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時子殊挑了挑眉，答應下來，忽然想起俞新之前曾說的，那時他之所以被風湮往腦袋上扔藥，是因為他那時還不太服管，曾經抱怨過他們的隊長怎麽是個小孩子。 “隊長，你不喜歡別人說你小”他仰頭看向風湮，故意笑著說道，“可你明明就比我小，我叫你弟弟，有什麽不對” “不許叫。” 風湮往他額頭上彈了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垂下的眼睫半遮住漆黑的瞳仁，他雖是這樣說著，眉眼間的冰冷卻褪去幾分，顯得柔和了些許。 時子殊低下頭，抬手捂住被風湮彈到的地方，小臂將他臉上的神色盡數遮住。 最毋庸置疑的是。 就算風湮對他有著好感，也絕不可以讓他真正地喜歡上他。第26章 過去與初見 在簡單處理過身上的傷口後,時子殊和風湮在護士的拜托下找到了一位司機,載著他們兩人前往洛倫柯亞迪斯的家,根據他們的介紹,洛倫的家並不在鎮上,而是鎮子外的一座山上,那裏單獨修建著洛倫一家所居住的別墅。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與風湮一起坐在後座，時子殊滿麵笑容地和司機攀談著,不動聲色地打聽洛倫的情況，風湮沒有說話，視線落於窗外，似乎是在看風景，不過時子殊知道他應該是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有了風湮注意其他地方,時子殊就專注從司機那裏了解情況。司機似乎十分喜歡他，對他毫無戒心,不知不覺中就在他刻意的引誘下，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東西都說了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時子殊也並未放鬆警惕，雖然根據他的判斷，這些小鎮居民沒有被做過實驗或是被控製的跡象，但他們似乎都很敬佩洛倫,萬一他們暴露了什麽,這些人向洛倫通風報信就麻煩了。 “洛倫醫生真的是個非常心地善良的好人,經常幫助鎮上的居民,而且也會主動收容不能支付醫藥費的患者,我們所有的居民都很喜歡他。” 司機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我想你也知道，洛倫醫生以前在精神醫學研究所工作，但後來因為醜聞風波越鬧越大，大約五年前被那個研究所開除了。” 說到這裏他冷哼一聲，繼續道“在我看來他離開那裏更好，他與人合夥開了這家療養中心之後事業更是一帆風順，不但連續獲得兩次金胡桃獎，名聲大噪，許多病人慕名前來中心療養，就連我們的小鎮都因為有療養中心的存在而繁榮了許多。” “醜聞風波”時子殊故作疑惑地眨眨眼睛，“洛倫叔叔都沒和我們說過呢，請問那是怎麽一迴事” “也對，你們當時還小，恐怕沒聽說過這迴事。”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著他們兩人，對於他們的容貌滿是讚歎之色，“看你們的年齡，應該和洛倫先生的獨子差不多大，他是你們的堂兄還是堂弟” “是我們的堂兄。”時子殊並不知道洛倫獨子的任何信息，但不妨礙他微笑不改，隨口胡說，“不過他隻大我們半年而已。” “原來如此。” 司機點點頭“或許洛倫醫生不願和你們提起，是因為這是他心中的傷疤哼，那些醜聞肯定是純粹的汙蔑，像他這樣的大好人，怎麽可能會去殺人” 接著司機給他們講述了有關洛倫的醜聞。五年之前，洛倫還在精神醫學研究所工作，從事這方麵的試驗和研究，時子殊他們之前在停屍間找到的一部分論文就是在這一期間發表的。 研究所經常會找一些誌願者進行試驗，後來被曝出他們找來的誌願者在試驗進行一段時間後出現了死亡的情況，而這些誌願者所參與的幾乎都是洛倫主持的試驗。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軒然大波，洛倫被指控犯下謀殺罪等多項罪名，但最後因為沒有證據，他被無罪釋放，但引起了這麽惡劣的影響，研究所自然不會留他，洛倫因此也被開除了。 被開除後，洛倫並沒有一蹶不振，反而聯絡到了一位富豪投資開辦了這家聖弗洛精神療養中心，此後一直順風順水，療養中心越辦越大，名震全國，洛倫的學術研究也有了突破性的成果，一連獲得兩次金胡桃獎，躋身國內最頂尖的精神醫學研究專家之列。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圓滿的結局。時子殊垂下眼眸，唇角揚起，笑容異常冷冽。 事已至此，幾乎可以已經斷定這個洛倫柯亞迪斯一定在從事著某些滅絕人性的非法試驗，對人類活體進行精神改造，曾一度險些東窗事發，但因為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最終被洛倫蒙混過關。 