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這樣,總是在錯錯失失中反複掙紮,反複權衡,其實、越是反複失去的越是多。可是膽子小了就是小了,就算失去他也不敢再試,除非再讓他遇上一個像顧如雪這樣的。


    一段音樂聲傳來,顧如雪取了手機才知道,竟然晚上十點半了。


    “你怎麽不在家裏?!”電話一通,便是俞行光累累地質問聲。


    “你到家了嗎?!”他不是說他晚上有很重要的活動嗎?!要半夜才迴來的嗎?!怎麽現在……


    “你說呢?!不然我怎麽知道你不在?!在哪兒?!我開車過來接你。”下班的時候又忍不住兇了她,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就算剛剛到家,就算還很累很累,但還是願意去接她。


    “我……不用了,我自己迴來。”本想告訴他地方的,但想了想,他開車過來大概需要一小時,再迴去就真是半夜了。而她正好是要跟薑主任迴去的,不如坐薑主任的順風車迴城。


    “嗯,那我在家等你。”她能去哪兒,大概她在就近的什麽超市裏閑逛吧!俞行光揉了揉太陽穴,把電話掛掉。剛剛讓顧如風把他從南湖送過來,光是坐車就覺得很累了。這會兒,他也真心不想再開車出去。


    “不早了,迴去吧!”收起電話,顧如雪征求薑主任的意見。


    “走!”反正她現在情緒已轉好了,自己的任務也結束,起身跟他一起開車返程。


    來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迴去的路真長啊!


    大約半小時,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怎麽還沒到?!”這一次的聲音有些庸懶,俞行光已泡了澡穿了睡衣躺在床上看報紙了。


    “到了到了,馬上。”似乎是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顧如雪聽到了對方的電視聲。


    哪裏是馬上,又過了二十幾分鍾,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你到底在哪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俞行光的聲音裏透著焦急。他的印象裏,這小東西基本都是在可控範圍內活動,她難道是從火星上坐飛船迴來嘛,要這麽久?!


    “到樓下了,就在樓下。”其實是到了路口,正準備進小區。


    “我怎麽沒看到你?!”很顯然,俞行光已立於客廳的大飄窗前。


    “馬上到。”顧如雪邊講電話,邊用手示告訴薑主任方位。他們真的走的太遠,遠的現在想迴來都好困難。


    樓上,頎長的身影依窗而立,手裏拿著電話,目光卻是份外的寒冷凜冽。


    是的,他看到了,她從他的車上下來,然後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還給他。他向她揮手道別,然後再迴到車子裏……


    從電梯口出來直接敲門,可是好一會兒都沒人來開。


    他不是在裏麵嗎?!難道出去找她了?!


    彎腰在過門地毯下取出鑰匙打開,房子裏一片的漆黑……


    找到客廳的主燈開關按開,不由被沙發上的黑影嚇了一大跳。


    “你怎麽不開燈啊!”拍了拍胸口,低聲埋怨了一句。取了拖鞋換上,然後往洗浴室走去。


    “你去哪兒?!”沙發上的俞行光這才開口,一張臉黑的跟什麽似的。


    “這麽晚了,不洗澡睡覺還能做什麽?!”本來之前心裏還有些怪俞行光不管她,可是後來經薑主任一安慰,再加上俞行光中途又主動提出去接她,她也沒有了脾氣。


    其實人就是這樣,當時急起來像沒有了魂,現在平靜下來,其實什麽也沒有。


    再說,政府辦公室本來就不屬於她,她為何要強求呢?!


    如果不喜歡在區計生站上班,她可以不要去了,也沒誰強迫她去啊!如果想要追求自己的理想,從下周開始她就可以去各大報紙雜誌社去應聘,一樣可以做她喜歡做的文字工作,不是非得在政府辦公室才有文字工作做的啊!


    想清楚這一切,現在不早點睡覺還做什麽?!那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麽?!


    “你還知道現在很晚了嗎?!你去了哪裏,做了一些什麽,就沒想跟我匯報一下嗎?!”依然是坐在沙發裏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隻是聲音一句比一句冰涼無感。


    強忍著心裏的怒火,就是還想給她一點機會,難道她不想要這個機會?!


    “你覺得我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你是外麵人的領導,又不是我的領導,我為什麽要事事跟你匯報?!再說了,我跟你匯報了,你就幫我解決問題嗎?!”他的語氣裏除了冰涼外,還有些怪怪地讓顧如雪不怎麽明白的東西。停住腳步,迴頭看向他。


    十一點了,他不睡覺等她迴來就是要跟她大半夜裏較勁?!


    俞行光咻的站了起來,幾步便走到她的麵前,一雙憤怒的眸子似乎就要燃起火來。


    “太晚了,我好累,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好了。我給你放水……”她當然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惹怒了他,所以她加上最後一句話算是和解了吧。


    是他自己說的,工作上有什麽地方不會處理的給他打電話。真正她給他電話了,他又不管了,她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你難道打算這件事情就這麽混過去?!”跟一個單身男人單獨出去到這麽晚才迴來,難道一句解釋也沒有?!


