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郡的雁山湖畔,在遠處山腳下的幹燥荒地上,駐紮著一朵朵的白色大帳篷。


    這些帳篷整齊的分部在這又硬又幹的荒涼土地上,在地上經常能夠看到一些牛羊的毛發,以及一些碎碎的小石子。


    眼下已經到了秋末的時候,天氣逐漸的轉冷,到了晚上的時候都要穿上棉襖來禦寒。


    盡管不遠處就是雁山湖,但這裏的牧民和牛羊所需要的飲水,都是用車子從上遊的地方取用,那裏的水草和清水要比湖泊裏的更幹淨一些。


    平時洗衣服洗澡之類的,就是直接用的湖水。


    一個漢子將一頭洗幹淨的肥羊綁在了鐵架上,這人穿著白色羊皮簡單做成的白色襖子,頭上帶著羊皮毛,是那種有著卷卷羊毛疙瘩的款式。


    皮襖防風,棉襖禦寒。


    吉爾丹用刷子在肥羊身上抹油,讓等下燒烤出來的肥羊更加油酥香脆。


    在手上做事的時候,吉爾丹看向了遠處山頭上站著的那個中年男人,於是對著旁邊正在搬運箱子的人搭起了話。


    “兀赤,牧頭在那裏站了快一個小時了,這等的是哪個大人物啊?”


    兀赤是一名紅發的漢子,那濃密的蓬鬆長發披散在肩膀上,體型魁梧精壯,和山州的胖子很不一樣。


    將作為板凳的箱子放下,兀赤迴答說道:“是雲州黑水縣的主人,這人對牧頭和上任的牧守他們都不錯,我們部落前兩年的工具衣服調料都是從他那裏買的,牧頭經常提起這個人,對他很敬仰。”


    吉爾丹的衣服是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相比雲州那些人的單薄衣服,這裏人的衣服要更簡單,更接近袍子,因為沒有多餘的布料做城精細的款式,也沒有那種細致的工藝技術。


    “這快到天黑了,今天這要是不來了,這羊就是咱們幾個分了。”


    吉爾丹繼續刷著油,他對胡仲很敬佩,但是對胡仲敬佩的人,並沒有什麽感覺。


    隻要知道不是什麽敵人就好了,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什麽喜歡。


    兀赤從一個箱子裏拿出了酒,放在火堆旁邊加熱。


    吉爾丹看到後,高興的說道:“這次可是下血本了啊,連這烈酒都拿出來喝!有運氣了!”


    兀赤將兩瓶酒放好,抬起頭注視著吉爾丹,沉悶的說道:“不要貪嘴,牧頭很重視這個事情,那位客人來了之後你要懂規矩!”


    兀赤一臉無趣的說道:“我懂,我哪有運氣喝這好酒啊,我喝我的奶酒。”


    在兩人旁邊還有其餘人也在幫忙,一個手臂粗壯,穿著厚實衣服的婦女將一筐木頭抱過來放在旁邊。


    “當家,柴火放這了。”


    在女人的身後,一個紅發的小女孩也抱著一小筐的羊糞,“阿爹,羊糞也放這了。”


    兀赤看到後,走過去摸著小女孩的腦袋,“這個不要,你拿迴去燒吧。”


    小女孩疑惑的說道:“為啥啊?”


    吉爾丹見到後,笑著說道:“這次來的客人是大人物,燒火都要用木頭燒,不讓用糞料燒。”


    兀赤得到的要求就是如此,盡管並不費勁,但胡仲確實是想了很多事情。


    正在說話的時候,遠處的胡仲迅速跑了出去,同時一些在遠處站崗的男人們也看到了什麽,迅速跟了過去。


    “迴屋去!”兀赤迅速讓女人和小孩迴去。


    女人迅速抱著小孩朝著帳篷那裏走去,而小女孩好奇的看著遠處,手中拿著的糞籃子也掉落了好幾塊裝的不規則的糞塊。


    沒過多久,王蘭陵就牽著馬和胡仲一起走了過來。


    王蘭陵說道:“有三年多沒見麵了,我平時都在學校裏讀書,隻有寒暑假的時候才有空迴來,也沒有趕上你們過去的時候。”


