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穀若衾如何還能理智地思考。


    就連沈蒼顥,也震驚於魚弦胤的自作主張,以及冷酷無qing。他垂著頭,擺了擺手,道,你走吧,迴你應該迴的地方。


    魚弦胤的白髮淩亂飄起,愁眉深鎖,yu語還休。他們曾一同違逆天帝,闖天門,迴人界。這段時間他們共同經歷的事qing,就像一杯甘醇的酒,鋪滿舌尖,縈繞心頭。彼此構建的qing誼,早就匪淺,是惺惺相惜的愛護。


    但此刻,卻都在一個眼神中隕落,在一句輕描淡寫的對白裏寂滅。


    他如何能不惆悵欷歔。


    他知道,他應該走了。


    臨走前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歸蟒的死,隻是一個開始。他雖然形滅,但神在,他的邪惡之氣如今已散落在人世間的各個角落,如何鎮壓那些邪惡,收服孽障,便就是四大天神的重責,天神沒有兵器在手,就如同一個人空有武功而缺乏內力,你沒有選擇,天帝必定會再次將你召迴。所以,我們在神界還是會再見的。


    而隻是輕輕地抱起了木紫允,撫過她微微皺緊的眉心。然後便感覺身後一陣幽風起,腳步,唿吸,都隨風而去。


    穀若衾跌跌撞撞地跪去追善的身邊,沾滿鮮血的手,剛觸碰到追善的額頭,追善便像沙堡壘一般崩塌潰散,隻留下滿地灰色的塵埃。她將塵埃捧起,它們便從她的手指fèng隙裏溢出,重新落了滿地。


    愛如指間砂。


    匆匆一捧,便風化。


    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核對彼此的心意。那些qing深qing重的說話,未曾講,已天涯。


    §參商永離


    遲早是要離開的。沈蒼顥知道。他的身世,註定了他無法像尋常的男子那樣,徜徉在心愛之人的身邊。


    chun花秋月,隻能獨賞。寂寞心事,無處收藏。


    隻是,他沒有想到,那樣快。快得木紫允尚未甦醒。他沒有等到她張開眼睛的一刻。身體輕盈,飄飄然,突然就像一隻斷線的風箏,朝著天際踽踽飛去。他伸手,隻抓住流雲。抓不住逗留的憑據。一顆晶瑩的眼淚從他的麵頰滾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


    他卻還是哭了。珍貴的一滴,便落在木紫允的嘴角。清鹹的味道鑽入唇齒。她在迷夢間想起曾經那一夜熾烈的雲雨jiāo纏。便覺得胸中有萬般癡qing,yu噴薄湧出。然後,堪堪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裏?


    紫竹林。穀若衾坐在chuáng邊,fèng著衣裳。微微一笑,望著木紫允,你醒了。你醒了,他卻走了。


    誰?


    沈大哥。


    樓主?木紫允豁然心痛,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穀若衾撫著她的背,餵她喝了一口水,道,沒有樓主了,沒有紅袖樓,也沒有玉羅七小主,江湖遠了。她眉目哀傷,再不是從前那副歡喜天真的模樣。她將所有的事qing逐一向木紫允解釋了,眼淚早已流gān,隻剩一點麻木,一點倔強。


    煙初冷,雨才收。疏影殘。


    紫竹林依舊是靜謐得連蟲鳴鳥叫也聽不見。仿佛寂寞無邊。木紫允輕輕地走出去,滿眼都是飄搖的蘆葦。


    螢火蟲起起落落。


    她仰起頭。她想,他會在哪裏呢?東邊還是西邊?他可有思念?可有不舍?他會忘記她,忘記彼此轟轟烈烈的過往嗎?如若可以早一點醒來,早一點睜開眼睛,起碼還可以再看看他,看他最後一眼,便就從此烙進心裏,白髮枯骨不忘。或者,還可以親口告訴他,此qing願以生死許,山無棱,天地合,也決不同你相決絕。


    但如今參商永離,再無歸期。


    忽然珠淚滿眶。


    這時,穀若衾亦款款地走過來,道,沈大哥說了,如果我們想他,便抬頭看漫天的繁星,總有一顆是他。


    於是螓首蛾眉,極目遠眺。便將滿眼的盈盈粉淚都倒流,落迴了心底,那痛又深一分,思念又加深幾層。同時,木紫允隱隱覺得腹中微熱,仿佛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緩慢地生長著,像幼苗極yu破土而出。她便輕輕地將雙手覆蓋上去,那是她僅有的溫暖。


    最後的溫暖。


    縹緲天界,當銀白的鎧甲像扯不斷的蛛網將沈蒼顥包裹束縛,他看見眾天神冷漠的表qing,還有魚弦胤,他就站在他的旁邊,猶有哀傷,yu說還休,但閃爍疏遠,他故意不看他。沈蒼顥禁不住滿心悲涼,便無聲地,默念起那個名字。


    紫允。紫允。紫允。重複著,一遍又一遍。


    星空有瞬間的暗淡。懸在山邊的鐮刀月,忽然變得毛躁模糊。她好像真的聽見了他的聲音,如在耳邊的低語。


    煙初冷,妝鏡菱花黯。


    流水橋頭空盼。都付予劫難。


    明朝抱琴與誰彈。


    【完】


    )


    附:【本作品來自網際網路,本人不做任何負責】版權歸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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