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灼華看著這樣喜歡孩子的葉適, 不知為何,心頭忽地一軟,他身份再尊貴,此時此刻,卻也隻是一個期待孩子出生的父親。


    薑灼華撐著床麵坐起身, 葉適也跟著坐直了身子,眼睛從她麵上移開,手平放在腿麵上,神色間微有些尷尬。


    薑灼華正欲下榻行禮,卻見自己的鞋子被脫了放在一邊, 心頭不由一怔,誰脫得?皇帝?不會吧。


    葉適覺察到薑灼華要下來,阻止道:“不必,你睡吧,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薑灼華:“……”他自稱我,不是朕, 她沒聽錯吧?


    說罷, 葉適站起身, 準備出門,薑灼華起身跪在榻上, 行禮道:“恭送陛下。”


    葉適聞言, 站住了腳步, 有些話, 還是早些跟她說明白的好。想著, 他迴過身子來,對薑灼華說道:“我騙你,是我不對。當時隻是隨口一說,我以為,你聽完也就作罷了,卻不知你上了心,之後隻能繼續順著之前編造的謊話演下去。”


    薑灼華聞言垂眸,也對,他大抵當時隻是不想暴露身份,才承認了自己的猜測,後來自己會說幫他,他也不可能預知。


    如此這般看來,並不存在存心戲耍,且現在他一直自稱“我”,大抵是真心道歉,身為皇帝做到這一步,也算難得了。


    說到此,葉適頓一頓,接著道:“我明白你幫我,是因為羨慕我編造的感情,你也清楚地告訴過我,你想要個一心一意的人共度一生,我理解你抗拒入宮的原因,畢竟皇帝是天下最難一心的人。但是現在你有了身孕,你和我之間,這一生都會有扯不清的牽絆。”


    他看著薑灼華,神色裏是懇切,他承諾道:“你是因我的謊言失去了選擇的機會。既然意外將不願與旁人共侍一夫的你拖進宮廷,我便會承擔起後果。我會立你為後,也向你承諾,後宮除你之外不會再有別人,我會像尋常人家的父親一樣,陪著你們母子。”


    薑灼華聞言一愣,這話何其熟悉,就仿佛葉適曾經跟他說過一般,可她嫁過四迴,如何能做皇後?還說不納妃,朝臣如何會容許?


    念及此,薑灼華忙道:“可是陛下,我嫁過四……”


    “好了。”葉適打斷她,接著說道:“既已入宮,前塵往事便不要再提。你安心留在宮裏養胎便是,其餘的事情我會處理妥當。”


    說罷,葉適衝她抿唇一笑,而後離開了寢殿,朝著門外走去,其實他方才很想親一下她,但不知為何,倆人之間雖然已經有了孩子,可總覺得還隔著些什麽,不能很自然的與她親密。


    薑灼華目送葉適離開寢殿,坐在龍榻上,伸手摸了摸小腹。


    皇帝說得沒錯,隻要有這個孩子在,他們之間這輩子都扯不清,但是讓她拿掉孩子,她肯定舍不得,所以隻能接受孩子的父親是皇帝。


    其實仔細想想,自己從一開始,都接受葉適是孩子的父親,且父親能在身邊陪著孩子長大,也是她最理想的未來,若非如此,她也不必寫信給柳樂師,叫皇帝知道她有了孩子,她無法接受的,隻是孩子父親皇帝的身份。


    她不想留在宮裏,無非就是因為皇帝三宮六院,她經不起爭鬥,也不願和那麽多女子共侍一夫。


    但是方才葉適說,他會為了她不納後妃。


    這種話,按她薑灼華現在的性子,她肯定是不信的,打死也不信。可不知為何,他方才說出那番話時,叫她深感熟悉,直覺告訴她,可以信!且心間還有另外一個感覺,倘若自己若是一直不信他,似乎會發生很嚴重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不納後妃,隻陪著她和孩子,和她最初預想的也沒有差別,隻不過就是從買他迴薑府,變成了她進宮做皇後,換了個地方而已,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想著,薑灼華聳聳肩,複又躺會了榻上,手放在了身邊。誰知,手剛放下去,薑灼華卻摸到被單有些凹凸不平,好似下麵有什麽東西。


    她不解地坐起來,然後拉起了枕邊的床單,隻見,自己當時給葉適的那枚簪子,靜靜的躺在單子下。


    她愣了愣,伸手將那枚簪子拿了起來。皇帝、皇帝怎麽會把她的簪子放在枕邊?莫非……對她動心了?不會吧,開什麽玩笑?


