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婉所過之處,都會施法以規矩固束眾人。


    也不管那人狀態如何,都必須要遵守禮製,無人可以例外。


    那自發遵守的老農隻是被規範了幾個動作,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不久,在老農的帶領下,又見到幾個年紀大差不差的老頭老太。


    這些人都表示願意同趙玉婉一起,認為現在的規矩很不合適,讓他們感覺難以適應。


    得到這群人的肯定,趙玉婉信心大增,同時感覺自身對天理之道的領悟都出現極大提升,施展各種規則束縛更為得心應手,範圍都是擴大許多。


    這讓她很是滿意,覺得自己果然是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一路又有不少人加入進來,男女老幼皆有。


    這些人中,老者占大多數,隻有少數思想古板的年輕人跟著一起。


    至於那幾個小孩兒,還不懂事,隻是覺得大人們這樣說好玩兒,跟著自家大人一起的。


    趙玉婉隨眾人來到一處村落,見這裏幾乎沒什麽年輕人,都是些逃不掉的老弱病殘。


    這些人大多認為這次的旱災,是老天降下的懲罰。


    自認躲不掉,都留下等死的。


    見他們這麽遵“天命”,趙玉婉很是滿意,當眾道:


    “隻要諸位同我一起,謹守禮製,奉行天理,一切都會好起來。”


    眾人聽到這個保證,都是歡唿起來,有一個小老頭兒興奮地大喊道:


    “好,遵守文帝禮製,天下太平!”


    此言一出,眾人一同看向這個小老頭兒。


    就連轎中趙玉婉也是不由看去。


    突然被這麽多人注視,小老頭兒顯然有些怯場,小心翼翼的說道: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旁邊一人問道:


    “你剛才說,遵什麽禮製?”


    “自然是本朝文帝禮製!”


    雖然有識之士都明白胥國已然名存實亡,但對於天下百姓來說,隻要自己頭頂上沒有出現新的皇帝,那現在就是還在大胥朝。


    尤其是現在平州南麵在高希德手中控製的地盤,還都在用胥國年號,大家也就感覺不出來。


    至於他所說文帝,乃是指大胥朝第二位皇帝,諡號胥文帝。


    這位皇帝自太祖之後,一直致力於百姓休養生息,四十年不興刀兵,對於老百姓來說,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隻是此時聽到這小老頭兒說要守文帝時期的禮製,頓時有人反駁起來:


    “不行,文帝時候,咱們老祖宗可是被涼人、番人欺負的老慘。


    難道你想讓那賊人再殺到你家裏來?”


    當場就有人反對,且理由充分。


    有好幾人都站出來支持:


    “說的沒錯,文帝不行,得按武帝時期的規矩來!”


    這位武帝,便是指帶領大胥朝達到巔峰的玄章皇帝。


    胥國在這位的帶領下,痛擊涼人、番人,占領,哦。不,收複大量土地。


    直接撐起整個大胥朝的門麵,即便是如今,眾人對於這位玄章皇帝都是讚譽有加。


    隻是這還是有人不同意:


    “不好,不好,武帝的規矩不好,年年打仗,不知道因此死了多少人。


    武帝時的規矩,不合適!”


    “對,不合適,我看不如直接用太祖時的規矩吧!”


    “太祖雖然厲害,但當時領土不如後來武帝時大,大家過得也不如文帝時期好。也不合適吧!”


    “我說你們,爭什麽,要我說,直接遵上古禮製,遵禹皇的規矩。”


    “禹皇治水雖然厲害,但規矩不如堯皇好。”


    “我覺得舜皇的最合適!”


    “......”


    一群人爭論個不停,為究竟用什麽時期的規矩而相互辯駁。


    坐在轎中的趙玉婉聽到眾人之言,卻覺耳邊隆隆作響,感覺有些難受。


    因為在此之前,她所固束的規矩,其實都是胥平帝時期的規矩。


    這也是因趙家祖上就是在這位皇帝時期發家的。


    隻是,這位胥平帝的名聲可不好,胥國也是在其在位時,出現各種衰敗之象。


    與這些人所說的各時期規矩相比,胥平帝時期的規矩,毫無疑問顯得十分可笑。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趙玉婉忽然感覺自己散布出去的規矩,竟然有崩裂跡象。


    尤其是離得比較遠的幾處地方,規則束縛竟然直接垮掉。


    再聽這些人的討論,更是讓她難受起來。


    古製、古禮,原來也有這麽多不同,究竟該遵守那一種呢?


    趙玉婉拿不定主意,隻覺心神晃動,有些不穩,難以定靜下來。


    便想著聽一聽這些人辯論,用勝者的規矩。


    但在場之人,其實都是一群鄉裏百姓,並沒有多少見識。


    他們的所知並不完整,大多來源於道聽途說、戲文說書以及自己瞎猜亂想。


    因此,在相互辯駁的時候,就會說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規矩。


    很多時候,還會將不同時期的規矩弄混,讓人難以區分。


    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在場之人,有一個算一個,自身思想早就已經定型。


    即便他們的思想都是偏見,也隻會認為世上事,就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若不是,那就是世界的錯。


    相互之間辯論,更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服輸。


    若是被人駁的無話可說,也不會認輸,而是沉默一陣,重新整理自己的偏見,隨後再度加入“戰局”,不為別的,就為說服他人。


    隻是別人也都是一般,大家各持己見,誰也不肯承認自己的想法有問題,都堅定的認為自己的想法沒錯。


    這些話對於他們自己而言,自然是張口就說。


    反正別人說的話,那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不管對方說什麽,都隻是在想著如何將之否定,從而證明自己是正確的。


    他們可以這樣,但趙玉婉卻是不行。


    因為她自小是作為大家閨秀培養的,不但能識文斷字,還能寫詩作畫,是個妥妥的文化人。


    在這種問題上,文化人顯然更容易鑽牛角尖。


    尤其是對於她來說,必須要認定一種古禮才行。


    可是,她卻卡在這一步。


    因為,她的目標雖然是複興古禮,可說到底,沒有明確到底要複興成怎樣。


    要是讓隨便選一個,那是不可能的。


    天理之選用,豈可兒戲?


