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裏就他們兩人, 自然是叫他進去。葉適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可真到了這一刻, 他卻控製不住心中的緊張。


    即便心中緊張,他還是沒有踟躕不定,深吸一口氣,起身朝裏間走去。


    畢竟薑灼華方才喚他的時候,語氣輕描淡寫, 跟平常喊他吃飯時沒什麽兩樣, 他若顯得局促不安,豈非輸給了女人?


    葉適邁著穩健的步伐, 繞過屏風走進了裏間, 來了這麽些時日, 這間屋子,他終是進來了。


    薑灼華背對著他,坐在梳妝台前,身上依舊是方才從清風攬月樓出來時,穿得那套妃色齊胸襦裙, 唯有披帛已經取下,如海浪般地搭在塌邊的架子上。


    她身上的香氣,在這裏間更加濃鬱, 葉適站定, 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接下來, 他該幹嘛?他知道自己這麽傻站著顯得很蠢, 想做點兒什麽,或者說點兒什麽,奈何腦子裏就是一片白,什麽也想不出。


    薑灼華從眼前的銅鏡裏,瞥見如一根木頭一般杵在她身後的葉適,唇角露出笑意:“過來幫我卸頭飾。”


    總算不用傻站著了,葉適如逢大赦,他走上前,站在薑灼華身後,伸出修長的手,捏住了最大的那支金簪。


    他從未給女人卸過頭飾,怕掌握不好力度扯到她頭發,於是動作很慢很小心。


    許是一支支的幫薑灼華卸頭飾轉移了注意力,他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滿腹的緊張漸漸去了不少。


    隨著頭飾一件件取下,薑灼華一頭黑發,宛如瀑布般垂下。薑灼華將全部頭發攬到側麵,拿起檀木梳全部梳散,然後取過一直玉簪,挽起兩鬢的頭發,在頭上斜綰了一個髻,其餘的散開搭在肩上。


    做完這些,薑灼華站起來,轉過身子麵向葉適,她抬起頭,對上那雙漆黑的雙眸。


    方才卸頭飾,本就站得近,這會兒薑灼華一起來,離他不過兩寸的距離,一時間,方平靜的心,複又如鼓如雷地跳動起來。但他又不想讓薑灼華看出他的局促來,所以便也直視她那雙上挑的鳳眼。


    薑灼華微含笑意,放軟了聲音,仰視著他輕聲問道:“放在你塌邊的書,都看過了?”


    此話問出,葉適全身的血液隨之沸騰起來,他尚存一絲理智,極力穩著氣息“嗯”了一聲。


    薑灼華笑意更深,聲音比方才更緩更溫柔,輕輕咬了下下唇,方開口道:“那你想不想試試?”


    說著,伸出手臂,纖細的指尖,捏住他發上簪冠的玉簪,另一手扶著簪冠,緩緩將那玉簪抽出,葉適的頭發順直落了下來。


    薑灼華轉身將手中簪冠放在梳妝台上,伸手勾住他的腰封,直視著他的眼睛,緩緩向前走動。


    她往前一走,葉適就不自主的後退一步。就這般,一個進,一個退,硬生生將葉適逼到了塌邊,退無可退。


    時至此時,葉適的唿吸已經亂了套,胸膛亦是起伏不定,隻那一雙漆黑的雙眸,一直緊緊的盯著她。


    薑灼華見他這樣,手下捏著他腰封上的束繩,緩緩扯開,口上接著撩/撥他:“你緊張嗎?唿吸怎麽亂成這樣?其實習慣就……”


    “好”字尚未出口,忽被葉適一把攬過腰,匆匆在她耳邊撂下兩個字:“話多。”


    轉身就將她壓倒在榻上,動作之霸道,饒是床鋪極軟,薑灼華仍是磕疼了手肘,心裏不由驚訝,這麽如狼似虎?挺好挺好,她就喜歡霸道的。


    下一刻,火熱的吻便落在薑灼華唇上,撞得她嘴唇磕到牙齒,挺疼。小男寵似乎不大會親,隻一味用力貼著,卻不知伸舌。


    於是,薑灼華在葉適霸道的親吻下,用力張開嘴,伸出舌尖,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的劃過。