    薑灼華看著簪子,正在愣神間,卻聽寢殿的門開了,她抬頭一看,便見黎公公帶著兩個端著托盤的小太監走了進來。


    黎公公來到薑灼華麵前,行個禮,陪笑著道:“娘娘,這是幾套換洗的衣服,陛下說您先將就穿穿,改天讓尚衣局的人來給娘娘量了尺寸,然後再好好訂做四季的常服。”


    薑灼華點點頭,下榻行禮:“謝陛下賞賜。”


    黎公公又命小太監將另一個托盤放在桌上,然後說道:“這些是陛下命太醫院送來的胭脂水粉,都是不傷胎的東西。陛下還吩咐,日後娘娘有什麽需求,盡管提便是。”


    薑灼華笑著行了禮:“陛下費心了。多謝公公跑這一趟。”


    黎公公笑了兩聲,忽地注意到薑灼華手邊放著的簪子,便指著簪子笑著道:“喲嗬,這簪子,莫不是娘娘的?”


    薑灼華不解地點點頭:“是我的,怎麽了?”


    黎公公忙道:“哎喲,娘娘您不知道,這些時日陛下的魂兒都叫這枚簪子給勾跑了。兩個月前,陛下剛迴來的那一個月,日日對著這枚簪子傻笑,去書房就拿到書房,會寢殿就拿到寢殿,除了上朝,總之是到哪兒都不離身。過了一個月後,陛下似乎派人去了康定長公主府上兩迴,問有沒有娘娘的消息,但是娘娘沒有信兒給陛下,陛下就又苦悶了起來,後來跟自己賭氣似的將這簪子藏在了床單底下,一直到聽說娘娘懷孕,將娘娘接進宮之前,陛下的眉頭啊,就沒舒展過。”


    薑灼華愣愣地聽完,複又拿起了手邊的簪子。按照黎公公方才說的話,葉適的所有表現,分明就是對她動心了呀,且還很上心,難怪他願意為自己不納後妃。


    不知為何,這一刻,知曉了葉適一番真心的薑灼華,心間再次冒上強烈的熟悉之感。


    忽地,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薑灼華抬頭看向黎公公,試探著開口問道:“陛下小名叫什麽?是不是阿陽?”


    黎公公眨巴眨巴眼睛,疑惑著點頭道:“沒錯啊,陛下字正陽,太後在陛下小時候就喚他阿陽,娘娘如何得知?”


    薑灼華聞言委實愣了,她記得那晚在薑府,葉適叫她華華,聽到這個叫法兒,她竟然很習慣,麵對他的親密,分明是陌生人,卻一點兒抵觸都沒有,且她還鬼使神差地叫了一聲阿陽。


    她當時還疑惑,她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沒想到他真的小字叫阿陽,可自己從未聽過,他更是從未說過,自己是如何得知的?


    奇怪,當真奇怪,自從與皇帝見了麵,總是會時不時的出現這種奇怪的熟悉感,關於他的小字,更是詭異。


    黎公公見薑灼華發愣,關懷道:“娘娘怎麽了?”


    薑灼華聞言思緒被拉迴現實中,幹笑兩下,道:“哦,沒什麽,公公您迴去伺候陛下吧。若是可以,不知您能否給陛下帶個話,問問陛下,晚上能不能陪我用晚膳?”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如果和皇帝一起吃飯,會親自給她夾菜,她想再確定一下,那種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即便很荒唐,她也不得不信緣分這一說。


    黎公公打個千兒應下,留下那兩個小太監在這裏伺候薑灼華,自己出了門,去書房找葉適。


    黎公公進了尚書房,上前行禮跟葉適說道:“迴稟陛下,娘娘托老奴問問您,晚上您能不能陪娘娘一起用晚膳?”