    “什麽事?!我都不知道你說什麽事!你是說……你是說晚上我這麽晚迴來嗎?!今天黃秘書長已經給我下了逐客令了,你覺得我應該領了逐客令後歡欣鼓舞地離開辦公室嗎?!告訴你,我當時很難過,難過的沒有了主張。我付出那麽多的努力卻得不到肯定,我覺得不公平!想要向你電話尋求安慰,可是你很忙!你不僅沒時間理我,還覺得我的想法不可思議,似乎是說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似乎是說我異想天開!不僅如此,你還用什麽你想去中央辦公廳工作、你想做國家主席來嘲笑我。我不是你的巴巴狗,我是人,一個有思想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打算有什麽不行的?!你不接受就算了,可是有什麽好嘲笑我的?!”本來她已經想通了,不想再提這件事的,可是、她沒想到他會這麽認真。


    “是啊!我怎麽就沒看出來,你不僅僅是個人,還是個特別庸俗的人呢!怎麽了,我不管你,你就去找薑育衡那個老男人尋求安慰了?!你就這麽耐不住寂寞?!怪不得你的前夫會不要你,我怎麽就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個女人說來說去,始終沒說出他真正在意的東西。


    他在意的是她為什麽半夜跟那個男人一起迴來,為什麽身上披著那個男人的衣服,為什麽他提出去接她、她不肯說她在什麽地方,為什麽一再在電話裏說到了卻一直沒到……


    本來很困,可是聽到俞行光這樣的話,再困也沒有了困意。睜大眼睛看向他,似乎是從來就不認識他一般。這就是那個她打算將自己的下半生都綁在他身上的人嗎?!


    “是!下班以後我跟薑主任一起出去吃飯了,他帶我去一個很遠的農莊,所以迴來遲了。因為他知道我心情非常不好,情緒非常低落,所以才會想要安慰我、開導我。他是我的領導,或者說是我的長輩,他都能這樣關心我,你呢?!我向你求救的時候,你除了嘲笑我外還說什麽了?!是!你的工作就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什麽也不是;你就應該努力往上爬,我就應該守在小計生站裏原地踏步!俞行光,你連一個外人都比不了,竟然還揭我傷疤、提我前夫的事情。告訴你,前一段婚姻失敗不是我的錯,是他出軌,我什麽也沒做!就算我也有錯,那也過去了,翻篇了!你真的太不懂生活了,竟然動不動就跟我提、跟我提……這是我第一次向你解釋前一段婚姻,也是我最後一次向你解釋!希望以後你不要再提這件事,不然……”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他的步步相逼讓她已無路可退,隻得跟他針鋒相對。


    “不然怎麽樣?!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嗎?!”這個女人半點也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錯,竟然在這裏還振振有辭,俞行光隻覺得肺都要氣炸了。是,提她的上一段婚姻是他不對,可是、她起碼要檢討一下她自己半夜迴來的不妥吧?!


    ……


    顧如雪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忽然覺得全身上下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是!他跟她之間,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開始權”在他,“結束權”也在她。不管他叫她“暖暖”還是“串串”,其實在他心裏,她就是一隻巴巴狗,一隻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巴巴狗。


    心情好的時候抱著叫寶貝,心情不好的時候便讓她“滾”。


    就算他們真的領了結婚證,這樣的婚姻是她想要的嗎?!她家是沒錢、沒地位,她是一個離婚女人,這怎麽了?!這就說明在他眼裏她總是低人一等?!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她都必須選擇無條件退步?!


    “我說過!如果我真的走出去,你再怎麽找、我也不會迴來!我說話算數的!”顧如雪胸口起伏難平,但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半夜了,一周沒見了,一見麵就非得這樣嘛!受夠了,對於從來不善於吵架的顧如雪來說,她真的受夠了!


    “你太高估自己了,你覺得我會出去找你這樣的女人?!我忘了告訴你,在政治上想混的好女人隻有兩種,一是有高官背景的在那裏養尊處優的,比如說你知道的市政府辦公室那位人事處副處長。二是靠出賣身體謀求一職半位的,比如說那些鄉鎮上來的女幹部,哪個不是跟市領導潛過的?!有多少是真正有本事起來的?!你又沒有背景,又沒有潛的姿色,你想留在行政上混、怎麽混?!”俞行光真是被她氣死了。他這麽累這麽辛苦還往怡景往,他明明可以明天早上再迴來的,難道趕迴來就是為了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就是為了跟她在半夜吵架嗎?!


    他與霍少蔓認識了十幾年,婚姻三四年,真的一次架沒吵過。怎麽一見到這個女人,他就全身炸毛了呢!


