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如雪迴到廚房再盛自己的。


    “阿姨,您的手藝真沒的說。就連清水掛麵也煮這麽好吃,這改明天我真想天天開車來吃你煮的麵條。”霍少磊邊吃,邊嘴乖的討好顧如雪媽媽。因為他也看到了,從廚房出來後,顧如雪媽媽眼裏有一絲絲不快的表情。


    “好哇!喜歡吃就常來吃,阿姨好客,就盼著家裏多些人來熱鬧。”媽媽當然不願意在客人麵前失禮,仍然麵露笑意地迴答。


    “那說好了,以後每周末我送囡囡迴來一次,就可以每周嚐嚐您的手藝了。”霍少磊跟著顧如雪的家人叫她囡囡,然後故意說給俞行光聽。是的,他不肯來,自然有人肯來,看他以後往這裏跑的勤不勤。


    “吃完趕快迴家,哪那麽多廢話。”有他在這裏,俞行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向顧如雪的家人道明來意。眼看天已經黑了,這家夥還不走,難道想要留在這裏過夜來攪局?!


    “嗯!是很晚了,吃了一塊兒走,咱們同路。”霍少磊加緊的吃了幾大口,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其實真要大笑出來。這家夥,還要“矜持”到什麽時候?!現在不開口還要等到什麽時候?!他才不一個人走呢!走了就看不到俞行光向顧如雪父母表明來意的好戲了。


    “誰跟你同路?!”這家夥!難不成要拖他一起走,讓他此行來的沒明沒份的?!


    “你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是南湖縣委書記啊!你現在已經是省國土廳的副廳長了,工作單位和家庭住址都在怡景,跟南湖沒什麽關係了。”霍少磊將埋在麵碗裏的麵露出來嘿嘿一笑,看你現在還不說等啥時候說……


    “我說你做生意就做生意,把錢賺完了?!還操起我的心來了?!文件昨天才下,你怎麽今天就知道了?!”這家夥……俞行光真是頭疼不已。


    “呃……俞書記,不!俞廳長,開夜車不方便,一會兒我送您迴南湖。”貌似這兩個人之間有些火藥味,顧如風幾口吃完了麵條後討好地看著俞行光。他當然是護俞行光的,俞行光在做南湖縣委書記的時候,可是給了他不少照顧的,比如在關鍵時候把關係轉正,竟然讓他追到了分房的尾巴,也分得了一套公務員小區的房子。


    “吃完了就去洗澡睡覺,哪那麽多的話。”俞行光有些不耐煩了,遇上一個話多的就夠煩了,沒想到這還有一個。


    很明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顧如風想拍馬屁拍到了馬腿子上。


    顧如雪媽媽又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後背,讓他快點“閃”到一邊去。


    沒事趕人家走,就算不是領導、就算不是準女婿也不是這麽個做法啊!


    “我剛吃完就讓我睡?!再說家裏還有客人呢!”陪著麻將了幾局也不知道這家裏的真正情況,顧如風摸著後腦勺,完全莫明其妙之中……


    “喲!一天就長大了,還知道陪客人呢?!快去睡……”說著,像拉孩子似的,顧如雪媽媽拉著顧如風往房間裏帶,然後默著一張臉壓低聲音:“沒我同意不準出來!”


    “砰”的一聲,把顧如風關在了房間裏。


    不是打不開房間門,而是今天家裏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怪異,讓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如風也還真被媽媽給唬住了,老實地坐在房間裏摸著頭……


    平時媽媽是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的,若是爸爸打他,媽媽都是用自己身體去護他的,可是今天就平白無故吃了她兩“巴掌”。


    還有這個俞行光怎麽跑他家來了?!而且還跟爸爸打麻將。人家說司機比秘書更貼身,跟他開車一年了,也沒見他喜歡打麻將啊!難道他除了跟自己認識以外,還認識家裏其他人?!


    再就是這個霍少磊,總是一句一句跟俞行光對著來,又是居心何在?!難不成他們倆都想追他的姐姐,所以這麽杠上了?!


    我滴個天啦!姐姐倒底是個什麽妖精變的呀,離了婚還這麽能耐啊!不僅引來了一個這麽多金的少總,還引來這麽大個領導。都是一個媽生的,她怎麽就步步桃花、運氣這麽好,他怎麽追個勞動局裏打字的小丫頭就這麽難咧?!