    糾結中的趙玉婉感覺自身道理似乎愈發不穩,連帶著周圍方才布下的規矩束縛都開始大量破碎。


    沒一會兒,她先前所布一切束縛,竟然都已經消散。


    而她自己也有一種頭痛欲裂之感,忍不住在轎中捂著頭。


    在腦海中,似有一道又一道規則在對碰,相互爭執著,想要做那個唯一的規則。


    而趙玉婉無法決定到底該那一條規則,遲疑不定之下,隻覺頭疼愈發嚴重。


    而在她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可見身上與天道相連之氣機,正在劇烈晃動,似乎也受到極大影響一般。


    在其難以理清一切之時,一直於暗中觀察的旱魃見此,意識到情況不妙。


    它來找這位,可是要利用其能力對自己進行幫助的。


    豈能看著其這般陷入自我毀滅一途?


    便見旱魃立即聚集旱氣,霎時在村莊上空化為一張巨大猙獰麵孔。


    這麵孔對著下方眾人吹出一口旱氣。


    眾人立即感覺熱風吹拂,皮膚幹裂,全身缺水,難受無比。


    在生存本能的催促下,一群人做鳥獸散,外出尋找水源救命。


    趕走眾人之後,旱魃再看向轎子,運法大喝一聲道:


    “停!”


    這忽然一聲吼,直接讓轎中的趙玉婉身軀一震。


    也是這一下,讓其頭腦中無數紛亂的規則忽然定下來。


    其中一道規則正好被選中。


    隨著一道規則被選中,其他規則便如鬥敗的公雞一般,有些不甘的散開,再沒有繼續爭鬥。


    而趙玉婉的麵色也好了些,感覺頭痛的情況在好轉。


    隻是當她感知一下這被選中的規則之後,卻是忍不住驚叫出聲。


    沒想到,這被選中的規則,竟然是還在上古之前的原始規則。


    那時的男女,都是衣不遮體,裸身相見......


    “啊!!!不,怎麽能是這樣的規則!”


    趙玉婉自小學的就是三綱五常,《女德》、《女戒》之類,如何能接受這樣的規則?


    “不,不行,這不行!”


    無法接受這個規則的趙玉婉強行撼動其被選中的位置。


    隻是被選中之後,並沒有那麽容易動搖,隻是一晃。


    但這也讓方才被迫放棄的其他規則感知到機會,一同圍攏過來,攻擊原始規則。


    原始規則毫無疑問是眾規則中最簡陋,最弱的。


    很快就被打敗,從選中位置退下來。


    眾多規則再次陷入鬥爭之中,趙玉婉又有些痛苦的扶著頭。


    旱魃見此,猙獰難看的麵孔上浮現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當即想要再施法喝止一次,幫對方再做一次決定。


    隻是這次還不待它發力,就聽到一人有些玩味的笑道:


    “我就說今日為何事情有些反常,原來是尊駕忍不住,提前出現,想要出手!”


    聽到這聲音,旱魃麵孔神色有些難看,轉頭看過去。


    發現來者正是夜明帶著兩女及一大票陰差。


    夜明看著這位的狀態,神色一動道:


    “看樣子,你現在隨時可以顯形。”


    旱魃聞言,並沒有顯形的打算,隻是道:


    “凡吾降災,都是順應天機變動形式,並非突發奇想。


    延化府本就該有半年旱災,莫非城隍大人打算逆天行事,阻撓於吾?”


    “尊駕不要誤會,本官無意逆天而行,隻是單純的在履行城隍職責,除滅妖邪而已。


    至於除掉尊駕之後會如何,那是人間管理者的事,與本官無關。”


    “閣下倒是很會找借口,隻是眼下吾不顯形,便是汝等,又能奈我何?”


    對於旱魃之言,夜明笑道:


    “你不主動顯形,本官的確沒有好的方法。


    隻是你現在不顯形,嚐試最後一搏的話,恐怕就沒機會了。”


    這話讓旱魃有些不安起來,隻是一時不知原因所在:


    “什麽意思?”


    “既然你的旱氣遍布延化府及周邊地區,那不妨現在施法查看一下各地的情況。


    想必,你會選擇主動顯形的。”


    反正自己沒顯形,現在不過一點旱氣組成的虛影,就是被對方擊散也無所謂。


    旱魃略一思量,決定按照夜明所說,試一下施法查知各地情況。


    結果施法一看之下,卻是大驚失色。


    原來,不知何時,竟然有一車又一車的糧食被運送進延化府中。


    這些運糧到來之人,並無統一特征,有的是商會,有的是達官顯貴,有的是地主富戶......


    且運來的糧食也是各種各樣,大米、小麥等各種東西都有。


    隻是,這些糧食,僅僅粗略一看,加起來都有近十萬石,後續還源源不斷有糧食運來。


    看到這裏,旱魃也是慌亂起來,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不可能,當今時節,你們怎麽可能有渠道弄來這麽多糧食?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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