    “好啊!”葉適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眸色間藏著絲絲欣喜。


    可沒笑兩下,他忽地想起一樁事來,對黎公公吩咐道:“對了,娘娘不愛吃禦膳房的飯菜,你現在就派人出宮去接薑府裏的廚子,著人在禦乾宮裏開小廚房。”


    黎公公行個禮笑道:“老奴領旨,陛下真是心疼娘娘,這麽一會功夫,就摸清了娘娘的喜好。”


    說罷,黎公公行禮離去,獨留葉適一個人手裏拿著朱砂筆發愣,他怎麽會知道華華不愛吃禦膳房的飯菜,她分明是第一天進宮,他之前絕沒問過她,他怎麽知道的?


    葉適正疑惑著,卻聽門外通傳的太監來報:“都尉薑灼風求見。”


    葉適放下筆,說道:“傳。”


    薑灼風正在門外焦急的等著,府裏小廝前來找他,說是妹妹被陛下宣進了宮,已經這麽久了,妹妹沒有半點消息,無論如何得進宮來問問。


    薑灼風被小太監帶進尚書房,一見葉適,薑灼風跪地行禮:“微臣給陛下請安。”


    葉適抬抬手,直接道:“起來吧。”


    “多謝陛下。”薑灼風站起身,正欲開口詢問,卻被葉適搶先一步說道:“朕知道,你是為你妹妹而來。朕之前出宮,以樂師的身份與她相交,現在她有了朕的孩子,她得留在宮裏。”


    “什麽?”薑灼風聞言,就好似頭頂響了一個冬季炸雷,既響又覺得不可能。


    葉適離座起身,緩緩踱步到薑灼風麵前,笑著道:“朕理解你的心情,朕有些事情需要解決,解決後自會有立後的聖旨到薑府,大婚之期,朕打算安排在孩子出生後。”


    薑灼風愣了好久、好久,腦子方才一點點兒地轉過彎兒來,開口道:“家妹嫁了四迴,如何能伺候陛下?”


    葉適笑笑,說道:“前塵往事不要緊,朕自有法子。有了她,朕日後也不會再納妃,這是朕對她的承諾,天子一言九鼎。”


    說到這兒,葉適看向薑灼風,眸色中有絲絲烈焰,他開口問道:“朕聽聞,當初她的第一個丈夫,故意敗壞她的名聲,以至於她後路都萬分坎坷。這些年,關於她的事,你詳詳細細地跟朕說一遍。”


    說罷,葉適複又走迴了書桌後,在椅子上坐下,指了小太監給薑灼風看座看茶,一副要長談一番的做派。


    薑灼風看了看葉適,而後抱拳行禮:“微臣遵旨。”


    說罷,薑灼風依言坐在了側麵的椅子上,而後,將薑灼華這些年所有的經曆,都給葉適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葉適靜靜地聽著,麵上看似神色如常,但是被桌子擋住的地方,他那雙修長的手,十指相交放在腹前,原本虛交的手指,早已漸漸扣緊,擰得骨節發白。


    聽罷後,葉適問道:“確無虛言?”


    薑灼風起身抱拳行禮:“微臣不敢欺君。”


    “好。”葉適點頭應下,說道:“你妹妹在朕的寢殿,朕派人帶你去看看她。”


    說罷,葉適指了一名太監,帶著薑灼風去見薑灼華。


    薑灼風離開後,葉適眸色間的寒意越發明顯,他想黎公公問道:“宋照和現於何處?”


