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子到達上京之日,注定要載入史冊,營中所有文武都出營一裏,迎接史皇帝的到來。


    史皇帝一身戎裝,高大魁梧,腰帶寶劍,騎著高頭大馬,如戰神下凡睥睨眾生,在想起天子曆來在戰場上的身先士卒,以一當百萬人不敵,眾人紛紛低頭,單膝下跪,隻敢仰視。


    史皇帝下馬,直接道:“全都免禮。”


    他注意力不在麵前眾人,而是遠處高高的城牆,遙望去,上京南牆已經能夠清晰看到,高牆長達四裏左右,橫亙河邊,過了幽州北進上千裏之後還能看到這樣的城牆確實出乎意料。


    這城池比起幽州也不遑多讓了,當然比起大梁和金陵還是顯小了些。


    “說說形勢。”史皇帝一麵在眾人簇擁下往中軍大帳走,一麵問身邊陪同的李處耘。


    “官家,上京已被圍定,我們在北麵多部署了一萬人左右,因為遼國官員交代那個方向還有草原上的部族軍,其餘城外各處軍營經戰鬥都全數被控製,繳獲不少糧草補給。


    遼軍全退迴城中固守,人數看起來頗多,不過多數不著甲,應該是臨時招募來的青壯,我們在城頭看到了不少小孩。”李處耘說到:“官家隻要下令強攻,諸將士用命,半月隻內必能克城。”


    很快,眾人到達中軍大帳篷,李處耘用沙盤為天子講解大軍當下部署。


    史皇帝看後沒有發表看法,隻說全讓李處耘做主,他隻是騎馬去河邊,看了對岸的上京城牆,城頭很多人的目光匯聚過來,史皇帝清晰的感受到其中閃躲和畏懼。


    “先射一些勸降書進去。”史皇帝道:“三日之後沒有結果,就開始全麵進攻。”


    “諾!”李處耘拱手。


    史皇帝觀察著麵前的堅城,這地方雖堅固,但也遠不及當年的壽州,也達不到太原的程度,最重要的則是城池南麵東麵都有河流,其它地方平坦,適合圍城大軍長時間駐紮,取水方便,地方開闊。


    這樣的城池遠比壽州,太原之類的好打多了。


    心中的激動一時難以壓抑,仿佛全身血液都在加速往心髒匯聚,不由自主下馬來,好讓自己站得更穩,也不要在手下麵前出醜。


    這裏就是上京啊.


    史皇帝心中有很多感慨,十多年來他曾無數次想過這一刻,有時做夢也會夢到自己兵臨上京,剪滅遼國,自此消滅最大的敵人,去除北方威脅。


    隻是當這一刻突然到來,自己的大軍開到上京城下時候,又有一種莫名的恍惚,十多年來的努力和積累終於有了結果,這個結果出乎意料的好,他抓住了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在遼國最脆弱的節點果斷出擊,結果比預想中還要好。


    等拿下上京,那麽李氏族西平王,遼東之地就不可能再保持孤立了,很多事都是水到渠成。


    之後,史皇帝退到後方大帳落腳,將後備兵力也調配給李處耘指揮,此時秦軍已經有八萬左右主力大軍,齊聚上京城下,將其團團包圍,四麵八方都是秦軍,上京已成一座孤城死城,遼國主力大軍盡散,遼東東援軍被東麵林仁肇切斷孤懸,南京、山後方向已盡數被秦軍占領,除去西北草原上的各部族外,上京已不可能再有任何援軍。