    “磊子,太晚了,要不……我給你到南湖賓館開個房?!”客廳裏少了顧如風,立即就像臘月的冰道子一樣凍了起來。媽媽清了清嗓子,這才衝著霍少磊開了口。


    “呃……不用、不用,我這就迴去,晚上車少,三小時不到就可以到家。叔叔、阿姨早點休息,我先走了。”很明顯,顧如雪的父母已弄清了真實情況,他的作用已發揮完了,確實是該他離場的時候了。隻是可惜的是,今天沒看到俞行光最後的表現,真有些遺憾的。


    “等一下,這個拿著。”說著,爸爸從口袋裏取出剛才贏的一大把錢遞到霍少磊的手上。


    “哎!這是您贏的,哪有退迴來的道理。這個您收著,還我就是寒磣我了。”這點小錢對霍少磊來說真不算事,可是這一來還真讓霍少磊弄不明白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人家說酒品如人品,我不喝酒,就愛打打牌,所以我說牌品如人品。我是賭徒,所以信奉麻將桌上認人。剛才不是真跟你們打,不過是我想認認人而已。小夥子,你人品不錯,叔欣賞你。不過這錢你一定得拿迴去,不然以後別來我們家嚐你阿姨的手藝了。”說著,顧如雪爸爸硬是把錢塞入他高檔西服的口袋裏,表現的自己平時好像多“君子”似的。


    “行!那我改天再來嚐阿姨手藝。”話都說這份上了,雖然錢並不算多,但霍少磊再不收就說不過去了。隻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剛才他怎麽就沒看出來原來顧如雪爸爸也是位高人呢?!


    起身,向顧如雪揮了揮手,打開大門離開。


    其實別說霍少磊沒看出來,就是連顧如雪也沒看出來,爸爸什麽時候也有這樣“高大”的形象呢?!還“君子呢!”平時不就一濫賭鬼嘛!


    可是今天,竟然將贏了的錢還迴去,真是讓家裏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這個麵子工程,做得還真是不錯。


    經過媽媽的清場,現在小客廳裏就剩下了局中真正關鍵的人物。隻是霍少磊一走,客廳裏更是安靜了下來,似乎可以聽到每個人心跳聲。


    顧如雪就一直低著頭咬嘴唇,一刻也不敢去看爸爸和媽媽的表情,就好像小時候做錯了事一樣,低著頭準備讓媽媽“教育”她。


    爸爸忍不住從胸口摸出煙來,也顧不得顧如雪的咽炎了,點燃吐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煙圈。


    媽媽跟顧如雪的神情有些相似,也是低著頭不出聲,隻是臉上不再是緊張,而是一片的淡然……


    “咳、咳,其實今天我來……主要是……想跟兩老談談我跟顧如雪的事情。我們、我們認識一年了,今天才來……確實晚了一點。我……”俞行光幹咳了幾聲,然後第一次異常艱難地、結巴地開了口。


    “我不同意。”幾乎是同時的,爸爸和媽媽不約而同的說出口。然後一起抬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估計、這是他們結婚以來最為默契的一次,讓他們雙方都有些不太相信。


    “為什麽?!”這不僅是在顧如雪預料之外,更是在俞行光的預料之外,兩個人也不約而同的開了口。


    爸爸與媽媽又是很默契地對視了一下。


    “你先說。”爸爸知道,雖然他們一同反對,但反對理由肯定不一樣。


    “還是你先說。”媽媽抿了抿微幹的嘴唇,有些略為緊張地繼續低下頭去。畢竟爸爸是一家之主,畢竟對方坐的是“領導”,她一個婦道人家,怎麽隨便好說呢?!


    “咳、咳,那我先說。”說著,用手指把煙頭在小桌上熄掉,爸爸收起了往日那幅事事不關己的樣子,而是一臉的凝重。


    “我這人沒什麽文化,勉強讀了一個初中,大道理不懂,隻知道在麻將桌上認人。其實領導你一看就是一個不怎麽喜歡打麻將的人,可是在我提出打麻將的時候你並沒有反對,這也是你會做群眾工作的本事。說實話,囡囡雖然跟著我在麻將場上長大,可是今天也是第一次打麻將,你能讓她上桌還是你的本事。你把囡囡拉著坐到你的下家,而你選擇坐磊子的下家,這樣……其實在麻將一開始的時候,你已掌握了整個大局,這就是你的領導風範。你們本來都是為了哄我開心,所以撇開手氣這個說法,這局麻將一開始就注定了我不會輸,但早就注定了隻有一個輸家,就是磊子一個人。其實磊子也是個聰明人,小夥子挺機靈的,隻是、再聰明也不及你由一開始就掌握了全局,再聰明也沒算到會是他一個人輸。你是領導,你有能耐我們服氣,可是……咱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咱女兒沒這能耐,特別是為人處事沒一點的能耐。從上小學起就經常哭著個臉迴來,一問總是被哪個同學欺負摔壞了文具盒、或者是被哪個孩子搶走了自動鉛筆。那時候我都氣死了,怎麽就咱家閨女總被人欺負呢!卷著袖子就要跟那些孩子家長去評理!可是咱閨女不讓咱去,說穿了,她怕事、她膽小。咱平時也沒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咱認一條理,咱閨女離過,太苦了,咱不能看她再離,再苦。你說你這麽有本事的一個人,哪裏是咱閨女能拿的住的?!這不是寒磣咱們麽?!前幾天,咱們院裏一離了婚的小夥子,就跟我在說想跟我閨女處處。那小夥子跟你年紀差不多,還帶著個孩子,就我們廠裏一小車間主任,一個月也賺不了幾個錢。要模樣沒模樣,要車子沒車子,可是我覺得他跟我閨女配,至少我閨女能拿的住他,結婚以後不會受他欺負。”說到激動處,爸爸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一時之間像是收不住情緒似的。


    “為什麽要她拿的住我?!”難道在任何事情麵前一開始就把握住大局不是好事?!難道一個人聰明了也不是好事?!這到底是什麽理論?!更況且,什麽叫拿的住?!為什麽要女人拿的住男人?!自古以來女人就得聽男人的,這家裏人都是些什麽想法?!這都是些什麽理論?!真是不坐下來談不知道,一談……真的、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遠了,首先是思想上就相差好遠。


    再有,一個離婚帶著孩子且與他們家差不多窮的男人他們反而同意,像他這樣優質條件的他們反而不同意,這都是些什麽道理?!