    黎公公迴稟道:“他是前太子表弟,現收監天牢,等查辦。”


    葉適“唔”了一聲,吩咐道:“即刻將宋照和、穆連成、魏少君、樊池四人帶進宮,朕在禦花園見他們。”


    黎公公領命下去,誰知尚未走到門口,忽聽葉適接著道:“還有魏少君的母親。”


    黎公公再度躬身,出門派人去傳旨。


    葉適閣下朱砂筆,帶著人,一同去了禦花園。


    皇帝傳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宮門口。宋照和以為皇帝終於要問罪,一直嚇得瑟瑟發抖。


    穆連成當初攀附文宣王,但是在葉適登基後,捅了幾個文宣王的事給查辦的官員,故免了罪,他後期更是不留餘力的配合清查文宣王黨羽,這次被宣召進宮,他以為是要升遷,頗有些春風得意之態。


    魏少君和他娘則滿是不解,魏少君自和薑灼華和離後,便覺耗盡了心力,無論母親怎麽催促,都沒有再娶。


    一來,在他心裏,薑灼華始終是他的妻子,分開是迫於無奈,他心裏還有她。二來,每每見到母親,就會想起她對薑灼華的為難,還有那個失去的孩子,他恨,卻不得不繼續行孝道,日日都是煎熬,根本沒有再娶的心思。


    而樊池,沒心沒肺,身為商戶,聽到進宮隻是惶恐和茫然。


    除了已經收監需要被押送的宋照和,其餘幾人在宮門外相遇,他們雖互不相識,但沒說幾句話,卻都發現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娶過薑灼華。


    意識到這點後,幾人就都默契的不說話了,默默地各懷心思,跟著領路的太監去了禦花園。


    魏少君的娘看看眾人,心下冷嗤,薑灼華那樣的女人,居然做過她的兒媳婦,說起來就覺得丟人,像她那般的女人,這輩子都別指望有好歸宿。


    不多時,幾人就跟著太監來到了禦花園,葉適坐在一處小亭裏,看著幾人被帶進來,他不由嫌惡地移開了目光。


    幾個人跪地行禮:“給陛下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禮畢,葉適並不叫起來,讓他們接著跪著。幾人看著眼前的情形,大氣都不敢出。


    半晌後,葉適開口向宋照和問道:“朕問你,當初薑灼華一事,真相究竟是什麽?”


    宋照和聞言鬆了口氣,原是問這事,還好不是太子表哥的事,這事不要緊,於是開口道:“是休妻,她犯了‘淫’。”


    葉適瞪了宋照和一眼,問穆連成:“你呢?”


    穆連成道:“微臣早已成家,是薑小姐勾引在下在先。”


    葉適複又問魏少君:“你呢?”


    魏少君正欲開口,誰知被他母親接下話:“民婦的兒子傻,被那女人蒙了心智,方才娶了。”


    魏少君聞言蹙眉:“娘。”


    葉適冷聲道:“朕沒問你,再多嘴拔舌。”


    魏夫人眉心一跳,忙抿唇垂下頭去,魏少君行禮道:“迴稟陛下,我們分開,非灼華的過錯,是微臣無能,護不住妻兒。”


    葉適聽罷,深深看了魏少君一眼,而後看向樊池。


    樊池見皇帝目光投來,自然知道是問他,磕巴道:“當、當時娶她,是賭錢輸了,債主為了羞辱我,說隻要我娶了名聲最差的女人,就免債。所以、所以,便想盡一切辦法求娶。事後便和離了。”


    葉適聽罷,再次看向宋照和,說道:“朕再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要不要朕給你提個醒?思弦。”


    宋照和聞言不解,陛下總揪著薑灼華的事不放幹什麽?他和薑灼華和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總不至於皇帝會看上那個嫁了四次的女人吧?


    宋照和根本沒當迴事兒,既然皇帝提起了思弦,那就說實話唄,念及此,宋照和道:“其實當初,是罪臣看上了她身邊的婢女,但是她身為主母,不僅不替罪臣收人管家,還鬧著要和離,罪臣怕那個偏執的女人傷及罪臣名聲,便將和離說成了休妻。”


    葉適聞言,閉目深吸一口氣,不打算再跟這幾人糾纏。


    葉適再度睜開眼,看向幾人,說道:“朕要立薑灼華為後。”


