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酒很虛弱,麵色蒼白。


    見到眾人,秦蒙並不意外,苦笑了一聲,搖頭道:


    “大淵封印破損,這裏已經淪為死域。”


    道山殿先生徐消訝然道:


    “當年我們十位高手聯手布下的封印,居然撐不到百年!”


    鴻儒殿先生柳停風歎息道:


    “料到如此,除非一品強者親自封印,否則以大淵的恐怖氣息,我們的力量擋不住多久。”


    “那就再封印一次唄!”孔氣氣揮動大錘道:“咱們這麽多人呢,一起動手,一定能成功!”


    秦蒙深吸一口氣,道:


    “沒機會了,上次封印借助了寶境空間的力量,如今我能感受到天瀾寶境正在消弭,大淵的氣息攜帶著侵蝕之力,不斷磨滅著寶境空間。”


    左蘭山沉聲道:


    “大淵,莫非有自主的神智,想要連通雲州?”


    這個問題,無人能解答。


    眾人默默望著深淵般的黑暗,所有人臉上均有忌憚之色。


    天下第一險地的名頭,可不是說說而已,大淵是真的死地,即便二品強者也要畏懼萬分。


    “有老鼠,想要打個洞鑽進雲州。”


    雲缺的聲音充滿著輕鬆之意,道:“既然毀不掉老鼠洞,那就踩死洞裏的老鼠!”


    鼠洞之說,令眾人紛紛恍然。


    “老鼠洞……”


    秦蒙的目光變幻了起來,仿佛明悟了什麽,道:“原來這盤棋,從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我本想以身入局,誰料早已身在局中。”


    大祭酒的低語,沒幾人能理解,隻有雲缺知道這盤棋,是星辰殿一手布置。


    如今,棋局走到了最後一步。


    勝負輸贏,在此一舉。


    “大祭酒,下麵的情況如何,我要去找我娘。”


    雲缺將母親的消息簡單告知,秦蒙聽罷點了點頭,道:


    “百善孝為先,天祈學宮以你為榮,雲缺,你是我見過的最調皮的學子,也是最重情義的學子,不過這一次,我勸你別去,不到二品,在大淵裏沒有機會活著迴來,以老夫二品巔峰修為,也僅僅能落到大淵底部而已。”


    “大淵不是一個地洞,而是一片廣闊無邊的地底世界,可以看做是另一片空間,充滿了絕險,大淵有無數詭物棲息,活物到了大淵,隻能淪為血食。”


    “而無盡的詭物還不是最可怕的,大淵真正的恐怖,是方向,在大淵裏行走才是最危險的,走得越遠,越容易迷失,再也找不到迴頭的路。”


    雲缺沒來過大淵,但雲缺相信大祭酒的介紹。


    原來大淵如此兇險,以大祭酒的修為也難以探索大淵。


    “大祭酒能走多遠?”雲缺問道。


    “方圓兩百丈便是極限。”秦蒙沉聲道:“最穩妥的辦法,是衝進一品之後再來探索,你的三品境界在雲州足以驚人,但是在大淵裏,則弱小如螢火。”


    雲缺沉默了稍許,灑然一笑,道:“螢火雖然比不得皓月,至少可以燎原!大祭酒,我意已決!”


    秦蒙望著眼前的年輕人,目光中泛起一絲異彩,笑道:


    “螢火燎原……難怪聖人會選擇了你,天地日月,萬物星辰,人雖如螻蟻,亦有螢火之力可以燎原,既然如此,老夫陪你再走一遭大淵!這盤棋,在我有生之年也想看看究竟誰輸誰贏!”


    鴻儒殿先生柳停風笑道:“教了一輩子書,也該去走走路嘍,柳某同往!”


    道山殿先生徐消道:“來了就是去大淵的,不去多掃興,一起一起!”


    太尉龍桃撇嘴道:“不就是個老鼠洞嘛,老夫最喜歡捉老鼠了,我第一個下去!”


    二哥徐傲古沉聲道:“大淵裏有殿主的氣息……這裏很危險。”


    雲缺驚訝著問道:“二哥,你想起了以前?”


    徐傲古點頭道:“我來過這裏,當時太年輕,無所畏懼,孤身探索大淵險些死在裏麵,後來……不對,不是我想去,而是被騙去的大淵,後來……還不對,好像是申猴把我扔進的大淵……哎呀想不起來了!好煩呐!”


    “二哥你快別想了!以後慢慢想。”雲缺趕緊勸說。


    二哥的腦子還是不靈光,很多記憶是錯亂的,不過以雲缺分析,二哥肯定遭遇了九夷人的算計才成為星辰殿的最強打手,醜牛。


    秦皇開口道:


    “既然大淵難以探索,我們便組成一條平安之路,將雲缺送到最遠的地方。”


    秦蒙頷首道:


    “或許,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有請靈尊!”


    隨著秦蒙的聲音,雲缺手腕上的騰蛇展現出龐大的妖軀,一頭紮進大淵。


    從騰蛇入大淵開始,足足過了一刻鍾,蛇尾依舊留在地麵,龐大的靈尊以自己的妖身組成了一道通往大淵地底的階梯!


