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過來認認人。”他扭頭叫道。    湯一朗的整張臉都綠了,過了好半天才非常不情願地走了過來,隻看了一眼就幹嘔起來:“是、是老鼠,他臉上有顆黑痣……”    江成路歎了口氣,又摸了摸老鼠的口袋,發現錢包、手機什麽的都在。    “看上麵!”站在遠處的白秀麒忽然用手指著頭頂。    江成路跟著他的視線往上看,發現屋頂上居然開了一個大大的破洞。而缺失的瓦片和木板就落在灶台和一旁的地麵上。    “難道說……是掉下來的瓦片把老鼠給砸暈了?然後正好掉進了沸騰的滾鍋裏頭?”湯一朗連連咋舌。    “這也太巧了吧?”江成路顯然不相信這個解釋:“好死不死,偏偏我們來找他的時候死了。換你,你信?”    白秀麒也在一旁搖頭,又問:“老鼠不是還有一個老婆的嗎?”    於是他們又在屋裏屋外找了一圈,始終沒有發現那個女人的下落。外麵又開始下起小雨,湯一朗的神情也越來越緊張:“看起來台風快要到了,再在外麵亂跑會有危險!”    白秀麒想得卻是另外一件事:“台風如果刮起來,廚房現場肯定會被破壞。老鼠的屍體應該立刻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方便事後檢驗。”    “禮堂的地下室裏沒有人。是個倉庫。”湯一朗建議:“要不先弄到那裏去?”    說幹就幹,江成路找了張涼席過來,動手將老鼠的屍體卷在裏頭。而就在動手打包的過程中,白秀麒又有了新的發現:“你們等等。老鼠的右手好像握著什麽東西?”    他這麽一說。江成路立刻一把抓起了老鼠的右手,掰開兩根手指從裏麵取出了一張薄薄的卡片。    “這是——!?”    在場的三個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簡直想不通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因為出現在老鼠掌心裏的,是一張身份證。    黃向遠的身份證。    ————    小雨越下越大,兩個人安置好老鼠的屍體之後沒有繼續在禮堂內停留,穿上披衣開始返迴旅館。    “我們找對了人,可惜遲到了一步。”白秀麒有些懊悔:“如果我們能夠早點找到老鼠,也許他就不會死。”    “別多想了,現實沒有什麽也許。”    江成路隔著雨衣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撫:“要怪也怪不到我們的頭上。黃秀綺的那通廣播,肯定被那些壞人聽見了。多麽顯而易見的事情啊。既然我們能夠懷疑到老鼠頭上,那麽殺人犯當然也可以。而且老鼠清楚內幕,多半和兇手彼此認識,這樣一來目標就更大了。”    白秀麒若有所思:“你是說,老鼠是被兇手殺死的?但是這樣一來。有些事就說不通了。”    “你是說那張黃向遠的身份證?”江成路顯然早有考慮:“也許老鼠是想要用這個東西來證明自己的確掌握黃向遠的下落,好向黃秀綺去要那一百萬元賞金。”    “但是這麽大一張身份證,攥在手裏也不至於發現不了吧?”白秀麒摸著下巴:“如果真是殺死黃向遠的兇手,既然有心要將老鼠的死偽裝成意外,又怎麽會發現不了這一張身份證?”    “那你的意思是,老鼠不是被兇手所殺,真是意外?”江成路不服氣了:“哪兒有這麽巧的事兒?”    “你的腦子也被沸水給煮過了嗎?”白秀麒白了他一眼:“明明還有一種可能。老鼠手裏的這張身份證,無論是誰放下的,都是為了說明殺死他的人的身份。”    “你是說殺了老鼠的人是黃向遠?!”江成路自己打了一個哆嗦:“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不死也沒了半條命吧?還能有力氣殺人?”    “也許殺人的人另有其人。也許這個人想要為黃向遠報仇。”白秀麒皺眉道:“……也許,是黃秀綺在報仇?!”    “……還說我腦子被水煮了呢,你自己也差不多吧。”江成路嗤笑:“要是黃秀綺真打算殺了老鼠。幹什麽還要讓我來找老鼠,她自己和李冕過來直接殺了不就完了嗎?”    “恩,這麽說也有道理。那難道說黃向遠真的沒有死,而是躲藏起來了?!”白秀麒是真的覺得腦子開始不夠用了,苦惱地捶了捶太陽穴。    “別動別動。小心雨水灌進去了。”江成路急忙勸阻。    白秀麒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身體還有這麽個問題,遲疑了一下,反倒把手從雨衣底下伸出來接起了雨水。    “你這是在作死嗎……”    江成路嘀咕著還沒來得及勸阻,卻看見白秀麒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的手部皮膚已經完全轉化了!”    