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是一件開心的事,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開心。


    比如,申啟賢。


    此時的他,正在家中大宅裏裹著厚厚的被子,屋裏門窗緊閉,暖爐燒得很旺。


    即便是這樣,他也還是麵色微白,感覺很冷。


    他自幼便有些怕冷,年輕時還好,穿厚一些就沒問題。


    但到中年以後,就有些容易凍著。


    尤其去年因為忙於政務,不小心得了老寒腿。


    今年又因為妻子去世,傷感不已,為感情甚篤的妻子守靈時又不小心染了風寒。


    他的風寒症狀要比一般人嚴重許多,即便如今統領著平州七府之地,有充足的資源尋找最好的大夫,也沒什麽用,還是凍得和孫子一樣。


    別看他凍得不行,但旁人卻是沒有敢小看這位的。


    自從老知州去世後,由於朝廷沒了,新的知州便被他爭到,如今總領平州一切軍政要務,一身的浩然正氣早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鬱的王氣。


    別說人,就是諸多鬼怪見了他,也要落荒而逃,不敢麵對。


    因此,負責伺候他的女婢很是小心,生怕觸怒了這位。


    當然,申啟賢在對待身邊人的時候,脾氣是很好的,從不隨意打罵小人,很多時候,連重話都不會說。


    所以大家不但尊敬他,也是真心擁戴這位的。


    申啟賢在暖爐邊裹著被子,也不忘批閱處理大小之事。


    現在最令他頭痛的,就是占據南麵四府之地的高希德。


    其實他老早就想要發兵滅了高希德。


    但對方畢竟不是軟柿子,手下能人不少,申啟賢並沒有絕對把握。


    而且,無論是高希德本人還是靈璧公主,怎麽說都是胥國皇室。


    就算現在大家都知道,胥國早已名存實亡,但這麵大旗還是要舉著的。


    總之,多重顧忌之下,申啟賢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發兵。


    正批閱著公文時,一名女侍小心翼翼的從外麵進來,門也隻敢開一點點,生怕冷風灌進來,凍到了申大人。


    女侍躬身稟報道:


    “大人,五音教高人到了。”


    申啟賢聞言,點點頭道:


    “有請。”


    女侍退出去,到外間叫人。


    不多時,便見門開,奇怪的是,並無冷風灌進來。


    在門口的,乃是一名看去三十多,將近四十的風韻猶存之美婦。


    這美婦麵帶柔和笑意,動作舉止自有氣度,一眼看去,便會覺得這是個有教養、懂規矩的大家族主母。


    美婦身後則跟著兩名麵覆輕紗,姿容俏麗,身段優美的女子。


    美婦與兩名女子身上的衣飾有些相似,上麵都繡著明顯有聯係的同一教派花紋。


    隻不過美婦衣上的花紋更為繁複一些,象征著更高的地位。


    那美婦上前,身後兩名女子很是自覺的將門關上。


    美婦來到申啟賢麵前五步開外,躬身行禮道:


    “民婦五音教宮字閣閣主,宮聞樂,見過大人。”


    “免禮,就是你們最近一直在平州各地兜售那所謂的‘仙藥’?”


    申啟賢審視著麵前自稱宮聞樂的美婦,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惶恐、不適。


    見此,便知對方絕不是泛泛之輩。


    宮聞樂禮儀周到的迴道:


    “迴答人的話,正是我教在售賣仙藥,賺取一些資費。”


    “你們不是搞音律的嗎?應該很能掙錢吧,還要賣什麽仙藥?”


    “大人,如今亂世,音律這種盛世盛行的東西,現在可掙不到多少錢。


    我等一群弱女子,百般無奈之下,這才將祖傳仙藥拿出來賣,隻圖賺取一些錢貨,在這亂世存身。”


    宮聞樂說的情真意切,讓人不由同情起她們的不易。


    申啟賢卻不被其表現所動,隻是道:


    “你們是女子不假,但和弱這個字可不沾邊。”


    “大人恐怕對我們有些誤解,我等隻是一群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聚集在一起,弄些討好人的營生,以此謀生而已。”


    申啟賢擺擺手道:


    “叫你們來,不是和你們扯這個的,想必你也能看出本官的需求吧?”


    宮聞樂聞言,麵上笑容不變,身後女子躬身遞上來一個精致的盒子。


    將盒子當著申啟賢的麵打開,便見裏麵乃是一顆顆如珍珠般圓潤飽滿的丹藥。


    “大人,此物乃是我教祖傳仙藥,名為‘五石散’,又名‘五仙散’、‘寒食散’。”


    申啟賢看向盒子裏的丹藥,目光微動,開口道:


    “聽坊間傳聞說,這東西經常服用,可以長生不老,壽與天齊?”


    宮聞樂保持著標準的微笑道:


    “大人見諒,這不過是我等為售賣此藥拋出的一點噱頭,自然不敢欺瞞大人。


    這五石散不是長生藥,自然沒有這樣的效果。


    不過長期服用,可以延年益壽倒是真的。”


    申啟賢又問道:


    “不知可能治我這寒症?”


    “別的不敢說滿,但大人的寒症,絕對是藥到病除。”


    宮聞樂很是自信的說道。


    申啟賢沒說話,身邊已經有侍者走上去,從宮聞樂手中接過那一盒“五石散”。


    “大人。”


    侍者將東西呈到申啟賢麵前。


    申啟賢看了看盒子裏的丹藥,有些猶豫。


    侍者見此,明白這位的憂慮。


    念及這位平日裏對他們很不錯,侍者也正好想表忠心,便道:


    “求大人準許小人試藥。”


    這事申啟賢沒有拒絕,微微頷首。


    侍者拿起一丸藥,當著申啟賢的麵將之服下。


    一開始還沒什麽感覺,沒一會兒,侍者便感覺精神十足,全身都熱了起來,忍不住想要脫衣散熱。


    甚至於其頭頂上都在冒出白煙。


    “大人,這藥,很好啊!