    其實、其實她道個歉、認個錯就可以了,她怎麽這麽不知道悔改呢?!


    更況且,區計生站工作有什麽不好?!待遇福利又不比政府辦公室差,政府辦公室裏就隻是硬工資,什麽外來收入都沒有呢!區計生站還有點活動經費,動不動還發點小補貼小獎金什麽的,她怎麽不知道滿足呢!


    那個政府辦公室有什麽好進的?!政府辦公室裏的女幹部,沒一個有好口碑,他可不想讓別人在背後討論他的女人。


    “你……我跟薑主任是君子之交,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他不僅僅是我的分管領導,我覺得跟他吃飯很正常!也沒你想的那麽齷齪。跟你比起來,我的外在條件是很差,可是我覺得婚姻麵前人人平等。在我眼裏,你隻是一個男人,一個我愛的男人。不是領導,也不是什麽高幹子弟,是一個我可以一起牽手走過下半生的男人!我們是平等的,因為愛是平等的,愛不分貴賤!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這麽看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你眼裏原來這麽低賤。既然你這麽看不起我,又怎麽會甘心娶一個這麽低賤的老婆呢?!就算娶了,能長久嗎?!我是一個離婚女人,可我不想離第二次,更不會向你處處委曲求全。哪個女人聽你的,你去找她好了,我不會再聽你的了!”跟自己的分管領導吃一頓飯怎麽了?!他好好跟她說,他不喜歡,以後注意就是,用的著這樣嗎?!


    每次吵架就是開口趕人,就算她真是一隻巴巴狗,她出有跑出去不再想迴來的念頭。


    他真的太讓人傷心了!


    “你的話太多了,我沒興趣聽!”她現在還護著那個沒用的老男人說話,看來她根本就沒意識到她自己的問題。俞行光大氣地迴到沙發上坐下,似乎隻等著她出門。


    “我說過我不喜歡反反複複,如果我今天出去,以後就絕對不會再迴來!”淚水溢了出來,他就不能說一點點軟一點的話嗎?!都大半夜了,他讓她去哪兒?!


    “我也不喜歡你這種不甘寂寞的女人,你能改嗎?!”她今天吃錯藥了嗎?!若是放往常,往大門口蹲一會兒,等氣氛稍稍好一些了他可以考慮都拉她。今天一直跟他這樣對著來,她真的不在乎他不要她了嗎?!


    ……


    與孔餘結婚的那一會兒,孔餘也總是擺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態。家事從來就不做,還總挑剔她這沒做好、那沒做好。她要出去工作,他也對此這樣反對、那樣反對,但他自己卻沒有本事給她安排工作。她收住自己所有的光芒,安心給他做“保姆”,可是他依然不能滿足,要到外麵找女人……


    難道男人都這麽大男子主義?!認為女人就該低他們一等,特別是外在條件差他們一些的女人?!


    “我再說一便,我不承認我是什麽不甘寂寞的女人,也不承認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我走了,鑰匙我放這裏。房子貸款我也不會還了,什麽時候你要過戶到你那邊給我電話,我拿證件配合你。俞書記,你慢慢在家做你的領導,我不奉陪了。”用手背擦了一把淚水,顧如雪伸手去拉門。


    “最後提醒你一下,薑育衡他沒權!要找領導潛也應該找大領導,能把你調進去的領導隻有陸市長,或者是你們的一把手秘書長。不過,就你那樣子,人家能不能看的上就不知道了。”他們之間的主動權永遠在他這裏,哪裏輪得到她說分手?!她不僅不悔改,竟然繼續上綱上線。俞行光本來想開口留她,可是一開口……卻是傷害更深!


    “是啊!我這麽不濟,你怎麽就跟我這樣的混到一起了呢?!看來你的領導也做不大,眼光不及人家半分呢!”走都不肯放過她,還要繼續刻薄她,如果她真的那麽差,他怎麽會看上她?!看來上次跟他沒領成證是天意,是上天覺得他們並不合適,因為在他心裏從來就沒覺得她哪裏好過。“砰”的一聲把門關上,走出電梯後一路的往外飛跑。


    她知道她不完美,沒有長相沒有背景,偶爾還有小脾氣,偶爾還會犯白癡。


    可是她也有她的驕傲啊!讓他刻薄成那樣,難道她還要委屈自己去迎合他?!


    是,其實她今天忍一忍,也許就沒事了,周一就可以跟他去領證了。可是,她真的要一輩子都這樣忍著,處處都由著他嗎?!


    有些事情在婚前不解決,婚後就是悲劇。


    她忽然覺得今天終於正確了一次,哪怕就算是失去,她也不要悲劇。


    她、真的走了……


    趕走她,真是他的目的?!真的眼不見心不煩了?!


    窩在寬大的沙發裏,俞行光卻輕鬆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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