    明顯感覺身上的人頓了下,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比方才更加激烈的親吻,區別是,這迴她舌頭疼。薑灼華微微蹙眉,算了,畢竟人家頭一迴,忍一忍,以後再慢慢兒教吧。


    葉適胡亂摸索著解薑灼華的衣衫,薑灼華則悠閑的幫他寬衣解帶。


    不多時,薑灼華上身隻剩下緗色的肚兜,他那雙修長又好看的手,此時已探進她肚兜底下,依舊是控製不住力道,但架不住薑灼華就好這口啊。


    對!很棒!霸道、激烈、勇猛,就愛這個調調!


    薑灼華抽開葉適中衣上的束繩,從他肩頭將中衣拉了下去。


    中衣敞開的那一刹那,從他脖頸處掉下個什麽東西,不偏不倚,重重砸在薑灼華消瘦外凸的鎖骨上。


    薑灼華蹙眉,嗞,這一下是真疼了。她伸手握住那個砸在自己鎖骨上的東西,好似是個玉佩一類的東西。


    正巧此時,他的吻從她唇上移開,往她脖頸處而去,薑灼華趁這個空檔,將玉佩拿起來,借著燭火看去,玉佩上的繩子還掛在他脖子上。


    隻見手裏的,是一枚成色極好的羊脂白玉玉佩,鑲著一圈金蟒,金蟒正中心,用小篆刻著兩個字——葉適。


    待薑灼華看清那兩個字的時候,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她愣了會兒,悄悄地鬆開他的玉佩,拍拍葉適光滑的後背,神色冷得發白,對他道:“你先起來下,你弄疼我了。”


    葉適微怔,不解地抬起了頭,雙臂撐在她身子兩側,薑灼華趁這個空檔,從他身子底下鑽了出來。


    拿過架子備好的明日要穿的衣服,飛快地穿在身上,頭也沒迴的腳底生風離開了臥室,更是馬不停蹄的一路出了耀華堂,直奔薑灼風的濯風堂。


    葉適正在欲/火/焚/身的當口,卻眼睜睜地看著薑灼華腳底抹油,一去無影蹤。怎麽、怎麽又不繼續了?


    等了半晌,見薑灼華沒有迴來的意思,葉適深吸一口氣,他翻身躺倒在榻,低眉看看被高高頂起的中褲,心中的燥火愈甚。


    一時間,葉適對薑灼華,又愛又恨、又愛又恨,倘若此刻他大權在握,定會將薑灼華一家滿!門!抄!斬!


    薑灼華提著裙擺,疾步走在去濯風堂的路上,眼眶裏眼淚直打轉,當她看到了什麽?


    那鑲金蟒羊脂玉玉佩上,大喇喇的刻著兩個字——噩夢!


    此時濯風堂內,薑灼風還沒睡,他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手裏握著毛筆,愁眉不展地在寫著什麽,想了半晌,終於落下兩個字,但剛寫完,又覺得不合適,撂下毛筆,將那張紙團成一團,順手甩了出去。


    薑灼華來到濯風堂,見書房的燈亮著,便直奔書房,顧不上敲門,一把便將門推開,門扇“咚”的一聲撞在後牆上。


    薑灼風被嚇一跳,猛然抬頭去看,就見薑灼華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


    薑灼風忙起身走過去,伸手扶住薑灼華兩臂,焦急道:“出什麽事兒了?”


    薑灼華反手一把握住薑灼風小臂,急吼吼的問道:“哥,你之前說,葉適是以什麽身份混進宮的?”


    薑灼風不解的看看她:“樂師啊,怎麽了?”


    薑灼華的眼淚“啪嗒”一下落了下來,帶著哭腔道:“哥……完蛋了,我剛在柳亭之身上發現一枚玉佩,上麵刻著兩個字,就是葉適。”


    薑灼風聞言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所以,未來皇帝,很有可能被自家妹子買迴來做了男寵?


