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這真相來得還是太遲了一些。” 陶川歎息:“現在我們隻知道蔣超偽裝成了李坤,但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還有,現在又藏在哪裏。” “啊……!” 李坤又叫了起來:“我之前看到過蔣超的手腕上有一個刺青,小白也和我提起過,該不會是什麽巫術吧!?” 江成路和陶川麵麵相覷,同時想起了那個跌落在地下通道泥水裏的斷手。 “等一等。” 江成路迴過頭去問鬼門關前的鬼差:“勞駕,我想打聽一個問題。人死之後的毀傷,是不是也會出現在鬼魂的身上。” “會,也不會。” 馬鬼差笑眯眯地迴答:“遊蕩在人間的遊魂野鬼,除非機緣巧合成了鬼仙或是妖怪,否則屍體的腐敗和毀傷也會出現在鬼魂身上。但隻要進了這座鬼門關,肉體與靈魂就再無瓜葛,這之後就算肉身在火葬場付之一炬,都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江成路點了點頭,又讓李坤舉起自己的右手。 “你還沒有進入鬼門關,所以無論死前還是死後的肉體毀傷,都會反應在魂魄上麵。你被蟒蛇咬掉的右手手指就是一個佐證……但是,今天下午我們得到了一隻斷掉的右手,五指完好,而你的右手並沒有切割分離的跡象。” “也就是說,地下通道裏的那隻手不是我的!”李坤大聲道。 “所以這個案子不是普通的鬼魂附體。借用軀殼。” 陶川已經取出了手機:“能夠隨意模仿他人外形的怪物已經不多,而且絕大多數在各地的管理部門都有登記跟蹤,可以去查查最近有沒有異常的流動或者失蹤。” “哎。恐怕不隻是模仿我的外形這麽簡單啊……” 李坤歎了一口氣,忽然扶住了自己的腦袋。 “我的頭。真的、真的、真的好痛。” 說著,他手上一用力,竟然將自己的腦袋從肩膀上摘了下來。 ————————————————————————————— “欣賞”完李坤的斷頭秀之後,江成路和陶川兩個人神情恍惚地離開了黃泉路上的鬼門關。 李坤並沒有跟著過來,因為他被江成路交代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將功贖過的機會——蹲守在鬼門關外,萬一白秀麒過來,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攔下。 返迴玄井公寓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淅淅瀝瀝的雨聲總算是暫時停歇了,四周變得涼爽而靜謐,實在十分適合乘涼睡大覺。 可是江成路卻睡不著。 不止是睡不著,他就連晚飯都沒有吃。一下車就匆匆忙忙地往花陽的工作室裏趕去。 工作室的門是大敞著,燈也亮著,裏麵卻沒有人。江成路掀開珠簾想要往裏麵走,硨磲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了出來,撲閃著翅膀就擋在了他的麵前。 “去吃飯。去休息!”他對著江成路反複喊道:“花陽說今天晚上不讓你進壺天!” 江成路一手抓住硨磲將他丟在一旁的軟墊子上,又探頭進房間裏麵張望,果然沒有看到壺天的入口。 沒有人能夠在未獲主人允許的情況下強行進入壺天,江成路悻悻然收住了腳步。 “阿江,快走吧。你真的真的需要休息。” 硨磲這樣說著,自己也打了一個哈欠,靠在軟墊子上幹脆就不再站起來。 沒有別的辦法。江成路又在門口站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轉過身去,邁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他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迴到自己的住處。白秀麒的那間新房依舊是漆黑一片,大門緊鎖。與之相鄰的,江成路自己的房間也是沒有光亮,門口卻靠坐著一個人。 有那麽一瞬間,江成路以為那是白秀麒。可是他揉了揉眼睛,卻發現那隻是坐在他家門口的另外一個人。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的確需要休息一下。 