    胡仲高興的說道:“大人諸事繁忙,這三年不見,大人比當初更高更壯了許多,也英武穩重了更多。”


    王蘭陵笑了笑,“多謝誇獎,胡仲你現在手下也有了幾萬人,日子過得不錯吧。”


    胡仲聽到後就無奈的說道:“手下人越來越多,事情越來越多,我現在才體會到三年前大人您的不容易,有些時候夜不能寐,被諸多事情壓的喘不過氣來。”


    “哈哈哈!這有什麽?什麽事情都不容易,慢慢來就能適應了,我也時常會想起自己以前的作為,發現也就是那樣了,並沒有做過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王蘭陵很清楚手下人多之後要遇到的各種問題,不過兩人的位置不一樣,考慮的事情也不一樣,沒辦法用自己的經驗幫助到他。


    胡仲知道王蘭陵謙虛,在走到了篝火這邊後就說道:“我備了些飯菜招待大人您,隻是這邊畢竟是比不上黑水縣和通州的,還請大人海涵。”


    王蘭陵不在意的說道:“有個睡覺吃飯的地方就不錯了,我雖然喜歡精致舒適的生活,但該吃苦的時候,也會吃,既然情況不允許,那麽就適應環境,不要把沒必要的事情當做問題。”


    胡仲和王蘭陵走到篝火堆旁邊,此時天色尚早,烤全羊也沒有做好。


    不過在旁邊有采集來的野菜和水果,在湖泊和沼澤附近有不少的水生植物,所以蔬菜並不缺,隻是沒有富裕到每個人都能吃的地步。


    胡仲說道:“要不,去大帳那裏吃飯吧,我準備了些牛肉幹和野果,還有奶酪麵條和餡餅蒸菜,也準備了歌舞表演。”


    王蘭陵平靜的說道:“簡單吃一些就好了,我也好久沒有和你見麵了,今後可能很久一段時間都會在牧州這邊,咱們說說話吧。”


    “是。”胡仲答應了下來。


    兩人先是聊起了上任牧守牧生和當初的其餘人,又聊起了弓月滿的作為,最後話題才迴到了眼下。


    深秋的夜晚要來的早一些,也快很多。


    在篝火堆附近,王蘭陵繼續吃著硬牛肉幹,因為太硬了的關係,必須要在熱水裏泡一泡。


    熱水是用陶壺燒的,有些渾濁,王蘭陵看到後就詢問道:“你們這邊很缺鐵器嗎?”


    聽到王蘭陵的詢問,胡仲迅速說道:“非常缺,前兩年從黑水縣那邊購買的鐵器,都被扣在了州府那邊,換成了生鐵做的鐵鍋,這個用了幾個月就壞,不經燒,還特別的貴。”


    牧州這邊沒有鑄造鐵鍋的技術,也不是說沒有,隻是管控非常嚴格,比槍支都要嚴格。


    王蘭陵說道:“這個我到是知道怎麽做鐵鍋,學校裏教過,不過材料是一個問題,我到了縣裏會想辦法給你們分一些鐵鍋,總不能連做飯的東西都沒有。”


    胡仲鬆了口氣,迅速說道:“多謝大人!”


    一旁吃東西的林祖年這個時候說道:“大人,我們縣裏的鐵鍋也不多,以往來賊人的時候,搶的最多的不是錢財和糧食牛羊,而是砸了別人家的灶台搶走鐵鍋,這可比女人牲畜都要實用!”


    王蘭陵這就人間惑事了,這個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看到王蘭陵一臉不解的樣子,林祖年也清楚這事情確實是比較驚奇。


    “大人有所不知,這邊一到了冬天就要用熱水過冬,要經常吃熱東西。”


    “這裏燃料不缺,但也不能天天殺牛宰羊吃燒烤,其實大家吃得都是穀物和野菜,這個用陶罐和牛皮燒水做飯很難受,吃很費事,所以每家都會想辦法弄口鍋來過冬。”


    “朝廷給的,賣的都是那種脆皮鍋,燒幾個月就燒出窟窿,很多馬賊都會想辦法從軍隊裏弄出那種正常的鐵鍋。”


    “就咱們黑水縣裏尋常人家的那種鐵鍋,在這裏就可以賣出牛馬驢子的價格,還是一換好幾個!”