    小人感覺全身都充滿了力氣,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侍者有些小興奮的說著。


    申啟賢見此,又問:


    “可有什麽不適之處?”


    侍者活動了一番,站立坐臥,甚至於打一套王八拳都沒問題。


    這讓申啟賢放心不少,拿起一丸“五石散”,細細觀察一陣之後,試著服下。


    宮聞樂見此,仍是保持著標準微笑,沒有任何神色變化。


    服下“五石散”之後,申啟賢便感覺體內有一股熱流生出,一直讓他感到痛苦的寒意在快速消散。


    尤其是老寒腿的雙腿處,明顯能感覺到熱流在驅散盤踞在腿上的寒氣。


    沒一會兒,就感覺熱流淌遍全身。


    甚至於,裹著被子的申啟賢都感覺有些嫌熱,試著掀開裹著的被子,發現果然感覺不到先前的那種寒冷之感,這讓他大喜過望。


    對於一個掌握了莫大權利之人來說,身體就是自身的最大束縛。


    許多事,都會因此拖累。


    而現在,他似乎找到了脫離束縛的辦法......


    見申啟賢興奮的樣子,宮聞樂依舊保持著氣度,麵上微笑不減,躬身道:


    “大人現在應該相信我派之藥沒問題了吧?”


    申啟賢聞言,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些不夠沉穩,當即再坐下,沉聲道:


    “目前看來還不錯。”


    “大人滿意就好,這一盒便當做是我派送予大人的禮物。


    之後大人再想買的話,我派可以給您八折計算。”


    聽到這話,申啟賢基本上放心了。


    對方明顯是打算做長期的,不像是騙局。


    宮聞樂見事情完成,便主動請辭。


    這時,申啟賢卻道:


    “你們一群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售賣這些東西,難免被人覬覦欺侮,不打算尋個依托嗎?”


    “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有一好友,名為宋城,近年來在商賈之道上頗有建樹,貴派可以找他談一談合作事宜。


    到時,本官保你們能在平州安身立命,就此安穩下來。”


    聽到這話,宮聞樂欠身答謝道:


    “大人好意,豈敢拒絕,我等弱女子,也正需尋人托庇,能得大人庇佑,實乃三生有幸。”


    這種商賈之事,申啟賢不擅長,也不想多談,便打發對方離去。


    臨走前,宮聞樂又笑著對申啟賢說道:


    “大人,這五石散不但能治病,還能為您提供一些幫助,您會喜歡的,就是無病,也可以常服用。”


    說罷,便帶著兩女離去。


    待其離去,申啟賢感受一下,發現的確是有些小驚喜。


    自妻子去世,自己染上風寒之後,已經許久沒有反應了。


    現在,似乎又有一種恢複到少年時狀態的苗頭。


    不自覺的看向身邊侍女,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些控製不住的下流起來。


    但他到底是有自製力的,加上對於亡妻還很思念,暫時不想做這些事。


    他並沒有完全相信五音教之人,想了想,讓人送兩丸“五石散”給府上的幾位老大夫,讓他們看一看這東西到底有沒有問題。


    隨後,整理一下衣袍,又開始處理起公務來......


    ......


    “誒,他是你失散多年的親生父親嗎?長得這麽像。”


    綠衣看著眼前的兵煞將軍,再看看夜明,不由問道。


    話剛問出去,頭上就被夜明敲了兩個暴栗。


    吃痛的綠衣頓時委屈巴巴的一手捂著頭,一手拉著采薇的手臂,告黑狀道:


    “小姐你看他,又欺負我,快懲罰他!”


    采薇笑一笑,揉揉綠衣的頭,並沒有說什麽。


    夜明則是沒好氣的說道:


    “也不知道之前是誰大喊著‘不~~’,跪在雪地裏大哭。


    要不是采薇親你一下,都不起來的。”


    一提到這事,綠衣頓時又有些抓狂,想要上來咬人。


    但被采薇攔住,當著外人的麵呢!


    綠衣也是知道分寸的,並沒有真的死纏爛打,但還是不服氣的指著和夜明長相十分相似的兵煞將軍:


    “那你倒是說說,他不是你爹,為什麽和你長得這麽像?”


    這話說的,夜明真想再給她兩個暴栗。


    奈何,采薇護著的,隻好忍了。


    其實這事鬧誤會倒也不奇怪。


    畢竟,夜明和兵煞將軍的樣貌,都是按照那位夜明將軍長的。


    隻不過夜明是其青年時期的樣子,兵煞將軍則是其中年時期的樣子。


    兩人站在一起,被誤認為父子,再正常不過。


    但夜明可不是吃這種虧的人,自然不可能認。


    “他是我的崇拜者,在模仿我的臉。”


    夜明毫不害臊的說著。


    兵煞將軍對於這種事並不在意,沒發表什麽看法。


    夜明又對他道:


    “老兵,走,跟我一起去城隍司掛個名。


    以後你也就是城隍司一員了。


    若是有需要顯聖的時候,你就代替我去就行。


    正好,連妝都不用化。”


    兵煞將軍睨他一眼道:


    “我對你的懶惰,又有了新的認知。”


    “哎,你這是什麽話,我這是怕你無聊,幫你找點事兒做。


    人如果太閑,是會廢掉的。”


    見兵煞將軍沒有明確反對,夜明就當他同意了,便拉著他去府城隍廟。


    采薇也笑道:


    “正好我還有驚喜要送給你,也一同過去吧!”


    “驚喜?我最喜歡驚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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