    黑暗裏,遙遙傳來一聲厲吼。


    那是靈尊的嘯聲,已達底部。


    雲缺第一個躍出,沿著蛇身滑進大淵,其他人相繼跟隨。


    秦蒙將宋道理留在洞口,道:


    “你的修為,下去並無用處,留在此地看守即可。”


    宋道理躬身領命,守在大淵洞口。


    等秦蒙的身影也落進大淵,洞外變得安靜下來。


    宋道理盤坐在一旁,默默等待。


    落進大淵之後,雲缺眼前是驚人的景象。


    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


    地麵上屹立著大小不一的骨山,頭頂遊蕩著數之不盡的鬼火與幽魂,遠處時而有巨大的黑影起起伏伏,不知是什麽恐怖的詭物。


    來到大淵的第一感覺,就是冷。


    並非身體上的寒冷,而是一種從骨頭裏往外散發著的陰冷,連元神都在微微顫抖。


    孔氣氣最先挺不住了,將大錘紮進地麵,這件異寶立刻散發出金色的光暈,籠罩了方圓三十丈左右的空間。


    “我隻能護住這麽大地方,這裏實在太可怕了!”孔氣氣有些喪氣的道。


    “夠了。”


    秦蒙當先走向遠處,其他人相繼跟隨。


    之後沒人在開口。


    在孔氣氣撐起的光幕之外,寒刀冷喝一聲,將重刀紮進地麵,三品歸真之力盡數灌入刀中,撐開了三十丈上下的刀氣空間。


    第三個是白起,一樣以本命武器紮於地麵,隨後是大唐皇後長孫至清與宰相吳爾智。


    一個又一個光幕,宛如一朵朵生命之花,盛開在暗無天日的大淵之內。


    有的二三十丈,有的兩三百丈,修為不同,護住的空間則不同,但方向始終一樣。


    通往大淵更深的地方。


    路上的腳步,漸漸稀少起來。


    大祭酒撐開了三百多丈的儒家浩然氣。


    秦皇撐開了同樣大小的武夫氣機。


    最後憶白龍將白龍劍紮進地麵,撐開了最後三百餘丈的劍氣之幕。


    這條路很長,有秦皇,有武威王,有一眾先生的庇護。


    這條路很短,在無邊無際的大淵裏,顯得微不足道。


    但是那一條顏色不同,氣息不同的光芒,猶如一道指引,在黑暗裏倔強的散發著光亮,為雲缺照亮著歸途。


    “多謝大家相助,我一定會迴來!”


    朝著光線的方向深深一拜,雲缺轉身走進了黑暗當中。


    獨自前行!


    這條路最終,隻有雲缺一個人能走。


    無論大祭酒還是秦皇,亦或者武威王,都無法在大淵裏保存足夠的戰力,超過範圍,修為將大減,最終被黑暗裏的詭物吞沒。


    而雲缺不同。


    雲缺是三魂之體,來自大淵的侵襲,可以由三道神魂來分擔承受。


    大淵的壓製力,雲缺的元神如果承載到極限,立刻換為月魁,月魁支撐不住會換為雲朵。


    即便如此,雲缺走得也極為艱難。


    腳步沉重。


    雲缺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


    向前!


    找到母親,殺掉星辰殿之主!


    時間在這裏失去了概念。


    雲缺記不清自己走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一天?亦或者一年?


    迴頭看去,光幕般的指引早已消失在黑暗深處,看不到半點光芒。


    “果然不是好地方……”


    一拍心窩,氣機湧動間,身上的五行保甲湧動起奇異的氣息。


    這件由五彩石煉製的保甲,是雲缺能獨自在大淵行走的另一份後手。


    五彩石出自大淵,本身就帶著大淵特有的氣息,所以雲缺能借助保甲之力,極大程度的抵消著大淵之力。


    再次前行的路上,出現了諸多阻礙。


    一些形態各異的詭物開始匯聚而來,有的很弱,一腳即可踩碎,有的極強,需要拚命才能斬殺。


    接下來的路程,是一條殺戮之途。


    雲缺從未停步。


    伴著殺戮而來的,還有境界的提升。


    越是艱難之戰,對武夫來說越是修煉的良機,三品歸真對雲缺來說遠遠不夠。


    雲缺要衝進二品!


    一路殺伐,一路前行。


    無數詭物的屍骨,鋪成了一條死亡之路,比起之前的生命之路更加震撼,也更加冰冷。


    而詭物的屍體,又吸引了更多強大的詭物,雲缺的戰鬥始終無法停息。


    在斬殺了一頭高山般的強大詭物之後。


    終於,雲缺倒下了……


    渾身血跡,一動不動,宛如屍體。


    身後如山的屍骨堆積成一個詭異的笑臉,仿佛在嘲笑著獵妖人注定會亡於妖口的宿命。


    “好餓啊……”


    良久,雲缺無力的聲音漸漸響起在大淵深處。


    “百密一疏,帶了這麽多寶貝,怎麽沒帶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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