    “那就不拿、不拿,總之、領導……咱真的不能同意。”聽到俞行光的觸起眉心的反問,媽媽連忙搖手,就好像舊社會裏的長工懼怕地主的催租一般。


    “我說了,在這裏我不是領導,叫我行光就可以了。”來這裏都大半天了,他們依然是左一聲領導右一聲領導的,讓俞行光真是渾身不自在,可是他一再強調也無法讓他們改口。


    那個霍少磊到底有什麽妖法,一來就跟他們混的臉熟,人家開口就是“磊子”,非的就把他叫“領導”。


    心裏不由責怪起那個霍少磊來,那個臭小子真是害人不淺,非把他今天引到這裏來,受這麽一幅活罪。


    “可是你就是領導,你往那兒一坐就是領導,我們沒法不把你當領導看。”媽媽也有些急了,說完了又把自己的嘴捂住,似乎不該這麽快嘴的。


    若是他真的成為他們的女婿,那以後在自己家裏連話都不敢說,這個家還有什麽意思呢?!


    顧如雪不由抬起頭往俞行光那裏看去,他正四平八穩地端坐在小椅上。雖然後麵有靠背,但他並不靠,端坐在那裏確實很有領導氣質,氣場更是迫人,怪不得爸爸媽媽總當他是領導……


    想想……其實以前,她不是也挺怕他的嗎?!


    且不說他兇她,就是他一擄眉,一凝唇……就能讓她心驚好半天,生怕被他逮住煮的吃了。旦凡一見他找她,更是嚇的雙腿發軟、全身打顫……


    如果不是因為跟他熟悉到這個份上,難道她可以做到不把他當“領導”,可以做到不怕他?!


    現在爸爸媽媽就是受她以前那份罪,她覺得她完全能夠理解。


    再則,從進屋到現在,他連人都沒叫,哪怕像霍少磊那樣一口一個“阿姨”也好點啊!


    可是他沒叫,他也沒把那可惡的“領導架子”丟掉,來認親還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讓爸爸媽媽怎麽沒有壓迫感呢?!


    “領導,我不瞞你,我家囡囡有過婚史,真的經不起這個折騰了。以前她前夫的條件比起我們家來說,那也是好的沒法比。人家是省城人、公務員,父母是退休體製內工作人員;而我們家情況你一眼就能看個清楚明白……加上囡囡以前又沒有單位。但現在看來,婚姻就得叫門當戶對,還真不能高攀人家。你看,我從小就沒媽,在家還照顧三個弟弟妹妹。他爸家裏也是窮的要死,我婆婆很年輕的時候就死了公公,家裏也是窮的跟什麽似的。我嫁到他們家時,還幫他家裏養弟弟、嫁妹妹。雖然一輩子沒享過福,一直在窮裏滾、苦裏爬,可是、可是咱們婚姻從來沒出過問題。平時他爸總在麻將場子上混的家也不歸,今天我悄悄給他電話說囡囡的男朋友要來認親,他早早從麻將場上迴來又是買菜又是做事……咱要求真的一點不高,覺得兩個人能相扶相伴一輩子就成,在最困難的時候都在一起就成。可是你……”又是在沉默了好久以後,媽媽這才鼓起勇氣再一次說著。


    顧如雪不由全身一緊,爸爸不是輸錢才迴來做家事,而是專門迴來等她帶男朋友認親的?!心裏忽然酸酸的,她從來沒想到,原來她也是個被爸爸裝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我怎麽了?!”俞行光聲音不大,語氣不重,但、絕對透著威嚴。


    “咱也不管你是不是領導了,也不怕得罪你,反正、反正咱不能讓閨女又吃一次虧。說句不好聽的,有時候他爸輸錢輸慘了,我會罵他、會用掃帚打他、我會半夜把他趕出去。可是他爸第二天還是笑嘻嘻地找迴來,沒準還給咱買袋包子迴來當早點。如果你們到一起,咱家囡囡不開心了,敢、敢對你說一個字‘不’字麽?!如果囡囡以後感到委屈了,敢像我一樣拿掃帚打你麽?敢像我一樣把你半夜趕出去麽?!咱、咱都不敢想象,在自個兒的家裏,連話都不敢說,那是什麽日子啊?!”說著,媽媽把臉扭到一邊,都快要哭出來了。


    氣氛更加的凝固,似乎誰唿吸聲大一點就會讓這小房子引發爆炸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官道情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覓歡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覓歡汐並收藏官道情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