聽見了他的腳步聲,恭平從昏昏欲睡的困倦中猛然抬起頭來,憔悴慘白的臉上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我不會再逃了。我必須要和你談一談。” “……進來再說。” 江成路沉默了幾秒鍾,取出鑰匙來開了門。 —————————————————————————— 家裏沒有什麽吃的東西,正好傍晚的時候購物網站的送貨員冒著大雨過來送餐,所有東西一點都沒有動過。江成路一袋一袋地打開,一袋一袋地檢查,動作緩慢,表情木然。 看完所有的食品袋之後,他隻選出了兩三個,裝進碗裏,丟到桌子上。 “果然還是買錯了很多,小白真是隻會嘴硬,明明提前問我一句也可以……” 他發出了一聲苦笑,將碗和筷子推到了恭平麵前。 “吃。” 恭平連頭也不敢抬,隻盯著自己腳尖前麵的一小塊空地,又過了好一陣子才喃喃地開口:“聽我爸說,你們打過電話找我。他說你們不是壞人,所以我決定到這裏來……可誰知道,才剛到門口就被那個家夥打暈了……” 江成路根本就不去看他,自顧自地抽出一雙筷子開始夾菜。冷掉的菜早已經失去了香氣,口感也大不如前。 可這是白秀麒親手點的,江成路告訴自己一點都不可以浪費。 走廊上又是一陣腳步聲,才剛剛一起去過黃泉路的陶川走了進來,他先看了看恭平,又將目光轉迴到江成路的身上。 “你叫我來幹什麽?” 江成路還是沒有說話,隻用筷子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陶川坐下了,江成路又敲了敲桌子,恭平愣了愣,這才意識到他是在讓自己繼續說下去。 “昨天晚上,我在電視裏看見了一條新聞,一條大蟒蛇的屍體被人在橋下發現。我認識那條蛇,所以給警察局打了電話。那條不是什麽普通的蛇,它以前曾經是我家珠寶店裏的容器。” 第八十五章 一條蟒蛇名叫阿光 恭平說,那條緬甸蟒蛇有個人類的名字——阿光,曾經在他父親的珠寶批發店裏住了四十年的時間。恭平今年二十三歲,也就是說,他幾乎就是被這條蟒蛇看著長大的。 阿光並不是珠寶店使用的第一個容器,就目前來看顯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在店裏的時候,它的身體裏被埋入各種各樣的天材地寶,修為以不正常的速度精進著。而容器工作結束之後,按照約定,阿光被專程送往東南山區的密林。 那裏的環境幽靜而濕熱,類似他生長的故鄉,可以心無旁騖地繼續修行。 可是分別僅僅五年之後,恭平卻又遇見了阿光,而且這一次是在熙熙攘攘的冬日街頭。 更正確的說,是阿光發現了恭平。 那個時候的恭平,正因為和家裏人鬧矛盾而出走。從小就有一個演員夢的他揣著口袋裏僅有的幾百塊錢,蹲在h影視城的群眾之家門口通宵排隊,隻為能夠得到一個能夠露臉的群演名額。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半夜裏天上開始下雪,第二天恭平最心儀的那個劇組的人並沒有出現。恭平一直等到十一點,遠處忽然有一輛黑色的高級保姆車開了過來,駕駛座上跳下了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 阿光。 阿光現在給明星做貼身保鏢。他說自己還是不習慣深山野林裏的苦行生活,更向往燈籠酒綠的都市。高級保鏢的待遇足以滿足於他一兩個月飽餐一頓的胃口,除去履行職責之外,他不會對人類造成任何危險。 恭平問他那修行的事怎麽辦,阿光笑了笑,說自己現在的雇主認識東南亞的法師,正在幫助他進行另外一種方式的修行。 恭平相信了阿光的話,並且很快在他的引薦下成為了女演員蘇雪的替身。恭平原本以為有了阿光的幫助。自己的“事業”會一點點步入正軌,可是誰知道僅僅一個月之後,第一個意外就發生了。 阿光保護的那位明星出了車禍。 車輛從懸崖邊上翻下去。落入幾十米深的石穀中。明星本人、開車的司機以及明星的助理當場身亡。阿光化出蛇身從變形的車輛殘骸中逃出來,跑到公路上向路人求助。 就在這個時候車輛油箱發生爆燃。車裏的幾個人甚至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 事後,開車的阿光遭到了警方的調查,但是由於阿光下一個主顧的極力擔保,他最終平安無事。 