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大皇子秦風站在旁邊悄悄地推了一下鍾延光, 他才迴過神,愣然抬頭,往前一步, 行了禮。


    皇帝笑道:“南夷大軍昨日凱旋, 今已集內閣論功行賞,待三天之後早朝之上,朕再正式宣布。至於典禮之日, 待禮部挑了好日子再舉行不遲。鍾愛卿且先繼續留在神策衛,等行典之後,再去走馬上任。”


    鍾延光明白了,皇帝給他升了官。


    鍾延光跪謝之後,皇帝便讓眾人散了。


    出了禦書房, 內閣六部還有五軍都督府的人都同鍾延光道了喜, 再沒有冷嘲熱諷說酸話的人了, 畢竟這軍功, 是他自己掙來的。


    定南侯府,這才算是後繼有人了。


    行至快出宮的那條甬道,鍾延光才得以與大皇子單獨同行。


    大皇子秦風也生的人高馬大, 鬢若刀裁,單眼皮,雙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鍾延光一眼道:“持譽, 你方才在皇上麵前在想什麽?”


    鍾延光眉頭一跳, 道:“沒什麽要緊的。”他正怕大皇子還要追問, 身後就響起熟悉的聲音,六皇子秦雷追上來:“大哥,侯爺,等等我。”


    前麵的二人停下腳步,等了六皇子一會兒。


    六皇子唇紅齒白,嘴邊兩個梨渦,清秀俊朗,他追上來道:“我剛從母妃宮裏出來,可算追到你們了。我聽說侯爺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鍾延光胸口前掃了一眼,答道:“是啊,我們才從禦書房出來。”接著又繼續問道:“持譽,你方才在禦書房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鍾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為道。”


    大皇子輕笑一聲,道:“小事?那皇上說的話,你可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鍾延光答的麵不改色。


    六皇子忙問:“侯爺,父皇調你去五軍都督府做什麽官兒?”


    鍾延光沉默不語。


    大皇子眉頭一皺,道:“你不會沒聽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鍾延光的胸口笑道:“這麽大的事,怎麽會沒聽到,還是父皇親口說的,大哥你也真是,怎麽把侯爺當成不知輕重的人了——侯爺,快告訴我,父皇把你升到幾品了?”


    鍾延光兩手背在後麵,握著拳頭,嘴角抿著。


    六皇子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著眼問鍾延光道:“真、真沒聽見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著鍾延光。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六皇子肅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圍一眼,對鍾延光道:“侯爺到底記掛著什麽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腳走在前麵,出聲打斷道:“走吧,出宮再說。”


    幾人一起出了宮,在宮門口騎馬往騎射場去了。鍾延光沒主動提禦書房裏發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沒問了。


    陸清然也來了,四人騎馬射箭比試了一番,玩到揮汗如雨了,才調轉馬頭,迴棚子底下歇息。


    陸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鍾延光道賀,討他府上喜酒吃。


    鍾延光道:“等典禮行過,我上任了再說。”


    六皇子在旁調侃道:“上任?侯爺準備上何任?”


    鍾延光:……


    陸清然一臉茫然,道:“皇上還沒說嗎?”


    鍾延光輕咳一聲起身。


    陸清然府裏的小廝走過來,在他身側低聲道:“少爺,夫人問您今晚迴不迴去用膳。”


    陸清然問旁邊的三個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約?”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無事,咱們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約了幕僚談事。改日持譽擺喜酒的時候,再與你們好好喝一杯。”


    陸清然看向鍾延光,問他的意思。


    懷裏的帕子還暖著鍾延光的胸口,他也道:“過幾日再一起喝個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迴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麽事?是不是在禦書房的時候你想的事兒啊?”


    鍾延光道:“祖母已知大軍歸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著下次再喝吧。”


    陸清然意味深長地笑道:“哦?原來是急著把好消息告訴家裏人啊?”


    六皇子隨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著迴去告訴尊夫人吧?”


    陸清然太陽穴一緊,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


    鍾延光登時否認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讓長輩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隨口一說嘛,京城裏誰都可能懼內,侯爺肯定不會懼內的。”


    陸清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狐疑地瞧了鍾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們不是要去吃酒?還不快去?”