    說完這句話,薑灼華的眼淚更是洶湧。完啦,倘若這個葉適,真是前世做了皇帝的那個葉適,他把人家買迴來做男寵,這是何等有辱身份的事兒啊!


    等人家以後登基,為了自身顏麵,不把她薑灼華一刀兩斷才怪!嗚嗚嗚,好日子還沒過兩天,她不想死啊!


    買成男寵也就罷了,關鍵是這些時日,她居然還叫未來皇帝給她彈琴,給她捏腿,給她揉肩倒水……她可能會比前世死的更快!


    念及此,薑灼華忙問薑灼風:“哥,現在怎麽辦?咱逃吧!”


    薑灼風漸漸從震驚中迴過神來,拉了薑灼華在椅子上坐下,輕撫她的後腦勺安撫道:“你先別急,很有可能是重名。那枚玉佩什麽樣?上麵有沒有鑲金蟒?”


    他之前在太子那裏見過,但凡皇子,都有一枚鑲金蟒的羊脂玉佩。


    薑灼華聞言,臉色愈發難看,無比她艱難地點點頭:“有啊!”


    薑灼風:“……”嗬嗬,不會這麽巧吧?


    薑灼風靜下心想了半晌,對薑灼華道:“玉佩有可能造假,我這幾日去清音坊看看。前世我雖沒見過葉適,但是他身邊的人我見過一兩個,其中有個戴麵具的我印象極深,如果真的見到此人,咱們再做打算。”


    薑灼華心裏苦笑,玉佩有可能造假是不錯,可若他真的是個樂師,以這般身份,如何能夠知道皇子們有什麽模樣的玉佩?又如何不偏不倚,偏偏要刻上未來皇帝的名字?


    薑灼華知道,那枚玉佩已經足以說明身份,而且,這些時日發生的一些瑣事,當時想不明白,現在卻能瞧出痕跡。


    比如,他剛來的時候,吃飯食不過三,這可不就是皇帝、皇子的規矩嗎?他還曾下意識的命令過她。


    再比如,他剛來薑府時,清音坊居然帶了三個人來換他,若不是身份要緊的人,清音坊何至於下這般血本?


    但是能夠再次確認下也是好的,一旦真的隻是重名呢。有點兒樸實的願望也是好的。


    念及此,薑灼華梨花帶雨的點點頭:“嗯。對了,哥,葉適到底是個什麽來路啊?”


    之前她一直覺得皇帝什麽的跟她沒什麽關係,即便前世他們兄妹倆間接被葉適坑死,她也沒想過去弄明白葉適的身世。但是現如今,她原本可愛的小男寵,居然疑似未來皇帝,她就不得不搞清楚來龍去脈。


    薑灼風挨著薑灼華坐下,邊給她擦眼淚,邊講起了葉適的身世:“他是先帝和皇後的小兒子。據說當時皇後剛懷上他的時候,太祝令給卜過一卦,說是此子命帶金光,但幼年時期宜藏。也就是說,不能讓旁人知道先帝新添了個兒子。”


    見薑灼華漸漸止了淚,薑灼風收迴手,接著道:“所以,皇後自懷孕一直到葉適七八歲,除了皇後宮裏的人,沒旁人知道先帝有個小皇子。後來恭帝政/變,奪走兄長皇位,殺了太子及先帝諸子,唯獨葉適因太祝令的那一卦逃過一劫。”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葉適以樂師身份混進宮,發動宮變,替父兄報仇,奪迴了先帝的皇位。”


    薑灼華坐在一旁,哭喪著個臉。這下她總算明白了,為什麽人家被自己買成男寵,不僅沒自尋短見,更沒給她甩臉色,還一副挺享受的模樣。


    她還以為是上道兒呢,現如今看來,人家分明是有強大的自信,明白自己總會離開這裏,明白自己日後會獲得什麽。


    有如此強大的篤定撐著,足夠他麵對別的男人都無法接受的事情時,可以報以玩耍和覺得有趣的態度。


    一想到之前自己撩/撥人家的時候,人家心裏可能想得是:嘿,這姑娘有趣!她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之前還覺得自個兒養了個男寵玩兒,現下再看,誰玩兒誰還不一定呢。