他興奮地把手貼到了江成路的臉頰旁。掌心那溫暖柔軟的觸感頓時也讓江成路眉開眼笑。    “一定是幫花陽浸浴時沾到的那些液體起了作用!”    “這樣一來,花陽也一定有救了!”    總算是種種噩耗中難得的一個好消息,江成路握著白秀麒的手,在手心上狠狠地親了一下,接著兩個人快步往旅館前進。    ————    迴到旅館,兩個人迫不及待地跑上二層。敲開了商鬥星的房門,開門的人是花陰,她已經不再愁容滿麵,卻依舊微微皺著眉頭。    “植物和水已經開始起作用了,但是我哥的情況比較危重,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她將江成路和白秀麒讓進了房間,一邊小聲介紹著情況。    浴缸已經不在浴室裏麵了。商鬥星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怪異的辦法,將它連同裏頭的花陽一起搬進了自己的壺天裏。在那裏,他才可以原本的模樣抱著花陽,從而避免花陽不小心溺斃在液體裏。    花陽的體溫已經徹底降下來了,皮膚的韌性也恢複了。可是這之前被破壞的地方,依舊需要事後進行修補,當然這之後的所有事務看來已經被商鬥星給承包下來了。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簡直好像護雛的母雞似的。白秀麒暗自感歎,想著這下子這一對口嫌體正直的總該消停一陣子了。外頭江成路走了進來,說黃秀綺有請。    花陰主動讓出了與黃秀綺共享的那個房間,恰好成為了黃秀綺接見爆料人的場地。根據李冕的記錄,過去的一個半小時裏一共有八個人找過來說是知道黃向遠的下落,可是沒有一個人禁得住盤問,原來全都是衝著那一百萬的懸賞來的。    看起來兩邊的進展都極不順利。江成路也將老鼠的死訊告知了黃秀綺和李冕,兩個人當然全都露出了驚愕的表情。而這種驚愕又在江成路從口袋裏掏出黃向遠的身份證時,被推向了最高潮。    “我爸有一個卡包,是我去年給他的生日禮物。”黃秀綺迴憶道:“卡包連著鑰匙鏈,所以他從不離身,一直放在上衣口袋或者褲袋裏。裏頭就有他的身份證。”    “也就是說,黃老板出事之前,因為他將卡包隨身攜帶,所以老鼠幾乎不可能得到這張卡片;”白秀麒讀出了這句話裏的潛台詞:“那麽也許是黃老板墜崖的時候,卡包從口袋裏被甩了出來。”    “不可能……”黃秀綺幾乎是自言自語:“卡包是拴在皮帶上的,沒這麽容易脫落……”    “我覺得這個東西怎麽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告訴了我們什麽事。”李冕打斷了他們話,簡單問道:“你們有沒有查看過,老鼠的身上是否存在明顯外傷。”    “沒有,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江成路已經明白了他的意圖:“除非兇手會飛簷走壁是個武林高手,否則他應該是老鼠很熟悉的、不會起疑心的人。”    “比如說,他的老婆。”    “老鼠是被他的老婆殺了的?”白秀麒看了看江成路,兩個人顯然都對李冕這個橫空出世的假設不太讚同。    “也可能是另外人幹的,同時綁架了老鼠的老婆。”李冕也做了自我補充:“總之,兇手應該是老鼠的熟人。再聯係到老鼠之前的告密行為,我有理由相信,老鼠也是參與謀害黃向遠先生的犯罪嫌疑人之一,這是一起群體犯罪行為。”    這麽一說,白秀麒也意識到了問題。    “這麽說起來的確是有點奇怪。老鼠告密說黃向遠是被人謀害的,但是那天晚上跟著他去檢查燈塔的人不少,為什麽一個都沒有親眼看出事的現場?”    “也許是看見了,但是不敢說。也許根本就是共犯……等一等!”    江成路的腦袋裏突然有什麽東西開始聯係了起來:“這會不會和之前落龍村老村長的案子有關係?”        第一百五三章 幽暗之路        白秀麒追問:“你是說,謀害黃向遠的人和妄圖燒死老村長的是同一撥人?”    “嗯。”江成路點頭:“具體的犯案人員也許對不上號,但是大體上應該是同一種人——那些流竄犯。”    “流竄犯……潛伏在瑰火島上?難道不會被發現?”    白秀麒喃喃自語,接著又想起了一些事:“還記得昨天中午,花陰和花陽曾經在海灘邊上看見湯一朗送走兩個警察嗎?”    “你說得應該就是小王和小李。”李冕迴應:“他們兩個負責這片海域的日常聯絡工作,不過昨天我來的時候,聽說他們都因為收受賄賂而被停職調查了。”    “那就對了,花陰曾經親眼看見湯一朗給那兩個警察塞紅包!”白秀麒拍了一下桌子:“正因為警察被賄賂了,所以才沒有對瑰火島上的人員進行過任何盤查,因此瑰火島就成了流竄犯的溫床!”    “也就是說,湯一朗身上有很大的疑點。”江成路總結,“反正眼下也沒有什麽別的線索了,不妨在他身上挖掘挖掘。”    一旁的黃秀綺雖然還有些半信半疑,但也提供了一點信息:“我聽爸爸提起過,平時他不在島上的時候,總是由湯叔負責監管所有的事務。所以,島上的不少工人都是他招來的。”    “那就更對得上號了不是嗎?俗話怎麽說來著……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江成路嘖嘖地感歎著:“說起來,老鼠出事的時候湯一朗就在邊上的禮堂裏,要下手也是分分鍾的事兒。隻是黃老板那身份證的事兒,還是想不通、想不通啊!”    想不通或許意味著解謎的時機未到,但無論如何,先盯著湯一朗總歸是沒有錯的。想到這裏,白秀麒忽然意識到恐怕還得再往禮堂那邊跑一趟。    可是這會兒外頭的風雨正大著呢,更不用說待會兒台風來了,就更不好行動了。    “沒關係。”黃秀綺卻絲毫不擔心:“你頭疼的這些事。早幾十年這座島上的人都已經考慮到了。”    說著,她就讓江成路、白秀麒和李冕跟著自己,一群人下了樓走到了旅館的廚房裏。    因為台風的影響,廚房成為了臨時的儲藏室。到處都堆放著儲備的食材和物資。黃秀綺輕車熟路地走到冰箱前麵,推開一大箱子卷心菜和下麵的塑膠防滑墊,居然露出了一扇正方形的小門。    她迴頭解釋:“這裏是地下室。聽爸說,以前風災的時候,人就躲地下室裏頭避難的。”    怪不得前兩天查溫泉的時候還看見鬼屋裏頭有地下室,原來是這個作用。白秀麒點點頭,又問:“那萬一漲水了呢?躲地下豈不是更麻煩?”    “這裏是坡地,又不是海邊,漲水能漲到什麽地方去?再說了,等會你自己下去看看就什麽都明白了。”    時間寶貴。不能浪費。四個人魚貫進入了地下室,緊接著發現裏頭的確別有洞天。    “走這邊。”    黃秀綺居然隨身攜帶著手電筒,頭也不迴地快步紮進了黑暗之中。實在看不出來,這個幾天前還扭捏作態,滿身嬌氣的少女。此時此刻卻如此的義無反顧。    “認真起來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怕”——白秀麒忽然想起了這一句不知道從哪裏聽了來的話。    言歸正傳,原來旅館的地下室並不僅僅隻是一個單獨的空間。推開西側牆壁上的一扇鐵門,漆黑悠長的通道就出現在了眼前。白秀麒注意到牆角放著一架小型的推車。    四個人沿著漆黑的通道無言地前進著。不時能夠看見通道的牆壁上鑲嵌著一扇扇鐵門。    黃秀綺說,這些都是通往不同地下室的通道,門上帶著鎖。如今有住人的房子,鑰匙在暫住者的手上。不過黃向遠的手上有一把萬能鑰匙,可以打開地道裏所有的門。    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或許借鑒了北島硫磺礦區的建構形式,也不知道花費了多久才修築完成。它與南島豐富的地下水資源網絡交錯纏繞著,因此常常會有稀奇古怪的走向和轉折。    值得慶幸的是,黃秀綺對於這一切都了若指掌。事實上作為瑰火島居民之間半公開的便捷通道,這裏留著很多記號,隻要稍加留意就能發現。    走著走著,江成路忽然產生出一個想法: “海神廟裏麵有沒有地道?黃老板會不會在地道裏?”    “沒有。”黃秀綺遺憾的搖了搖頭:“海水很可能會倒灌進廟裏,就算有密道也根本就起不到逃生的作用。”    這時候白秀麒湊過來。向著江成路輕聲低語:“肯定有條路通往北島。剛才她一定是通過這個通道才把水和九色花給帶迴來的,就用剛才我們看見的那輛推車。”    “那麽我們可以試著追蹤一下車轍痕跡。”江成路指了指自己的腳下——疏於打掃的地下通道內堆積了很厚的灰塵,人走在上麵不難留下清晰的腳印。    白秀麒點了點頭,但是很顯然,現階段最重要的事還是履行對於黃秀綺的承諾。    他們已經在地底下行走了大約十五分鍾,推算起來應該已經接近禮堂位置。黃秀綺嘟囔著門應該就在這附近,忽然站在她身邊的李冕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噓,有聲音!”    白秀麒和江成路也馬上安靜了下來。昏黑的地下走廊裏頓時隻剩下滲水的滴答聲。又過了兩秒鍾,所有人都聽見了李冕剛才聽見的“那種聲音”。    像是有什麽活的東西在呻吟著,低沉含混,痛苦。    四個人就這樣愕然地聽了一陣子,黃秀綺忽然一把扒開李冕的手,聲音顫抖起來:“是我爸爸……這聲音是我爸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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