    陸清然會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隨即跟上鍾延光的腳步,二人一起騎馬出了騎射場。


    分道揚鑣的時候,大皇子勒著韁繩朝鍾延光道:“皇上調你去左軍都督府做都督僉事了。”


    鍾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僉事雖是也是三品,但權力可比神策衛指揮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衛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衛所,雖是平級調動,實際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彎,鍾延光抱拳道謝。


    大皇子點一點頭,騎馬走了。


    鍾延光騎迴定南侯府之後,早有小廝在角門外等著了,傳趙氏的話道:“侯爺,老夫人知道您今兒入宮了,讓您迴來之後先去見她。”


    闊步往二門上走,鍾延光剛過垂花門,千禧堂的丫鬟又來了,也是傳的同樣的話。


    鍾延光對丫鬟冷著臉道:“就說我衣衫不淨,洗漱完了……見過太夫人再去見她。”


    總要有個尊卑,哪有越過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頂嘴,低著頭就退走了,把原話帶了過去。趙氏當然氣得不輕,卻又無言反駁。誰讓頭頂上還有個太夫人。


    鍾延光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腳都踏上台階了,又放了迴來。他記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榮安堂,所以應該先迴榮安堂比較好。


    蘇綠檀睜開疲憊的雙眼,半睡半醒的樣子,聞著肉粥的味道,腦袋就跟著移過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蟬心疼地笑道:“夫人餓壞了。”


    冬雪把蘇綠檀抱好,對夏蟬道:“我扶著夫人,你快喂她。”


    夏蟬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蘇綠檀嘴巴裏。


    餓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過藥發了汗,嘴巴甫一嚐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蘇綠檀張開有些浮腫的花瓣唇,把整個勺子都含在嘴裏。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進去,睡眼朦朧的蘇綠檀漸漸注意到床前還站著人,她瞧著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麽跑我夢裏來了。快出去出去……”


    鍾延光聞言,吩咐道:“等夫人吃過了,再讓她歇息會兒。”


    說罷,鍾延光就走了,飯也沒來得及吃,就趕去神策衛指揮使司衙門。


    淡墨染蒼穹,暮色降臨,秋雨停歇,庭院落葉紛紛。


    蘇綠檀總算清醒過來了,但人還難受的緊,腦子發昏,鼻音有些濃重,縮在被子裏,隻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麵。


    夏蟬挑了珠簾進來,還沒走到床前就道:“這簾子透風得厲害,一會兒奴婢就讓人換上綢布。”


    蘇綠檀咳嗽兩聲,道:“我說怎麽頭頂涼涼的。”


    夏蟬端了熱水放在床頭的束腰高幾上,問道:“夫人渴不渴?”


    蘇綠檀喉嚨發幹,道:“渴死了。”


    夏蟬忙伺候蘇綠檀披上薄襖,給她倒了杯熱水喝。


    接連喝了三杯,蘇綠檀道:“侯爺還沒下衙?”


    夏蟬失笑道:“夫人病的這樣厲害,侯爺午時才走,估摸著還要在衙門裏待一會兒了。”


    蘇綠檀微怔道:“侯爺午時才走的?”


    夏蟬嘟著嘴道:“可不是,早起發現你病了,奴婢嚇的跟什麽似的,尋不見蘇媽媽,隻好把侯爺喊來了。”


    蘇綠檀出神片刻,沒想到鍾延光會一直留到中午。她剛嫁過來的時候水土不服,著實有幾天不舒服,鍾延光也不過當著人前問了幾句,並未打心底裏關心她。


    這一迴,蘇綠檀猜想,鍾延光也許有那麽一絲真心在裏麵?


    仔細想了想,蘇綠檀雙肩又軟下去了,鍾延光喜歡她?大抵還是不現實的。


    蘇綠檀還記得她第一次進內書房的時候,曾在裏麵看見過一幅書法,上書孫子兵法《虛實篇》中“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句。


    這話的意思是,善戰者調動敵人而決不為敵人所調動。


    能被鍾延光高懸於牆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長久相處以來,蘇綠檀也發現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還真沒一個人能牽著鍾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趙氏和太夫人,對鍾延光也有一絲忌憚,尤其是趙氏。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更要緊的是,當蘇綠檀初看那副字時,總覺著有幾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出自誰之手,還傻兮兮地問鍾延光:“此書筆力剛勁,一絲不苟,瘦硬清寒,神氣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遺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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