    薑灼華兀自出神,這時,薑灼風拍拍薑灼華肩頭,對她道:“在我查清楚前,你千萬在他麵前維持住以前的模樣。像葉適這種人,一旦發覺你知道了他的身份,為了大業,他也不會留你。但是千萬記著,在合理範圍內,盡量禮遇,別真當男寵對待,不然死得更快。你明後日,找個借口還是將他送迴清音坊,如果真是未來皇帝,又被買成男寵,咱們還是保命要緊。”


    薑灼華身子一凜,連連點頭應下,踟躕著問道:“哥,如果真的是他,咱們怎麽辦?”


    薑灼風看看薑灼華,歎口氣道:“如果真的確定是他,將他送走後,咱們兄妹三個,就整理家產,盡快離開京城。”


    薑灼華聽完,有些舍不得,畢竟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是家鄉哪有命重要,薑灼華隻好失落的應下。


    薑灼風伸手揉揉薑灼華的頭,道:“時辰不早了,你早點迴去休息吧。”


    薑灼華這才記起來,葉適還在她床上躺著呢,她可不敢迴去睡未來皇帝,更不敢迴去再把他趕迴外間,忙道:“哥,今晚讓我在你這兒睡一宿吧。”


    薑灼風不解:“為什麽啊?”


    薑灼華哭喪著臉道:“他在我床榻上呢。”


    薑灼風隻覺一陣窒息,恨鐵不成鋼的擺擺手:“去去去,睡我臥室去,我睡書房。”


    薑灼華“嗯”了一聲,站起來,身子僵硬,臉色尚白,眼神空洞,如一縷幽魂般飄走了。


    薑灼華走後,薑灼風迴到書桌後,將已經擬好的聘禮禮單拿起來,揉成了一團。


    本打算近日去程家提親,但如果妹子買迴來的那個男寵真的是葉適,他們兄妹又得想法子保命了,實在不是娶親的好時機,他不願心愛的女人跟著他顛沛流離。


    深夜裏,薑灼風扶著桌沿,垂下頭去,重歎一聲。


    第二日一早,薑灼風早早就出了門,薑灼華頭一晚沒睡好,起來時有些恍惚。在哥哥這邊梳洗後,又一路恍惚的迴了耀華堂。


    滿腦子裏都在想等一下怎麽麵對葉適,她剛走上樓梯,卻聽到樓上薑重錦氣鼓鼓的質問聲:“我阿姐呢?你是不是惹她不高興了?不是讓你好好待她嗎?”


    薑灼華倒吸一口冷氣,小丫頭借你幾個膽子,居然敢這麽跟疑似未來皇帝的人說話。


    她忙加快腳步上了樓,便見桌上放著四個食盒,薑重錦氣鼓鼓的瞪著葉適,葉適則一臉憋屈地看著她。


    薑灼華忙上前擋在了兩人中間,幹笑兩聲:“嗬嗬,重錦別亂說話,他待我好著呢,昨晚有事,我去了大哥那兒一趟。”


    薑重錦聽完,神色緩和了下來,點點頭,轉身從食盒裏往外取飯菜。


    薑灼華轉頭看向葉適,笑道:“妹妹不懂事,見笑了。”


    葉適看著她,忽就想起昨晚倆人之間發生的事,又想起她中途落跑,不由問道:“小姐昨晚……”


    薑灼華忙看看薑重錦,示意葉適不要在她麵前問,遮掩道:“先吃飯吧。”


    吃過飯,薑灼華尋了個借口將薑重錦支走,又打發了婢女下人們出去,單獨留下葉適。


    又是兩人獨處,葉適心裏隱隱有些期待,是不是要把昨晚沒做完的事做完呢?


