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東風苑的人在到處打聽以前在侯府伺候的下人的動向,準備再查侯府舊事?”白氏彈了彈剛塗好蔻丹的指甲,譏誚一笑,“侯府以前的下人全都因為她那個長公主親娘被處死了,她還指望查出些什麽?自不量力。”


    大丫頭蘭芝深深低頭,不敢看白氏眼中的神色。她是長公主去世之後才買進府裏的丫頭,對那位狠毒跋扈的長公主的所有了解都來自於人們口中的傳言,長公主究竟有多狠毒她不知道,但是她現在伺候的這位主子心計有多深,她卻清楚的很。


    “姨娘放心,郡主那邊一定是白忙活一場,侯爺看不下去就會罰她的。”蘭芝喏喏道。


    “罰她,拿什麽罰?她當了郡主之後,連侯爺都敢罰,再這麽下去,整個奉國侯府都要被她踩在腳底下了。”白氏用修的長長的指甲點在桌麵上,半晌後,似乎下定某種決心,“蘭芝,去叫大小姐過來。”


    聽到侯府大小姐突然抱病的消息時,夏淺枝正督促陳一弘習武。


    想著他畢竟是男孩子,四歲開蒙可能稍微早了些,不如先習武把身體底子練好,她先教他認字,等七八歲的時候再正式請先生教讀書,也不算遲。


    夏淺枝特意向宮裏遞了消息,請皇後娘娘幫忙給陳一弘選個師父。消息迴來的很快,也很符合她的猜測,正是皇後母族一位出了名的將軍,因為戰場上傷了手筋,挽不得弓,下戰場後一直在鎮國公府的校場做教頭。


    陳一弘聽說是小姐姐給他特意找的師父讓他學武,高興得一晚上沒睡好,等到那位周教頭過來,還沒等人家說話就先過去磕了頭。


    周教頭看起來嚴厲,其實隻是不知道怎麽和娃娃相處,先被陳一弘跪得一頭霧水,又被夏淺枝軟言俏語弄了一個大紅臉,稀裏糊塗的就收了一個小徒弟。


    雖然她還不滿七歲,但是讓一個外男住進東風苑這種事怎麽想夏文正也不可能答應。夏淺枝也不花那力氣,幹脆和周教頭約好,把陳一弘帶到校場去教,隔日一次,早上她派人把她送到侯府偏門讓周教頭接走,晚上他再把人給她送迴來。


    陳一弘很珍惜這個機會,每次訓練迴來,強撐著見到她之後都是倒頭就睡,第二日才有精力給她展示自己的成果。正是這時候,夏文正身邊的小廝過來,說大小姐生病,侯爺請二小姐過去探望。


    夏淺枝帶著陳一弘,和寒衣暖衣一起去了。


    夏清荷躺在床上,高燒,嘴裏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什麽胡話。白氏坐在一旁用帕子捂著臉哭,見她進門,直接跪在了她的前麵:“郡主,求求郡主救救我苦命的大小姐。”


    老夫人和夏文正也都在。因為才落了一胎,老夫人對白氏不聞不問,看著夏淺枝的目光有些複雜。夏文正握著夏清荷壓在被子上的小手,滿眼慈愛心疼,對剛進來的夏淺枝看都不看一眼。


    夏淺枝探頭看了夏清荷一眼:“祝大小姐早日康複,我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不是讓她來看嗎?她看完了,該走了。


    “你姐姐病重,你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小小年紀如此冷漠無情,果然是毒婦。”夏文正陰陽怪氣的刺了一句之後,拉著臉命令道,“把你的令牌拿出來,去請宮裏的太醫給你姐姐治病。”


    夏淺枝沒忍住,笑了。白氏在宮裏要誣陷她,也不過是五天前的事情,看來奉國侯果然是老了,記性不好。她笑完了,不說一句話,扭頭就走。


    “站住!”夏文正厲聲喝道。


    夏淺枝站住,轉過身來,冷不防被白氏一把撲在腳邊:“郡主,奴婢錯了,奴婢知錯了。郡主要怎麽罰奴婢奴婢都認,再去跪祠堂,跪三個時辰,跪三天三夜。隻求郡主救救我兒,她是你姐姐,血濃於水的親姐姐呀。”


    陳一弘見不得別人離夏淺枝太近,一腳踩在白氏的手背上。白氏縮著身子打了個顫,忍住痛唿,沒敢叫出聲來。


    夏淺枝讓她跪,讓她求,讓她哭。等她久哭得不到迴應,抬起頭看自己的表情,才反問道:“你要害我的時候,想過我是夏清荷的妹妹嗎?”