在這之後，洛倫找到了一個合夥人，開辦了這家精神療養中心，他表麵從事的是精神疾病的治療，但背地裏還在繼續從事著非法研究，所謂會收留一些無錢治病的病人，其實就是在尋找活體試驗對象。 那個富豪合夥人應該也知道試驗的事情，否則洛倫當時身為一個聲名狼藉又被研究所開除的落魄醫生，富豪完全沒理由和洛倫合夥開辦療養中心。 至於任務中所提到的藍色u盤，或許裏麵就記錄著洛倫的罪證。 汽車行駛至半山腰處，時子殊就讓司機先迴去了，準備和風湮步行走完剩下的路程。如果洛倫的家裏真藏著什麽東西，那麽再往前的道路上就很可能裝有監控攝像，所以他們並不打算從正道走，以免引起注意。 在這之前，時子殊已經打探到了洛倫一家居住的別墅的大致位置，所以並不難尋找，但他腿上有傷，在穿行樹林往山上走時格外吃力，沒走多久，風湮就不再讓他走了。 “這樣太慢，對你的傷口也不好。”風湮拽住他的手臂，向他示意，“我背你上去。” 時子殊眯了眯眼睛，並沒有推辭，而是很順從地趴在了風湮的背上。 盡管他不想再和風湮拉近關係，但支線任務有時間限製，現在六小時的時限已然過半，優先完成任務最要緊，畢竟得罪管理員也是之後的事，但無法在時限內完成任務，他就會當即死亡。 風湮還是少年的身形，後背並不算寬闊，但肌肉堅實，步伐也很沉穩，令人感到非常安心。 時子殊將臉枕在風湮的肩膀上，溫熱的唿吸灑他的頸側和耳邊，令風湮微微偏轉過頭，勾著他兩條大腿的手也緊了緊，不發一言地向著山頂走去。 他身上的熱度透過布料傳到了時子殊的肌膚上，在唿吸之間，時子殊還能聞到他身上清淡的氣息，並不是什麽香味，卻意外的好聞，一如他本人一樣，給人清冷的感覺。 以前倒是從來沒有想過，他有朝一日會和管理員的兒子一起做任務，還會被他親自背著，甚至他還對自己有著朦朧的好感。 時子殊撥弄著風湮耳邊的黑發，唇邊蕩開一絲笑意，卻異常冰冷，並不是真的在笑。 但是還有更多的事情是他無法預料的。兩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風湮，本以為在他最終死於某個輪迴之前都不會與對方有任何交集，就像他想不到那時站在他身邊的夏冰螢以那樣殘忍的方式殺死他。 “你有沒有注意到” 在那個時候，夏冰螢微微俯下身，悄聲在他耳邊開口“那個叫做風湮的孩子似乎特別關注你。” “沒有。”那時的時子殊迴憶了一下，並沒有看出那個沉默而冷淡的少年有什麽異狀，便問道，“你為什麽這麽說” 夏冰螢垂下眼睫，說道“因為我也在看著你，所以自然會留心別人對你的注視，我敢肯定他往這邊多看了幾次，而且看的就是你。” “是嗎”時子殊皺了皺眉，低頭沉思著，“你的意思是他有什麽目的或者是他從我身上發現了什麽價值這樣的話，是不是有必要提防一下” “我不是這個意思。”夏冰螢啞然失笑，伸手揉亂了時子殊的頭發，“危險是不會有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是被你吸引了” “吸引”時子殊一怔，“哪種吸引” “就是類似於喜歡的那種吸引”夏冰螢的語氣輕飄飄的，笑意也淡去了幾分，“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測，希望是我多心了，畢竟這樣的可能還真是令人不愉快。” “不會有這種可能的。”時子殊無語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一定。雖然你的確很敏銳，但在有些事情上，你卻意外地有些遲鈍，有時候我簡直要懷疑你是不是在裝傻。” “什麽事你倒是說說看。” “是要說，不過我要想想怎麽說，不能就這樣告訴你。”夏冰螢又笑了起來。 “”時子殊看了他一會，問道，“你今天怎麽了，總是在說一些很奇怪的話。” “沒什麽，你就當作是我今天過生日，所以我很高興。” 俊美的銀發男人眨眨眼睛，如若藍寶石般純淨剔透的瞳眸彌漫開盈盈笑意“走吧，你答應我的，要陪我一起過生日，我已經期待很長時間了。”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夏冰螢所言是什麽意思，但現在迴想起來，或許夏冰螢指的就是他要殺死他的事他的確不知道夏冰螢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對他心存殺意，但或許在那一天，夏冰螢就已經在計劃著殺死他了。 都說世事無常，果然不錯。 “到了。” 在樹林的邊緣，風湮將他放了下來，兩人在樹後藏好，觀察著前方空地佇立的別墅。這是一棟二層建築，主基調為白色，裝飾簡單卻不失優雅，四周種植著很多五彩斑斕的花朵，自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淡淡的花香。 