    話音落,幾人齊齊抬眼看向葉適,宋照和驚異,畢竟他已是半天腿邁進閻王殿的人。而穆連成,麵上則露出慌亂之色,一陣涼意滲透全身。


    魏少君的眸色,驚訝中帶著淒涼,魏少君的母親更是如中了邪一般全身顫抖了起來,低聲囈語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樊池聽罷,將頭磕地哐哐作響,道:“陛下,陛下明鑒,是那幾個債主脅迫我的,我不是故意要侮辱皇後,陛下明鑒。”


    葉適被吵得蹙眉,衝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見此,領會了葉適的意圖,拿起早已備好的木板,拉起樊池就重重掌了十個嘴,而後道:“陛下說話,容不得你插嘴。”


    樊池的臉,當即紅腫起來,卻抿著唇,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葉適這才緩緩開口道:“朕要立薑灼華為後,但是有你們四人在,朕和皇後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且宋照和、穆連成,你們二人幹過什麽事兒,心裏應當有數。朕且問你們,朕若想沒有後顧之憂的娶華華,你們該如何做?”


    宋照和愣了好半晌,忽而道:“罪臣、當初是罪臣誣陷皇後,因為她發現了……”


    話未說完,卻被葉適打斷:“因為她發現了你私通敵國的證據。她是奉朕的命,嫁你取證據。”


    宋照和聞言,當即瞪大了眼睛,唇色慘白,脖頸上青筋繃起,冷汗淋漓。他心中明白,陛下娶薑灼華是娶定了,現在要替她洗白,那麽就得有人擔罪,本來還有一線生機的他,怕是再無活路。


    宋照和重重吞了口吐沫,而後脫力道:“是,她發現罪臣私通敵國的證據。罪臣心懷恨意,故誣陷嫁禍,毀她名聲。”


    葉適聽罷,目光略過宋照和,落在穆連成臉上,穆連成碰上葉適目光的那一刹那,身子跟著一跳,忙匍匐在地,說道:“迴、迴陛下,是微臣騙了她,騙她沒有家室,錯都在微臣,還請陛下責罰。”


    魏少君沒什麽好說的,倒是他那個娘,此時此刻已經驚異的不行,若是這兩個人對薑灼華都是誣陷,你那麽她當初幹得事情,日後的皇後如何容得下她?


    壞華華名聲的,主要是宋照和與穆連成,葉適看向他們倆,說道:“明日太陽落山前,朕要聽到京城轉風評。穆連成,你聽好,你欺騙薑灼華,原因在於你知道了薑灼華,她手裏握著太子身邊的人私通敵國的證據,你為了幫文宣王取證扳倒太子,方才騙她娶她,期間未有夫妻之實,記下了嗎?”


    穆連成忙磕頭應下,至於魏少君,葉適對他娘道:“老太太,你必須外出說明,你不喜歡兒子的媳婦,所以從來不讓他們夫妻同房,記住了嗎?”


    魏夫人忙叩首應下,隻餘樊池,葉適指著他道:“你是宋照和的心腹,為了給主子報仇,故意羞辱薑灼華,你可記下?”


    樊池戰戰兢兢地應下。


    交代至此,一行人被帶離了禦花園,他們前腳剛走,葉適便叫來了元嘉,吩咐道:“待京城裏對薑灼華的風評轉向,這四個人,加上魏少君的母親,一個不留,做得幹淨些。”


    說罷,葉適看了一眼天色,見日已西沉,轉身往禦乾宮而去,他還答應,要陪薑灼華用晚膳。


    魏少君扶著母親離開皇宮,迴頭看了一眼層巒疊嶂偌大的深宮。唯有他是清醒的,他知道,這些事情做完,皇帝不會放過他們。


    他眼眶微有些泛紅,看了一眼西方天際如血色的殘陽,也罷,自己護不住她,給了她承諾和希望,卻又叫她失望至極,他這輩子隻愛過薑灼華一個人,是他對不起她,隻盼著日後,皇帝能好好待她。他是皇帝,無論怎麽說,都會比他有能力護住她吧?


