,他能承受多久呢?


    實際上,郭大路的腹部已經在慢慢隆起,變得大腹便便。


    神奇的是,他在吞噬怨氣的同時,有一道道金色光芒不停地從他體內放出,光芒散開,竟能淨化深淵怨氣。


    從這個角度來看,倒是一個可持續的生態係統。


    隻是……


    不複深淵存在太久,積累太多怨念,要想完全淨化超度,不知要用多久?


    郭大路的腹部似乎已經收不迴去,衣服被撐破,露出一個圓滾滾的肚子,一如對麵那位。


    “原來如此。”


    早有大佬看破其中緣由,恍然大悟。


    彌勒佛雙手合十,盤腿而坐,開始念誦佛經。


    一字字出口便是一道道佛光。


    佛光纏繞向郭大路,助他一臂之力。


    二人默契聯手。


    坐在雷音寺中的魔祖麵露沉思,但始終推演不出他們消失那段時間到底跟彼此說了什麽。


    此時看來,是郭大路成功說服彌勒,正在對接因果。


    但,萬劫魔祖竟不知這該喜還是該憂。


    深淵的時光流速突然變快,刹那便是一日,一日便是三秋。


    魔祖知道,這是郭大路修改了彼處時間流速的原因。


    他隨斷了和道祖的因果,卻踏踏實實地掌握著那些神通。


    時間是“加速”以及彌勒佛的幫助,郭大路對深淵的度化(物理)效率極高。


    不過百年,不複深淵便成淨土。


    而到了如今,郭大路也已被數之不盡的怨氣惡念撐成一個胖子。


    他望著坐在地上那位和自己體型相若的胖和尚,說道:“從今而後,我是未來佛。”


    彌勒佛含笑點頭,身體漸漸淡去,化作一顆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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