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很多事情不到臨頭時,很多人都以為還有餘地,多是能拖就拖,不能拖也再三給自己尋找理由推脫。


    因為惰性,安逸,是最為人們忽視,又是最能毀掉一個人,一個國家的。


    當南唐朝廷,多數人沉溺在虛假的和平幻想之中,以為能安逸舒適度日時,轉折突然就來了。


    秋初日,天子派來使者,帶著天子的口諭,讓國主李煜入朝,作為屬國國主,出席祭拜天地的典禮。


    消息傳到江南,舉國震動,別說滿朝文武,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明白自家的國主不可能去別家朝拜,全國上下都陷入恐慌之中。


    朝堂上,李煜也嚇得不輕,一麵向大梁派出使者,一麵連忙召集皇甫繼勳,陳喬的武將武官詢問對策。


    到了這個時候,朝堂上的意見居然也是不統一的。


    有些人委婉的提出或許可以去,就算最壞的情況,想想之前的南漢國主,蜀國國主,在大梁都過得好好的。


    再說以江南的實力,很難拒絕秦國,如今的江南已經被秦國四麵包圍,就連東麵的吳越也是秦國爪牙而已。


    這種說辭在朝堂上引起爭論,但說這種話的人卻沒被立即處死就已經說明很多朝堂上的風向了。


    秦國使者還在江南,李煜卻有些搖擺。


    這時,陳喬為首的一批官員站出來,力勸說李煜不能北上,應該立即加強江防,準備抗擊北方大軍,他們還以劉鋹的下場作為例子,說明其中危險。


    最重要的是,陳喬直接說了一通直白的話,想想周家長女之事。


    這話確實令還有些搖擺的李煜心中透涼,他也覺得史從雲極有可能為了周憲的事而殺了他.......


    於是召見秦國使者,稱病拒絕了他們的要求,請求他們轉告天子,“臣臥病在床,不能北上,這些年來侍奉大朝,隻是希望得以保全宗廟,想不到竟會這樣,事既至此,唯死而已。”


    .......


    李煜的迴複大概數天之後才到大梁,不過史皇帝並未意外,如果李煜真的傻傻來了才怪。


    其實早在派出使者時候,秦軍三路大軍,西路五萬,中路三萬,東路三萬,加上吳越軍四萬,總計十五萬大軍已經從各個方向行動了。


    最先出發,行動最快的曹彬西路軍主力,此時隻怕已快到荊南了。


    ......


    秋月,花好月圓,天朗氣清。


    史皇帝在宮中陪著周家姐妹兩,兩姐妹都有了身孕,她們已經知道出兵江南的消息,這也是史皇帝想多陪陪兩個老婆的原因。


    年紀小的周女英依舊活潑,哪怕快當母親了,眉宇和動作之間依舊像個孩子。


    而懷了第二個孩子的周娥皇美豔的眉宇間則有很多愁緒。


    史皇帝抱著小史敏,在旁邊逗她玩。


    “別擔心,我這次專門找了曹彬掛帥,還給軍隊下了命令,江南對於我來說也是一顆漂亮的明珠,可舍不得將它毀了。”史皇帝安慰周憲道。


    “官家的聖仁之心是江南百姓的福氣,我替他們謝謝官家。”


    史皇帝搖搖頭,親昵的捏住她的下巴:“我看不是,是他們該謝謝你,誰讓你是我的愛妃,如果不是為了你,朕可不會那麽費時費力。”


    所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雖然善待江南是史皇帝的大政方針,早就確定的,不過在周憲麵前說卻又是另一番話了。


    天下還有比這更動人的情話嗎


    為了她,保全江南萬民,為了她改變十數萬大軍部署,周憲聽了臉色眼紅,眸光朦朧,輕輕靠在他胸膛,纖纖玉指微動,在他寬闊的胸肌上畫圈圈。


    史皇帝一機靈,瞬間就被挑逗起來了,他當然知道周憲不是畫圈圈詛咒他。


    “你們姐妹兩一起。”史皇帝壓製著聲音道。


    “不要,那多尷尬......”