    白氏啞口無言,眼神私下亂飄,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那是無心之失,奴婢已經知錯了,再不敢了。但大小姐是無辜的,郡主救救大小姐吧。大小姐她才九歲,她從來沒得罪過郡主,郡主,她常常幫你在侯爺麵前說話,你忘了嗎?”


    夏淺枝半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看著她一張哭花了的臉,認真答道:“我沒忘。我記得她從我這兒拿過許多東西說暫時玩一玩,過後還給我,好像都沒有還迴來。既然今天來了,就把那些東西都拿出來,讓我帶走吧。”


    “你娘逼死了我夏府一個孩子,你還要再逼死另一個嗎?”轉著佛珠的老夫人突然開口,白氏身形一滯,差點兒摔在地上。


    夏淺枝把自己的腿從白氏手臂裏□□,頂著如芒刺在背的壓力,捏緊了陳一弘暖乎乎的小手:“都說我娘害死了你們奉國侯府的先夫人和嫡長子,都罵我娘是個惡毒狠辣的毒婦,都嫌我是毒婦生出來的小毒婦……”


    夏淺枝端起桌上夏清荷的藥碗往地上一摔,清脆的碎瓷聲響起,白氏尖叫一聲捂著臉躲過濺起來的瓷片。


    她的腰背一向挺得直,小小的身體裏似乎蘊藏了巨大的力量與勇氣:“既然如此,為什麽不休了她,棄了我呢?給她休書,將我除族,你們舍得嗎?”


    奉國侯掩唇咳嗽,老夫人繼續低頭轉著佛珠。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問出來,滿室丫鬟小廝嚇得哆哆嗦嗦跪了一地,竟沒有一個主人開口。


    奉國侯府是一條被冰封了太久的河,厚實的冰蓋堅不可摧,外人看上去,便以為是永不流動的死水。可這世上又哪有過不去的嚴寒,化不開的堅冰,漫長冬日過去,隻要春日許下一點陽光的誘惑,冰蓋自己就先裂成一片片千絲萬縷的利益交織的蛛網。而這冰下還有暗湧,還有遊魚,還有永遠不可能滿足的人心與欲望。


    陳一弘用雙手包住夏淺枝涼透的指尖,一時隻恨自己沒有百臂千手,不能把這些人都打死扔到亂葬崗去。


    夏淺枝走出屋子,被金燦燦的陽光晃了眼,懶懶的趴在陳一弘背上扁了扁嘴。前世到死前,她與侯府的關係已是冷如寒冰,今生本想遠離侯府便罷了,沒想到貿然迴來,又沉不住氣的撕破了臉。


    不過她心裏有懊惱,卻無後悔,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意。


    陳一弘低了低身子,抱住她的腿,竟然就著這個姿勢背起了她。夏淺枝一時任性,不願意去想一個四歲孩子背著自己該有多吃力,而是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悶悶的問:“弟弟,如果我沒有祖母,沒有父親,也沒有家了,你還願意跟我一起嗎?”


    陳一弘一步步走得很慢,但也很穩,他歪歪腦袋,奇怪道:“姐姐不就是我的家?那些別人,沒有最好。”


    也對,自己死後,他一直一個人生活在奉國候府裏,也沒見再去找別人。夏淺枝開心了,趴在他耳邊低聲又問:“那,如果姐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沒關係嗎?”


    陳一弘停下步子把夏淺枝放下來,轉過身扳住她的臉,幽深的眸子似乎要將她吸進去:“沒關係。如果世上隻有姐姐和我,我做夢都要高興的笑出來了。”


    夏淺枝沒有深究這話裏的執拗霸道,抱緊他貼著他的臉親昵的蹭了蹭,然後用力的親了一口:“姐姐最喜歡你啦!”


    陳一弘捂著嘴巴,害羞的蹲在地上把腦袋埋進膝蓋裏,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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