    兩天後,城中還沒有消息,西北麵卻來了消息,西麵圍城士兵發現西北大道上有人馬,他們從上京西麵河穀中來,應該是漠北草原上的部族軍派出的斥候。


    他們發現上京附近有人之後並不敢貿然靠近,而是在河穀那邊徘徊。


    秦軍斥候迴報他們應該有五六千人,也許後麵還有人馬,不過具體多少不好說,因為他們靠著後方的河穀,河穀狹窄,斥候也不敢進去,裏麵還有沒有後續人馬不知道。


    對方的來意不明,西麵和北麵營地戒備同時將事情匯報到主帥李處耘處,李處耘又匯報到了史皇帝這裏。


    史皇帝問過韓德讓之後才知道,那些就是西北部族軍。


    他們是後世蒙古諸部的先祖,在漠北草原一帶活動,臣服於遼國的統治,但除每年暗示上貢之外,遼國在那些地方既無駐軍,也沒派官員。


    今年開戰後遼國國主征召他們的士卒,可他們卻以各種理由推遲,現在仗都打幾個月了,才磨磨蹭蹭來上京集結。


    這麽一說,史皇帝就更加了解情況,於是準備派一個使者去聯絡那些草原上來的部族軍,告知他們遼軍大敗,亡國在即的事實,並要求他們臣服。


    韓德讓自告奮勇,表示願意為天子出使。


    史皇帝答應了,準他帶一隊人過去作為使者與那些部族軍說明情況,告訴他們統治自上京以南所有土地,直到大海盡頭的天子到了上京,即將攻滅遼國,要求他們臣服。


    當天,韓德讓便帶人過去交涉,原本預定的攻城計劃也暫時推遲,城外大軍是敵是友暫不明確時秦軍強盛也不敢貿然發起進攻。


    秦軍遠遠看著韓德讓的人馬靠近之後舉起雙手,表示沒有帶武器,隨後用一種他們聽不懂的語言與那邊的人交流,很快有人騎馬過來,帶他進入河穀。


    之後便是等待,等待時李處耘也將兵力陸續增加到西北麵,特別是炮兵,幾乎八成的炮兵都調集到那邊,以保證即便情況有變,也能快速擊潰那些自草原來的騎兵。


    不過到第二天韓德讓就迴來了,還帶來了十幾個使者,是各個部族的使者,大多是部族首領的親戚,兄弟或者長輩之類的貴胄來拜見南方天子。


    他們部族的首領暫時不敢過來。


    韓德讓還悄悄告訴史皇帝,他們這次來隻有七千多人,以阻卜部為首,他們願意臣服並迴到草原上去,不過希望天子能給他們一些賞賜。


    說是賞賜,其實就是給好處就走,不搗亂的意思。


    史皇帝召集眾人商議一下,大家都覺得隨便拿點東西打發他們走算了,現在上京城破在即,不用節外生枝。


    史皇帝思考了許久,現在草原上的事他是難以觸及,遼東,河套,河西走廊,西域,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過也不能給他們形成秦國好像好要挾的映象。


    於是讓他們的使者迴去,告訴他們的部族首領,想要賞賜可以,讓他們的首領自己過來領,不敢來的趕緊滾蛋,否則一旦他們越過穀口東麵大道將被武力驅逐。


    史皇帝的消息被使者帶迴去之後,李處耘也親自去西麵指揮作戰,調度炮兵占據城外高地陣地,做好打一戰的準備。


    兩天後的下午,大概是對史皇帝的說辭不滿,亦或是想展示強力敲詐點東西,草原諸部人馬集結準備全出河穀,越過城外西麵大道,不過他們速度不是很快,看起來不像要全麵進攻,單純就是想越過南方天子規定他們不能越過的大道以來施壓,獲取談判的籌碼。


    不過他們顯然在草原上待久了,不知道什麽是秦軍,更不知道秦軍為什麽能打到上京來。


    他們才出穀口沒多久,部署於西麵高地山的數百門野戰炮紛紛開始怒吼嚎叫,炮彈在西麵穀地中形成的交叉火力編織成一張密網,唿嘯嘶鳴,不絕於耳。


    夾雜到處的慘叫和戰馬嘶鳴,瞬間將草原上的來客打得猝不及防,密集的陣型更是大大提高炮彈的命中率,短短一刻鍾左右,西麵就已經完全潰敗,丟下大片人馬屍體往山穀中疾奔,而秦軍的炮火也開始向西麵河穀延伸射擊,繼續打擊他們的後背,直到他們全潰退迴河穀中。


    隨後準備已久的秦軍湧上,將落馬的,受傷的大片人就地俘虜。


    短暫的交火,瞬間被打死四五百人,落馬受傷被俘八百多人,把所有西麵來客都嚇壞了,有些戰俘直到被俘虜時還在喃喃自語,雙眼無神,不知道發生什麽。


    秦軍也也沒有發起追擊,他們的重心一直在上京圍城。


    幾天後,阻卜部首領就帶著幾個人,不帶武器的請求拜見秦國天子,一進大帳之後便撲通跪下大哭,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韓德讓給他翻譯:“他們知道錯了,不該做出挑釁的舉動,祈求強大且無敵南方天子的原諒,並將被俘虜的兄弟歸還他們,他們將世代供奉,就像當初供奉遼國那樣。”


    史皇帝聽懂後答應他們的請求,他知道這些肯定不是草原上的所有力量,他們對遼國陽奉陰違,帶來的人不會多,小小的教訓,暫時的威懾就是史皇帝的目的,至於他們之後會不會老實上貢他也不在乎,之要求他們立即退兵,迴草原去,不要影響上京的局勢。


    對方連連點頭答應,隨後史皇帝也下令放歸了俘虜。


    部族的首領敢為這些俘虜來冒險情意深重,起初令史皇帝心裏有些感動,草原弟兄重情意啊,不過俘虜才放歸交接之後,他們就把其中受傷較重的三百多人殺死在路邊,隻帶走他們的馬。


    史皇帝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了,媽的害老子白感動一場!


    不過他們確實信守承諾了,當天就開始往西北河穀撤退,李處耘不放心還派出斥候去查探,到第二天河穀往北五十裏已經沒了他們的蹤影,已經往前走遠了。


    隨著西北部族軍的退卻,上京徹底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城西的戰鬥城中守軍在城頭也看得清楚,最初部族軍向東時候他們都激動了,以為援軍來了,要為他們解圍,沒想到幾天之後,西麵的援軍也全退走了


    到了這時,上京已經成了徹底的孤城,再不會有援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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