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蕭君並沒有去學校,這種事情,就連林晴川,她也不敢說出來,簡直無法相信!一個人走到附近的地鐵站,失魂落魄的下了長長的台階。低垂的地道沉沉的往頭頂上壓下來,彎彎曲曲的像前延伸,空氣分外陰涼,觸體冰冷。兩旁大大的廣告牌發出慘淡的白光,像是電影裏幽靈的臉,鬼氣森然。趙蕭君隻覺得陰慘慘,冷颼颼的,這一路走來似乎通往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世界。膽戰心驚之餘,想要跑,卻無處可逃,腳步沉重滯澀,幾乎抬不起來。

    不知道怎麽上了地鐵,扶住欄杆,傻傻的站了一站又一站,後來見到有空位,呆滯著臉坐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少站,有人猛然撞了她一下,再抬起頭,人潮已經空了,然後聽到熟悉的站名,又茫然無措的走了下來。無意識的跟著人流出了地鐵口,眼前突然一亮,刺痛的頭腦發昏。

    乍然下見到紅沉沉的夕陽,像舞台上的布景斜斜的掛在天邊,異常的紅,重重的塗了色彩,隱隱含著詭異不安的氣氛。周圍沒有一絲的晚霞,半點陪襯的都沒有,冷清清的直直往下墜。趙蕭君好不容易烘幹的眼淚看見這樣的夕陽,眼淚猛的像開了閘的洪水嘩啦啦的又流了出來。路人詫異的眼光她也看不見,懵懵懂懂的拐彎,轉身就走。

    突然一輛黑色的奔馳從小巷子裏拐出來,趙蕭君像渾然不知一樣,用手背擦著眼淚,直直往前闖。車子緊急刹車,尖銳的聲音傳到趙蕭君的耳朵裏,她才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蒼白,麵無血色重重跌在地上,眼淚湧泉拌湧了出來。手臂上擦傷了,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可她好像沒感覺似的。

    她似乎聽見有人問她要不要緊,有沒有傷著哪裏,要不要去醫院等話,全部像夢裏在聽耳語一樣,縹縹緲緲,進不到腦子裏,完全不知道什麽意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把人家遞給她的純白色的擦血的手帕擦了擦滿臉的淚水,然後扔在地上,舉步就走。也不管後麵連連叫住她的人。

    她受了這麽一場驚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從鬼門關轉了一圈迴來,精神稍微好了點,手臂上的疼痛使她頭腦清醒了一些。順著腳步在街上茫茫的亂晃,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陳喬其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他說他喜歡她,要和她交往,簡直是瘋了!他還是一個中學生,還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趙蕭君有些害怕。到底是什麽使她害怕,到底是什麽?真的隻是陳喬其說的那些瘋言瘋語麽?真的是麽?難道不是她自己使的她更加的害怕嗎?她心底的恐懼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陳喬其能怎麽

    樣呢!她怕的是她自己的沉淪!趙蕭君拚命阻止自己繼續往下想。

    她不斷的說服自己,用盡全力說服自己,陳喬其還是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少年,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他隻不過將感情的寄托暫時轉移到自己身上,隻是這樣而已。每個男孩都有一定程度的戀母情結,大概因為自己長期陪伴照顧他,使他有種心理上的依賴,陳喬其對自己一定是這種感情在作祟。而他自己因為年紀和經驗太少,分辨不清楚什麽是真正的喜歡,所以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罷了。隻要善加引導,一定會解決的。

    趙蕭君不斷用這種借口拚命麻醉自己。就這樣強扭著事情的方向,一直往下想,想到後來,連她自己也相信確實是這樣,心問口,口問心,義正嚴詞的對自己說就是這樣的。陳喬其一定是因為這樣才會分不清楚的。他隻不過是一時迷惑不清而已。趙蕭君找到事情的立足點,忽然覺得理直氣壯起來。剛才的彷徨害怕全部沉到看不見的黑暗中去了——隻不過是暫時的麻痹,是她自己下意識的不願意深想,她不願意朝那個方向去想。

    還在附近遊蕩的時候,陳喬其正心急如焚的到處在找她。他打電話給林晴川,林晴川說她一天都沒有見到趙蕭君,陳喬其那麽冷靜沉穩的一個人急的臉色都變了。趙蕭君空手出門,也沒有帶手機,什麽都沒帶,除了牛仔褲兜裏揣的十塊錢。陳喬其哪裏坐的住,於是瘋了一樣,跑在大街上到處找她。

    來來迴迴找了好幾趟,終於看見呆呆坐在路邊上兩眼發直的趙蕭君,剛剛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說的話,想起趙蕭君的反應,心口又緊縮起來。昏黃的燈光漸漸亮起來,投下一團一團深重陰冷的樹影,班駁錯雜,像藏身於暗夜的森林裏。陳喬其立在影影綽綽的黑團裏,靜靜的看著曲起雙膝,雙手緊緊抱住雙腿的趙蕭君,頭無力的抵在臂彎裏,臉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站了一會兒,發覺她下意識又縮了縮。知道夜風漸起,她有些冷了。於是從黑暗裏走出來,一步一步移到她麵前,坐在旁邊,雙手圈緊,將她靠在自己身上。

    趙蕭君木然的任由他雙手環住自己,思緒有半刻的停頓。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輕輕推開他,不動聲息的站起來,平靜的說:“天黑了,我們迴去吧。”陳喬其有些詫異她的反應,仔細打量了一會,才緩緩點頭,“恩”了一聲。兩個人一前一後迴到住處,沒有半句交談。

    打開門,漆黑一片,趙蕭君愣了一下,心裏甚是淒惶。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摸開關。左摸右摸老是差那麽一

    點點。陳喬其一手當胸越過她,低聲說:“我來!”聲音就在耳朵底下,似乎能感覺到他軟熱的唿吸。趙蕭君不知道為什麽,開始慌亂起來。黑暗裏“啪”的一聲,燈光乍亮,趙蕭君趕緊轉頭背過去,太亮了,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

    陳喬其拿玻璃杯去倒水,先接了一點涼水,然後換熱水,感覺手上的溫度差不多之後,才遞給她。趙蕭君就是在大熱天,還是喜歡喝熱的水。不過,太熱的話,又喝不下嘴,所以陳喬其總記得接熱水之前先接一點涼水。趙蕭君皺眉坐在沙發上,左手不自覺的搭在小腹上,一口一口慢慢喝完。陳喬其又走進廚房,出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兩片藥片。趙蕭君一看,臉色微紅,是她平常服用的止痛藥。陳喬其似乎也有些尷尬,蹭到她身邊,“喏”了一聲,然後塞在她手裏。趙蕭君低頭吞了下去。又是一陣沉默,氣氛既微妙又尷尬。

    趙蕭君站起來說:“我累了,先去睡了。”正轉動房門上的銅手柄的時候,陳喬其在後麵輕聲喊住她:“蕭君……”微微的有些顫抖,充滿不安和不確定。趙蕭君迴過頭來看著他,眼神深邃清冷,認真的說:“喬其,不要胡思亂想,要好好的學習,知不知道!”陳喬其有些委屈,直直看著她,眼中全是趙蕭君的身影,一重又一重,怎麽都去不掉。用滿含悲傷的語氣說:“蕭君,蕭君!”趙蕭君“啪”的沉下臉來,教訓說:“陳喬其,你給我好好的學習!不要整天想東想西的!小心我教訓你!”然後用力甩門,將他關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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