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院雖說不如東廂院的位置好,但也算可以,陽光充裕,涼風習習。自從夏侯永離搬過來後,又被莫清風認真的拾掇一番,如今也頗具雅意。


    西廂院唯一的缺點就是房屋略小,不似東廂院那般敞亮,因此一般東廂院都為主院。德陽身份尊貴,加上有皇帝秦子月的暗示,所以夏侯永離隻得搬離東廂院,把主院讓給德陽。


    此時,夏侯永離站在西廂院的主屋裏,看著桌前的兩個字發怔。


    天下。


    她寫這個幹嘛?


    德陽輕輕放下羊毛小楷,含笑說道:“公子您瞧,這是天下。”


    夏侯永離的眼底有一抹極亮的流光,一閃即逝。


    見他不語,德陽伸出纖纖玉指,指著那兩個字,又念道:“天、下。”


    夏侯永離默然,薄唇微啟,淡淡地學著的念:“天、下。”


    德陽滿意的點頭,看著清秀的小楷,輕聲道:“大丈夫頂天立地,本應心懷天下,更何況是公子您。雲潛國的太子殿下,更應心懷天下啊!”


    夏侯永離緩緩抬眸,目光淺淡的看向德陽,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但在那眉目深處,又似乎有一道晦暗不明的光,幽深得仿佛雲潛國內的那條極深的護城河,永遠看不到深處的暗流。


    德陽沒有抬眸,也不知道夏侯永離正在用什麽樣的目光看著她。其實,就算她知道夏侯永離不傻,就算她看到夏侯永離這樣看她,她也不會改口。


    “天、下。”夏侯永離重新看向桌前的白紙黑字,僵硬的跟著她念出聲來。


    這兩個字隱藏在他的心底,從不敢透露出分毫,現在的他,不能心懷天下,隻能裝傻。


    “是的,公子,您記住了嗎?”德陽含笑抬頭,神情淡然的看著夏侯永離,似乎並不覺得她剛才說的那番看似輕巧的話,有多麽震聾發聵的意思。


    夏侯永離沒有迴答,不是不想,隻是有些出神。


    她一個女子,有這樣的抱負?


    還是希望他一個“傻子”有這樣的抱負?


    德陽看向窗外,鳳眸明亮如洗,笑著道:“所謂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親也;所謂天下之至明者,能舉天下之至賢者也。所謂天下至君者,能安內而囊外也。”


    夏侯永離出神的看著德陽的側顏,她的皮膚細膩光滑,迎著秋陽散發著淡淡的光暈,漆黑明亮的眸子裏,隱著睿智無雙的光芒,竟璀璨得好似夜華之光,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半晌,德陽拿起羊毛小楷,又拉過夏侯永離的手,將小楷放到他的手心,用柔軟的指尖引導他應該怎樣握筆。


    淡淡的女子香隨著陣陣輕柔微暖的風拂過他的鼻端,令他心神微蕩,有些難以把持。


    德陽將他的手指擺好後也不曾鬆開,反而用自己柔軟的小手包裹住他修長的五指,引導他蘸飽了墨,又拉過他的手,重新擺好姿勢,邊告訴他應該怎麽做,邊抓著他的手落筆。


    筆下墨字微顫,一筆一畫都在發顫,仿佛彎曲的蛇。


    德陽以為夏侯永離握不牢筆導致的,唯有夏侯永離自己知道,他隻是在極力控製著,以防自己心猿意馬下直接扔了筆,將她摟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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