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所有的少年們,為大辰之崛起而讀書!”


    “我希望所有的少年們,在這百花玉紙上,書寫下你們光輝的前程!”


    發布會已經結束了半個時辰,但這兩句話依舊在許多人的耳畔迴響。


    唐無妄和雲皇後帶著遇見的華神醫和張桓公迴到了悅來客棧,坐在茶桌旁,唐無妄有些走神。


    雲皇後的心裏當然是歡喜的。


    她在一旁的書桌上寫下了三首詩。


    其一便是在百花鎮的時候許小閑脫口而出的那一首沒有名字的詩:


    遲日江山麗,


    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


    沙暖睡鴛鴦。


    其二和其三都是剛才許小閑在那發布會的現場所作的兩首詩,它們依舊沒有名字:


    百川東到海,


    何日複西歸。


    少壯不努力,


    老大徒傷悲。


    以及這首定會震驚大辰的詩篇:


    朝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


    男兒當自強!


    她放下了筆,也坐在了茶台前,親手煮上了一壺茶,這才看向華神醫問了一句:“不知華老何時收了繁之為弟子?”


    華神醫這就糾結了,他撩起衣袖來假咳了兩聲,“這個……去歲也是在三月末四月初吧,老臣來過一次涼浥縣,桓公是知道的,我們二人去拜訪了一次繁之,當時老臣想的是去給繁之複診一下……”


    雲皇後好奇的偏過了腦袋,“然後呢?”


    “然後、然後……繁之拒絕了,卻、卻讓老夫收他為弟子。”


    張桓公愣了一下,這不要臉的,睜眼說瞎話呀!


    老夫當時也在,繁之什麽時候讓你收他為弟子了?


    張桓公倒沒有點破,華神醫老臉一紅脖子一硬,反正許小閑自己都承認了,老子不如大方一點,他坐直了身子,一縷長須,老神在在的又道:“老臣看繁之眉目清秀文氣十足,再加上他本來就是病人,而老臣又沒法一直呆在涼浥縣,故而就收下了他,隻是、隻是未曾向外界宣布罷了。”


    原來這樣!


    雲皇後更加歡喜,“你做得很好!繁之都說了,若不是因為你傳授的醫道,他可沒有辦法治好他自己,他也弄不出那百花蚊香來。”


    “來,兩位賢臣請喝茶。”


    雲皇後遞了三杯茶過去,又問了一句:“那麽……繁之為啥拒絕了你的診斷呢?”


    華神醫瞧了瞧張桓公,“這事,桓公來講會更清楚一些。”


    此刻唐無妄也醒過了神來,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極有興趣的也看向了張桓公。


    “是這樣……”


    張桓公將那天許小閑說過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了出來。這番話驚得唐無妄和雲皇後都愣了半天——


    “你的意思是說,許小閑這小子就因為那曲折就堪破了生死?”


    “應是如此,不然他那小小年紀怎可能說出如此發人深省的話來?”


    唐無妄有些愧疚,畢竟前歲許小閑的那解元是他下令給擼去的,但他的出發點卻不是這樣,他擔心許小閑到了京都受不了那風雨,萬一自己一個沒注意,他極有可能在京都死無葬身之地!


    “朕這是為了保全他!”


    張桓公拱手,“陛下是為了保全他這沒錯,但繁之卻並不知道。自那以後,繁之就變了個模樣,他幾乎不再看書,然後就有了百花鎮。”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老臣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他不想當官這個心思兒顯然未曾改變,不然他不會在剛才的發布會上說這不是我的誌向。”


    “這個孩子太有本事,老臣剛才在想,他既然提筆就作出了那首將相本無種的詩來,恐怕他平日裏還是有思考這個問題的。”


    “在老夫看來,他其實誌存高遠,隻不過是有些氣餒,或者是……”


    張桓公這話尚未說完,雲皇後忽然笑了起來,“臣妾大致明白了。”


    唐無妄一怔,“愛妃明白什麽了?”


    “前些日子在百花鎮,我與許小閑小坐了片刻,我試圖勸他去參加會試然後入朝為官。”


    “可他說……若是當官,對上得奉迎,對下也不能不顧老百姓的死活。這就是風箱裏的耗子,是個兩頭受氣的活兒。”


    “他還說因為那是一群貪婪的狼啊!我要在狼群中活下來就不能是一隻兔子,我也得變成狼!”


    “小狼吃農民商人,大狼吃各地方的小官小吏,更大的狼它的胃口就更大了,下麵的小狼要想活下來就得給它進貢,那是填不飽的無底洞!”


    “……最後他說那莫如生活在這裏。”


    “於是他隨口吟出了這首詩來……”雲皇後去了書案取了一張紙,“這,就是他而今想要的生活。”


    唐無妄接過來一看,“……沙暖睡鴛鴦,倒是舒服。可他分明也有暮登天子堂的念頭啊!這小子,心思兒倒是複雜。”


    他放下了這張紙,看向了張桓公,“而今大辰官場,真的有他說的這般惡劣麽?”


    張桓公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繁之……一針見血!”


    “好,既然大辰有著這樣的問題,既然他許小閑明知有這樣的問題,那他如何去破解呢?他僅僅是拋出了問題,卻沒有給出解決的方法……這不行!”


    張桓公一怔,連忙說道:“陛下,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呀!他從未曾走出涼州,更沒有接觸官場,這樣的事莫要說許小閑了,就算是老夫、就算是右相,恐怕也難以給出解決的法子。”


    “就任由這樣爛下去?”


    “這樣爛下去的結果是什麽?是大辰十七年的江山毀於一旦!當年離朝滅亡不也正是因為官場腐敗導致民不聊生麽?”


    “此乃前車之鑒,朕……”唐無妄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極為嚴肅:“朕而今既然知道,就斷然不能讓這樣的事再次發生!”


    張桓公沉默了片刻,“其實陛下早已知道,老臣鬥膽一問,那毒瘤……皇上當真能下刀割去麽?”


    此間頓時寂靜。


    雲皇後有些緊張,張桓公有些後悔說出了這句話,華神醫擔心這句話刺激到皇上讓他那頭痛的腦疾又發作了。


    唐無妄想了許久,似乎在權衡其中利弊。


    “朕在局中,許小閑既然已經診斷出了大辰的病,那就找他這個局外的人開一劑方子。”


    “走,咱們去許府拜訪一下許小閑,記住,他至今依舊以為朕和皇後是一對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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