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這夏天的雨就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剛才還是磅礴暴雨,這片刻之後暴雨居然變成了零星的小雨。


    此刻敵軍的一千盾甲騎兵已經和來福率領的一百特種兵戰士戰成了一團,他們掛盾,拔刀,這一片並不太大的戰場上頓時是一片刀光劍影。


    馬背上有人被刀劈落了下來,有人被開腸破肚,有人斷了胳膊少了腿,但始終沒有人發出一聲慘叫,氣氛凝重得就像被鮮血凝固似的!


    許小閑拿著兩隻袖弩抽冷子射出了六箭要了六個敵人的命,他又望了望天,收起了袖弩,這才拔出了初一。


    他殺入了戰場,在唐刀淩冽的寒光之下,他冷酷的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這是一場實力原本應該懸殊極大的戰鬥。


    以一千重盾騎兵、還是用武林中人訓練出來的重盾騎兵,按照道理,他們要殺死一百個步卒戰士是極為容易的。


    但這場戰鬥卻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首先便是那位身手最高的一品下的霸王鐧段其鋒被雷給劈死了,這其實並不是這場戰鬥完敗的關鍵因數。


    關鍵因數是武器上的巨大差距!


    許小閑的一百特種部隊的士兵同樣身手極佳,他們是當年大管家親手訓練出來的武林高手,再接受了特種兵訓練之法並經曆了戰爭的考驗而存活下來的最精銳的戰士。


    他們配備的長刀是百花鎮鐵匠作坊打造出來的正兒八經的百煉刀。


    當大家彼此力量相當的時候,武器就成了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


    雙方的武器在強大的力量一擊之下,敵人的長刀便在特種兵的長刀之下一刀兩斷。


    這便是令敵人絕望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


    拿著半截刀身怎麽去殺人?


    這刀還沒遞出去人家的刀就到了胸口……於是,這場戰爭在半個時辰之後便進入了尾聲。


    敵人並沒有一人逃跑,他們依舊在絕望中死戰,這給許小閑的戰士帶來了傷亡。


    但最終的勝利,已經在許小閑的眼前。


    而此刻,景國西部邊軍大將軍丁不凡率領三千戰士正在飛奔而來。


    他並沒有如懷柔所預料的那樣因為這場暴雨而耽誤半個時辰,他帶著部隊衝入暴雨之中的時候便豁然警醒——


    他的酒量極好!


    昨兒和懷柔確實喝了很多!


    但根本不足以讓自己醉的錯過了如此重要之事!


    多年的軍旅生涯早已讓他養成了雷打不動的習慣,無論晚上睡得再晚,早上一定會在寅時起來,因為要練武,也因為要練兵。


    但偏偏今兒早上破天荒的晚起……


    偏偏懷柔來的如此之巧……


    偏偏大元帥懷叔稷想要的是他的小兒子懷邑成為五公主的駙馬。


    可得來的消息是五公主似乎對大辰的那位攝政王芳心暗許!


    所以,在如此暴雨之下,他依舊一馬當先率領著這支親衛騎兵速度不減絲毫的狂奔。


    他很擔心。


    越來越擔心!


    如果這是懷叔稷的手筆,那就出大事了。


    五公主雖然不會有事,但許小閑定然活不了。


    原本那位大辰的攝政王死了也就死了,他丁不凡恐怕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就在前天,東宮給他來了一封太子殿下的親筆信。


    信裏隻有一句話——


    “吾已在薌箬湖畔蓮蓬人家定下美酒佳肴,待許小閑前來一品!”


    太子發了話,這事情的性質就變得不一樣了,至少他丁不凡就不敢再漠視許小閑的存在。


    但這件事偏偏就是如此之巧,前兒個太子才來了信,昨兒個兵部侍郎懷柔就奉旨抵達了雲天城。


    懷柔帶著大內侍衛前來迎接五公主殿下迴京都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偏偏昨兒個自己卻被懷柔給灌醉了,以至於今兒早上會晚去了夾金山關隘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可以做出很多的事來。


    那麽如果真發生了自己最擔心的那件事,這是皇上的意思呢?還是大元帥懷叔稷的主意?


    若是皇上的意思,那麽太子之意便和皇上之意相悖,許小閑無論死活,自己都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的角色。


    但如果是懷叔稷的主意……這件事同樣很是棘手,作為自己最直接的頂頭上司,懷叔稷在景國的威望極高,懷家也是景國真正的大閥世家。


    當年皇上登基為帝,在傳聞中便有懷叔稷的巨大功勞。


    而當今宮裏的玉妃娘娘便是懷叔稷的親妹妹。


    這位玉妃娘娘生有三子二女,但她也命運多舛,個個都出天花,最終僅僅活下來了一子一女。


    這一子,便是景國的三皇子景文秀,這一女便是景國的七公主、年僅十二歲的景楚楚。


    自己作為皇後家的人,當然是要站在太子的這一邊,那麽如果不是皇上的意思,自己就一定要保證許小閑安全入京都。


    丁不凡很快捋順了其中的關係,皇上沒有給自己關於對待許小閑的任何旨意,那自己便要遵從太子殿下的意思。


    這場暴雨終究變得小了許多,丁不凡快馬加鞭,隊伍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另一邊,葉知秋架著馬車也在狂奔。


    當他再次穿過了夾金山關隘的那月亮彎,當他的馬車駛出了關隘口,他看見的是一地的屍體和流淌的一地的血!


    雨在這時候終於停了。


    戰鬥在這時候也終於結束了。


    葉知秋下馬,向那處戰場走去,踩著一地流淌的被雨水稀釋得看不出顏色的血。


    他看見了許小閑,卻突然聽見了一個大哭聲——


    來福將手裏的刀砰的一聲丟在了地上,那個鐵塔一般的漢子居然痛哭了起來!


    葉知秋以為這是來福對於袍澤戰死而悲傷,正要覺得這家夥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卻見來福伸出了雙臂,一家夥將許小閑給摟在了懷裏……


    他的頭就放在許小閑的肩膀上,他一邊哭一邊說出了一句令葉知秋差點窒息的話——


    “少爺,我好怕,我們迴家,迴涼浥縣好不好?”


    然而更令葉知秋震驚的是許小閑居然拍了拍來福的背,聲音還很是溫柔的說了一句:“別怕,少爺在這裏呢,過些日子少爺就帶你迴家……鬆手!”


    “嗚嗚嗚……”


    “老子叫你鬆手!”


    “嗚嗚嗚嗚……”


    “砰……!”


    許小閑曲腿,一膝蓋頂在了來福的腹部,一家夥將來福給頂飛了出去,來福砰的一聲掉在了泥濘之中,葉知秋來不及驚訝,他突然轉頭向側方望去。


    落英平原上升騰起了薄薄的水霧,就在那水霧中,就在一處小小的山丘上,此刻正站著一個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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