    想著,魏少君扶著失魂落魄的魏夫人,上了迴府的馬車。


    葉適迴到禦乾宮,直接去了寢殿,薑灼華已經換了一身他給送去的衣服,葉適看到後,不由一愣。


    也不知是知道他對自己用心的緣故,還是心裏那些奇怪的熟悉之感的緣故,薑灼華再次見到葉適,心中竟覺得很親切,她抿唇笑笑,上前行禮:“給陛下請安。”


    葉適伸手將她拉住,笑容頗有些局促,道:“你有身孕,以後行禮就免了。我陪你用膳。”


    說著,他拉起薑灼華的手,和她一起在桌邊坐下,對黎公公道:“傳膳吧。”


    不多時,飯菜一一端了上來,薑灼華不由一愣,說道:“這些菜品,倒和薑府的做法很像。”


    黎公公在一旁笑著道:“娘娘有所不知,陛下知道娘娘不愛吃禦膳房的飯菜,所以特意派人去接了娘娘母家的廚子進宮。”


    葉適尷尬地笑笑,薑灼華卻不由一愣,自己下午是吃了幾口禦膳房的糕點,確實不合胃口,但是念及身在宮裏,她沒有流露出半分不喜之色,葉適又是從何處知曉的?


    薑灼華看向葉適,心間湧上一個強烈的念頭,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有那種詭秘的熟悉之感?


    葉適看她用這般眼神看著自己,頗有些不自在,忙拿起筷子夾菜給她,溫和道:“吃飯吧。”


    說罷,他複又夾了幾道菜給她,把周圍準備布菜的小太監們都給嚇著了。


    薑灼華看著他給自己夾菜的動作,不知為何鼻頭一酸,忙眨巴兩下眼睛,藏住淚意,而後拿起筷子,笑著吃下了飯菜。


    吃過飯,葉適喊了太醫令來給薑灼華把脈,然後又重新給她開了安胎藥,命小廚房給她煎熬。


    藥熬好,葉適看著薑灼華吃了,方才迴尚書房批折子。


    葉適前腳剛走,敬事房的公公便派了一位嬤嬤來到寢殿,給薑灼華教服侍皇帝的規矩。


    薑灼華不耐煩地聽了,等葉適迴來時,她已經沐完浴換了睡袍。


    葉適進屋後,強忍著不去看薑灼華那身輕薄的睡袍,目光一直在別處,薑灼華按照今日嬤嬤的教導,上前去服侍葉適更衣。


    她剛一走進,葉適鼻息內便鑽入一股清淡的女兒香,他心頭不由一緊,看著薑灼華給他寬衣解帶。


    葉適換上睡袍,知道按規矩,她還得服侍自己沐浴,於是便對薑灼華道:“你先睡,不用等我,我沐過浴就來。”


    薑灼華行了個禮,目送葉適進了湯池後,便先上了榻,鑽進了被窩裏。


    躺在皇帝的龍榻上,她當真是一點兒不適的感覺都沒有,完全沒覺得不舒服,好似很習慣,依舊是那奇怪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而後身側的被子被拉起,緊接著,一個潮濕且溫熱的氣息將她席卷,想來是剛沐完浴的葉適迴來了。


    他躺下後,外麵服侍的太監放下了臥室外的帷幕,而後蓋熄了寢殿裏的燈火。


    薑灼華在黑暗中清晰地聽得到他的唿吸聲,猶豫半晌後,她轉過身子,伸手抱住了身旁葉適的腰,終是沒忍住,在他耳畔問道:“陛下,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這話問出的瞬間,薑灼華的眼淚也隨之滑落,她自己完全控製不住,這眼淚流得毫無理由。


    葉適聞言,身子一怔,原來有這感覺的,不是他一個人。他忽然轉身,將薑灼華緊緊摟進懷裏,在她耳畔說道:“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認識你……”


    還有什麽好別扭的呢?說罷,葉適捧起薑灼華的臉,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果然、果然他也有這種感覺。薑灼華承受著他激烈的吻,他時而溫柔,時而啃咬,仿佛要將藏了兩個月的思念和見不到她的苦悶,都要用這個吻展示給她看。


    緊貼著他的唇,那種熟悉之感更加強烈,已經叫薑灼華分不清,究竟是在哪裏見過他,還是那晚纏綿後殘留下的熟悉,不管怎麽樣,相信他,相信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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