此時夕陽已經完全沉沒，天色暗了下來，月亮自另一邊升起，別墅中燈火通明，將四周也照映得非常明亮。 “看不出是否安裝了攝像頭。”風湮觀察了片刻，低聲道，“最穩妥的方法是切斷電源後再趁機進入。” “但電閘應該在別墅裏，這樣就成了悖論，如果我們能直接關掉電閘，也就不需要切斷電源再潛入了。”時子殊打量著月色下的別墅，“不過有監控隻是種假設，也許其實沒有，但裏麵不一定有什麽東西，還是必須要小心。” “有人來了，藏好。”風湮說道。 一輛高檔汽車從大道駛來，車燈恰好掃過他們所藏的樹叢，不過並沒有照到他們。車輛在別墅門前停下，司機從駕駛位走出，為後座的人打開車門，一個西裝革履、散發著精英氣質的男子從車上走下，按響了別墅的門鈴。第27章 守門人 “洛倫,你出來。” 洛倫柯亞迪斯家的別墅門外,一副精英打扮的男子在按響門鈴後，滿麵怒意地道。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正是海報上的洛倫柯亞迪斯。見到來人，他笑了笑，十分溫和地問道，“你怎麽這麽晚來了，發生了什麽” “我需要你的解釋，洛倫。”精英男子強壓怒火，麵色陰沉,“你最近做的事情越來越放肆了,那些試驗品”他忽然停下來，看了一眼身後的司機,皺著眉揮了揮手，“你先迴去,兩個小時後來接我。” 司機點點頭，將車開走了。站在燈光下的洛倫含笑注視著這一切，笑容融於昏黃幽暗的光芒中，顯得說不出的詭譎。 “有什麽事，不如進來再說吧。”他側身讓開屋門,“不進來喝杯茶嗎” “不了,我可不想見到你家裏養的那隻怪物。” 男子冷冷道“今天我收到了警局的消息,他們告誡我要小心，療養中心的死亡率已經快要到了他們所能掩蓋的極限，如果超過這個界限，就會引起上級的懷疑。” 說到這裏，他開始警告洛倫“我不知道你又在做什麽試驗，但是近期試驗品的死亡率太高了，你必須給我收斂，少給我添麻煩。你記住，我可以給你投資，也可以隨時把投資全部撤走，像你這樣的人大有人在，我隨時可以把這些錢投給別人。” “我很抱歉。” 麵對男子的倨傲，洛倫並沒有生氣，他沉默片刻，又好脾氣地笑道，“不過守門人現在不在，他被什麽東西傷了眼睛，正在後山到處憤怒地發泄，你不會看到他的。所以請進，我們坐下後再詳談。” “那好吧。” 男子板著臉點點頭，跟著洛倫進去了，同時還在說著“你以為弄來那些人當試驗品是那麽容易的如果不是有我在，你早就會像是在研究所那樣暴露了” 門關上了，隱藏在樹後的時子殊和風湮無法再聽到他們說什麽。 時子殊挑了挑眉“看來咱們在停屍間遇到的怪物的確是洛倫養的，名叫守門人，倒是很合適的名字。至於這個人，應該就是司機提到的，是給洛倫投資的富豪合夥人，聽他話中的意思，洛倫家應該隻豢養了守門人這一個怪物，如果裏麵沒有機關，應該不會特別危險。” “守門人在山中。”風湮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沉聲道，“或許利用他，就可以將別墅的電源切斷。” “他” 一時之間時子殊確實沒想到守門人和切斷電源有什麽關係。如果他的精神控製能力還在，倒也可以一試，又或者能召喚出西爾維，也可以讓他進屋切斷電源，但現在他沒有能力，身上又受傷不輕，如果隻有他一個，確實極難完成。 “嗯。”風湮應了一聲，看向高聳的水泥電線杆，“既然沒辦法進屋切斷電源，就直接從外部切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時子殊看著電線杆，眯了眯眼睛，“你要引誘他撞斷電線杆但風險會不會很大” “不會有問題。” 風湮低下頭，“噌”地打開匕首，刀刃閃爍著凜凜寒光，映出了他沉靜幽深的黑色雙瞳。 “我會殺了他。” “轟” 山林的某處，一棵棵大樹應聲倒下，砸在地上掀起了無數灰塵。失去右眼的大漢一拳拳地打進樹幹裏，樹葉大片地震落，滿地狼藉，然而這還不足發泄他心中的怒火，仰著脖子發出巨大的咆哮聲，在月夜下久久迴蕩著，聽上去極為恐怖。 “唿唿” 周圍百米內的大樹全部倒塌，大漢唿哧唿哧地喘著氣，麵貌醜陋，右眼包裹的紗布透露出了血色，脖子和手臂上爆出一條條青筋。 他無法忘記就在之前不久，他竟然讓兩隻弱小的蟲子溜走了，甚至還被他們毀掉了肉眼。如果不是他的主人阻止，他恐怕現在早已衝入小鎮中展開瘋狂的屠殺。 這樣螻蟻般的存在，不論死掉多少都不足為惜，一旦讓他找到他們，他發誓他會將他們的肉一塊塊地撕扯下來吞入腹中，讓他們在無盡的絕望中親眼看著自己慢慢死去。 他的拳頭被他捏得咯咯作響，但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一聲異響。他抬頭一看，唯一僅存的左眼立刻瞪大，繼而變得血紅一片，臉上露出了興奮與怨恨混合在一起的扭曲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