這個新主顧,就是女演員蘇雪。 阿光成為了蘇雪的保鏢,而在蘇雪的引薦下,恭平又認識了他最崇拜的導演王題。 王題是一個脾氣古怪的人。對於一些細節的敏感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因為替身演員的戲份少,賺不了多少錢,恭平主動接下了劇務的活兒。在王題手底下幹活兒,恭平沒少挨罵。但好在他做事認真,最後居然在王題的固定班子裏得到了一個微小的位置。 劇務這個工作,地位不算高,但是雜七雜八的事情知道不少,其中就有蘇雪和王題以及其他幾個人的曖昧關係。 蘇雪和王題在鬧矛盾。 乍看之下。好像是蘇雪喜歡上了電商新貴周一良,進而提出要與王題分手,而王題並不願意——這在娛樂圈似乎也算不上什麽新鮮事,可是慢慢地恭平就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阿光是蘇雪的保鏢,居住在蘇雪的別墅裏。恭平偶爾也會到別墅裏來找阿光。對於阿光的到來。蘇雪不僅從來沒有反對,甚至還利用恭平欺騙過幾次媒體的耳目。恭平也覺得這位女明星平易近人,甚至還暗暗幻想過她和阿光能夠修成正果…… 直到有一天,他在別墅裏發現了一具屍體。 那是一具女性的無頭屍,被存放在一個巨大的木頭箱子裏。箱子上麵有他一點都不陌生的符文印記——“寧心不滅咒”。 恭平第一時間想到了阿光。 還在店裏服務的時候,恭平曾經親手給阿光喂食。像那種幾個月大的羊羔,蟒蛇一次吞下一頭,最後的幾個月都無需再度進食。如果將羔羊換成人類,那麽每吃掉一個人,阿光都完全可以有半年的時間處於饜足的狀態。 為了保證食物的品質,阿光的確需要將屍體這樣保存起來…… 然而最讓恭平感到驚愕的是,他在這具無頭女屍的脖頸上發現了一個胎記。 那是蘇雪的胎記,雖然用激光治療過,但還是留下了淡淡的紅色疤痕。恭平第一次擔任蘇雪替身的時候,曾經看見過化妝師替她的脖子補妝。 所以說,這個無頭的女屍應該就是蘇雪。 但是阿光真的殺了自己的雇主嗎? 就在恭平心生疑惑的時候,一個活著的蘇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那天自己究竟是怎麽活著離開別墅的,恭平已經記不太清楚了。或許是隨後趕到的阿光牽製住了蘇雪,總之他倉皇地離開,這之後就再沒有返迴到臨時租住的小公寓裏。 不僅如此,影視圈裏這份的工作,恭平也不敢再繼續了。那一天,他鼓起勇氣來辭職,卻正巧遇到了王題,反而好像有話要對他說。 原來,王題也看出了蘇雪最近一段時間的古怪,準備找私家偵探進行調查。恭平一時恍惚,就對他說了一句“現在的蘇雪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人了”。王題愣了一愣,隻說了一句自己會對付。 這之後恭平徹底退出了這個圈子,迴到家人的珠寶批發行裏作事。阿光和蘇雪從來沒有找過他,一切似乎又都迴到了與阿光重逢之前的節奏。 然後,女演員蘇雪隱退了,河道裏出現了女性碎屍。 王題被周一良殺害的那天夜裏,阿光忽然迴到了珠寶店。他告訴恭平,因為恭平的緣故,自己已經決定不再繼續為雇主效命;他還告訴恭平,王題有危險。 於是恭平才給王題打了那通電話。可惜為時已晚。 王題被殺、周一良上演跳樓秀,白秀麒因為事件牽連而名聲大噪……當外界一片沸沸揚揚的時候,恭平卻偷偷地將阿光藏匿在珠寶店裏。直到那天淩晨,白秀麒和樂曜春上門來訂水晶玻璃。 恭平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帶著阿光連夜離開了珠寶店。 一口氣說到這裏,恭平停下來舔了舔嘴唇。坐在他對麵的江成路推過來一杯涼開水,他道了聲謝謝。 一直旁聽的陶川開口問道:“你說你帶著阿光逃走了,那麽為什麽幾天後阿光又跑去幫蔣超開車,還死在了橋下麵?” “那還是因為它後來的修煉方式有問題。” 恭平緩慢地迴答道:“佛教的神話裏,有一種大鵬金翅鳥,專門以毒龍為食物。然而毒龍的毒液也在它的體內積累。一旦毒發,頃刻就會死去。阿光現在的修行方式就與金翅鳥有些類似,隻不過它食用的是人類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