    王蘭陵點了點頭,他是清楚朝廷對牧州這個地方有技術限製的,不僅如此,打壓的地方也不止一點兩點。


    “我知道了。”王蘭陵結束了這個話題。


    胡仲露出欣喜的表情,既然王蘭陵說知道了,那就肯定會解決問題!


    烤全羊烤好了之後,王蘭陵和胡仲各分了一條羊腿吃,這是主人和客人的待遇。


    胡仲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大人嚐嚐這個,這個是牧州有名的釀酒大師娘的雪山烈焰,一等一的好酒!”


    王蘭陵笑著說道:“這就算了,我這些年來基本上不喝酒了,就算是偶爾喝一口也是尋常的米酒果酒,吃飽喝足就可以,隻是個人喜好不同,無須在意。”


    聽到王蘭陵這麽說了,胡仲也不好意思自己喝酒,於是也跟著王蘭陵一起喝了熱水。


    兀赤看到之後也準備喝熱水,但旁邊的林祖年說道:“大人他不喝酒,我們喝我們的,隻要不誤事,大人都允許喝酒這個事情,喝酒熱鬧一些。”


    林祖年站了起來,將胡仲放在一邊的好酒拿了起來,給胡仲倒上。


    “牧守,你是主人,我替大人敬你一杯!”


    胡仲看向了王蘭陵,王蘭陵微笑著說道:“不需要客氣,我也不是過來檢查調研的,若是因為我不喝酒,就耽誤了大家的雅興,那就是我的罪過了,也請不要在意我喝不喝酒這點小事情。”


    胡仲看著滿好了的酒杯,於是端起來和林祖年喝了一杯,在一杯下肚之後,臉色瞬間就紅潤了起來。


    “哈哈哈!好酒量!”林祖年自己喝了小半杯就不敢繼續喝了,嗓子疼的厲害,於是又拿著酒壇給另外幾個人倒酒。


    兀赤和吉爾丹等人也都分到了小半杯酒,在胡仲的點頭下,都高興的喝了下去。


    兩瓶酒下去,氣氛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胡仲喊來了人在前麵的空地上圍繞著另外一堆篝火跳舞,在一米五高的巨大火堆附近,穿著紅白黃袍的男人女人,晃悠悠的跳著舞蹈。


    王蘭陵去廁所的迴來的時候,看到箱子附近有塊黑色的東西,蹲下來好奇的看了一下後就意識到是簡單加工過的羊糞了。


    不是小黑球那樣的羊糞,是把小黑球聚集在一起搗碎,曬幹之後再簡單混合著另外一種羊糞組成的複合燃料。


    應該是山羊和綿羊,再加上一些有助燃效果的腐爛枯草來助燃固定。


    王蘭陵從口袋裏拿出一段衛生紙,稍微分出來一小塊,用手指捏著這塊加工粗劣的燃料,丟進了烤全羊的篝火裏。


    胡仲看到了,詢問的:“大人這是做什麽?”


    沒什麽,隻是感覺有意思,看到能燒的就想要丟進火裏。


    但實際上不能這麽說,王蘭陵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著低級趣味的人。


    “廢物利用嘛,我以前也是大糞司的人,又主管過燃料問題,所以對燃料的事情比較好奇,看看能不能燒。”


    王蘭陵解釋了自己的行為動機。


    胡仲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尋常都是燒的牛糞馬糞,像是羊糞燒的不多,這塊應該是小孩子無聊的做的,燒不幹淨。”


    王蘭陵也覺得若是以生存角度來說,這種粗劣加工的燃料確實是不合格,不過若是小孩子做的話就情有可原了,做多了就知道如何正確的製作燃料了。


    一旁坐著的兀赤,覺得王蘭陵是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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