    史皇帝一臉幽怨的看著周憲,有些猴急,旁邊的史敏好奇的看過來,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滿是好奇,卻並不明白父母在說什麽。


    大概之前的情話,周憲受不了他的眼神,幽幽道:“官家真是壞人,自己想要的,偏要我去當壞人,我去跟妹妹說,就看官家有沒有本事了。”


    “朕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史皇帝拍著胸脯保證。


    ......


    八月初,最先出發的西路大軍已經過荊門。


    曹彬騎馬俯瞰下方不見首尾的軍隊長龍,腰間掛著官家的賜給他的寶劍,心想官家那樣日理萬機的人,此時想必又在徹夜思慮國家的未來,和宰相們討論天下大勢吧。


    在他心裏,官家總是英明神武,文韜武略的,他雖不經常在京,卻也不難想象,平日裏官家也一定是勤政愛民,所有心思都放在軍政大事上的。


    又想到官家對他的既往不咎,信任和托付,當初在蜀地也好,如今把滅唐國的大任交給他也好,他都覺得聖恩隆重,決不能辜負。


    自大梁出發之後,他一刻沒有耽擱,直奔荊州而來。


    為的就是讓唐國反應不過來,因為他們的軍隊是比官家派去江南讓李煜進京的使者要提前五天出發的。


    也就是說,隻要他們動作夠快,就能出其不意發起進攻。


    而且官家從來沒把希望寄托在使者的要求上,無論東麵什麽情況,他們都會暗示發起進攻,這是官家給他的指示。


    私下,官家跟他說過“槍杆子裏麵出政權”,南唐君臣全部投降他反而不高興,南唐需要一次針對上層的洗牌和清理。


    曹彬博覽群書,腦子好使,很快就明白官家的意思。


    南唐那些盤根錯節,樹大根深的世家大族也需要一場戰爭的洗禮,大軍到了江南,逼迫他們洗牌,逼迫他們吐出自己的田地財富,交給更多的人,那樣江南才會有更長遠的安寧。


    所以出兵是必不可少的,很多時候隻有暴力才能解決問題。


    曹彬招來身邊副官詢問時報:“先鋒都指揮使黨進將軍已到荊南,正在組織人馬渡江。”


    他立即道:“告訴他不要著急,等候王環將軍的水軍,水陸並進再往前進軍。”他向來是個穩妥的人,覺得孤軍冒進不好,水陸並進才是最穩妥的。


    ......


    到下午,他們快到荊南時,前方渡口的官員迴報:“先鋒都指揮使黨進沒有等候王將軍的水軍,於荊南渡江後率精騎沿江向東奔襲而去。”


    曹彬皺眉:“他沒聽到我的命令嗎!”


    傳令兵小聲道:“大帥的軍令到了,不過黨將軍前進已經過去,之後部分還在江北,派人過江後他說兵貴神速,等不得......”


    眾人不說話,曹彬臉色也不好看,黨進是猛將,是老將,一直跟隨官家身邊打仗,他想了想,隻好暫時不說什麽。


    立即囑咐王環的水軍趕快出發,好去接應。


    王環的水軍是駐紮在江陵的荊南軍,沒有禁軍那麽精銳,但舟船五百餘,也是一支很不錯的水軍。


    王環也是老將,卻十分恭敬的聽從曹彬的命令,立即領水軍沿江東進,從水路側應黨進的進攻。


    都監郭廷謂在一邊道:“老夫這就寫奏疏給官家,參他一本,這黨進連大帥的軍令都不聽,簡直目無法紀,膽大妄為。”


    罵完之後又說:“也請大帥饒他這一迴,他打仗從來就是這樣兇悍迅捷,在河東,在嶺南的時候他都是領精銳騎兵飛速馳襲,幾天之內就打穿幾百裏的軍寨,他隻是習慣了,一時不知悔改。”


    聽了郭廷謂的話,曹彬也點頭,每個將軍都有自己作戰的風格,特別是這些跟隨官家打天下的老將,他隻能暫時按下火氣,心想等第一仗打完了再說。


    不過他的整體部署就是水陸並進,不能因為黨進的魯莽而改變,也再三強調了軍紀嚴明的重要性。


    好在除去黨進,張正濤、張正海、羅彥環、王環等老將都紛紛聽從他的命令,沒有任何異議。


    於是主力大軍很快有序從荊南,江陵一帶渡江,水陸並進向著東麵進發,而此時唐國方麵卻毫無反應,還沒有絲毫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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