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她也不去想,隻是埋頭鑽進抱枕裏,任臉上的淚水幹了又濕,濕了又幹。仿佛看見世界上所有認識的不認識人一起跳出來責難她,用那種不屑輕蔑的口氣罵她下流無恥,罪該萬死。她動一動那種念頭都覺得可怕,仿佛自己真的罪該萬死!她簡直像在尖刀上行走,每走一步鑽心的疼,腳底下流淌著看不見的血水,到處泛濫開來。總有一天,她會血盡人亡!可是她還是光著腳上刀山,下火海,頭也不迴。她接連抽氣,似乎被噎住了,左手抓緊自己的右手,不斷的說“不怕,不怕”,像另外有人在安慰自己,支持她往前走下去。

    右手被她自己的指甲劃破了,一滴一滴的血掉在沙發上,可是沒有任何感覺,她根本就沒有發現,慢慢的聲音低下去,可是淚水依然流個不止,牙齒都被凍的發麻酸痛。依稀感覺有人在耳邊低聲說話,可是什麽都聽不見,還以為是在做夢。等到來人將她扶起來坐好,她才慢慢睜開眼睛,看見的竟然是成微,更以為自己是做夢,頭蜷縮進胳膊裏,怎麽都不肯抬起來——在夢裏她也怕看見他。

    直到成微的聲音在耳旁真真實實的響起來,她才詫異的抬起頭,紅腫的雙眼視線有些模糊,連臉的輪廓都分辨不清楚,哽咽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成微的臉色也很難看,燈光下蒼白的可怕,嘴裏唿出濃烈的酒氣,才一會兒工夫,滿身都是頹廢的氣息。他拿開她手中濕透的抱枕,單腳跪在她麵前,低啞著聲音痛苦的說:“蕭君,我直到現在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感情,竟然可以弄假成真。”

    趙蕭君怔怔的看著他,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眼淚還噙在眼眶裏,遲遲不肯掉下。成微手撫上她的臉,仰頭看她,手指停在眼角,喃喃的說:“一直以來,你都是因為他而哭泣嗎?”終於明白過來,心卻像被人狠狠的挖了一塊。他這顆耀眼奪目的鑽石,因為缺少光線的緣故,突然間變得黯然失色。整個上身都貼在她的腿上,喃喃的有些淒楚的說:“蕭君,我愛你。以前是假的,沒想到現在居然成真的了!”突然間,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辦一樣,從頭到尾連他自己也始料不及!錯愕以及悲哀。

    趙蕭君猛然一頓,呆呆看著他,身子下意識瑟縮了一下。他像觸電一樣,瞬間又清醒過來,猛的站的筆直,忿忿的像是鄭重的重複一遍:“是的,我愛你!你終於征服了將女人視若無物的成微!可是為什麽你一點都不滿意,一點都不在乎!”那種痛恨無處發泄,憋的他直想大喊大叫。可是隨即又用哀傷的語調說:“目空一切的成微匍匐在你的腳下,你

    卻看都不屑看一眼!為什麽?”

    趙蕭君隻懂搖頭,咬著唇終於擠出一句話:“不要這樣——”成微盯著她看了兩秒,臉色陰沉的像翻滾的烏雲,風雲色變。突然轉身,快步離開,咬牙切齒的扔下一句話:“我真是犯賤!”好像很詫異剛才那個跪在她麵前表白的人竟然是自己。猛然間醒過來,片刻都不想多留。他不但不屑於剛才的自己——甚至痛恨。高貴驕傲的自己,居然卑微墮落到這種地步。

    趙蕭君的羞愧內疚又加深一層,整個身體似乎埋在淤泥底下,隻留下鼻子還在上麵,喘著氣艱難的唿吸。如果成微對她一直是逢場作戲,她還有推脫的借口。可是,可是現在——成微居然真的愛上她了!她腦子裏的神經全部糾結在一起,似乎搭錯了線,頭痛欲裂。她現在連哭也哭不出來了,眼睛一直在疼,臉頰脖子一片冰涼,左手上還凝結著紅黑的血塊。她忽然想起明天還要趕飛機,嚐試著站起來,小腿麻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能站起來,剛走了兩步,又扭了腳踝,疼的跌倒在地毯上,大概是抽筋了。

    忽然間心灰意冷,腦海裏一片空白,沒有再起來的意思,就那樣側著腿一直坐在地上。從窗戶裏已經看的見微微的天光,還是黑的可怕,周圍更加靜,更加冷,更加淒涼。她像個木偶人一動不動的倒在那裏,因為姿勢不正確,全身都麻痹了,還是照樣沒感覺。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半晌都沒有反應,直到成微高大的身影又出現在門口,她的眼睛才眨了眨,似乎在確定是不是幻覺。

    成微顯然也是一個晚上沒睡,飽受折磨,容顏憔悴,全身上下都透露出無盡的疲憊,可是此刻的眼神全然不同,堅定沉穩。他大步走進來,一手伸都她背後,一手伸到腳彎處,輕而易舉抱起她,徑直往臥室裏去。趙蕭君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惶恐的叫:“成微!成微!你想幹什麽?”成微嘲笑似的說:“你放心,我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強暴你的程度。”帶一點玩世不恭的語氣,嘲笑她也是嘲笑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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