    卻見薑灼華對他笑笑,開口說道:“柳公子,說真的,我挺喜歡你的。”


    葉適點點頭,唇邊掛上絲絲笑意:“嗯,看出來了。”


    薑灼華又道:“正因如此,所以我覺得,你的前程更要緊,不能一直在薑府做男寵。”


    葉適蹙眉,隱隱覺出不對來:“嗯?”


    薑灼華趁機胡扯道:“你琴技那麽好,日後完全可以進宮做禦用樂師,甚至可以入太樂令手下為官,多好是不是?”


    葉適眉心蹙的更緊:“小姐的意思是?”


    薑灼華笑笑:“我尋思著,既然喜歡你,就不能耽誤你的前程,我想送你迴清音坊。”


    葉適:“……”


    忽地,他就覺得薑灼華的想法,他有些摸不透了。喜歡,不更該留在身邊嗎?且眼下文宣王那邊危機未解,他還得暫留薑府。


    念及此,葉適挑眉笑道:“實不相瞞,我也很喜歡小姐。但是我以為,既然喜歡一個人,就該留在她的身邊,前程不重要,留在薑府更好。”


    薑灼華:“……”這人腦子裏想什麽呢?男寵當上癮了?作為未來皇帝,這麽沒追求真的好嗎?想賴著不走了?


    薑灼華心裏罵著他,麵上卻溫柔的笑笑:“你那麽有才華,何必呆在薑府?這不是埋沒嗎?”


    葉適迴以一笑:“不覺得埋沒,不瞞小姐,這些時日,我很開心。且……小姐的身子,在下已經碰過,雖沒……但是不能一走了之。”


    薑灼華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誰要你負責?而且等你以後登基,三宮六院的,誰信你的純情?


    還好意思說自己很開心,廢話,這就跟一個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忽然有天嚐到了農家野味一樣,即有趣又新鮮,能不開心嗎?


    薑灼華接著道:“可這是一輩子的事,你還是以前程為重,今兒就走吧。”


    葉適聽完這話,心裏有了些火氣,她要買就買,讓走就走,考慮過他的心情嗎?憑什麽啊?昨晚中途扔下他,知道他後半夜怎麽熬過來的嗎?念及此,他冷聲道:“不走。”


    薑灼華聽出來他語氣有些不善,身子微怔,這是位隻能順毛摸的爺,爺都這麽說了,還能怎麽辦?暫且先依了他,等哥哥迴來,確定了他的身份,再想法子。


    念及此,薑灼華道:“那也成,你肯留下也挺好。既然你投桃報李,我也不能虧待你。”


    說到這兒,薑灼華喚了桂榮進來,吩咐道:“桂榮,你等下帶幾個人,把滄瀾閣打掃出來,將公子的琴和衣服,都搬過去。”


    請神容易送神難,既然送不走,隻能好生供著,隻盼著這位爺以後登基,念著這點好,能留她一條小命。


    桂榮領了命下去,薑灼華轉頭對葉適笑著道:“以後在薑府,你就有自己的住處了,我會安排寶如伺候你,你需要什麽都跟他說,一定都給你辦妥當,千萬別客氣。”


    葉適:“……”以後,不、不是跟她一起同塌而眠嗎?這又是怎麽迴事?


    葉適尚在發愣,薑灼華忙道:“哎呀,忽然想起來,我有事找重錦,你自己呆會兒,等滄瀾閣收拾好,你就搬過去。你放心,住在滄瀾閣,絕對不會有人打擾你,你想幹嘛都行。”


    滄瀾閣旁邊就是薑府側門,如果他真是未來皇帝,這個側門對他來說就是方便之門,真的是幹嘛都行,哪怕帶幾個人進來商量造反大業,她薑府的側門都為他開著。


    說罷,薑灼華腳底抹油跑了。


    下樓後,她還特意叫來寶如,叮囑道:“日後你就負責伺候柳公子,隻要他不叫你,你就當做自己不存在。無論他幹什麽事,都當沒看見。再跟府裏所有下人婢子叮囑下去,除非柳公子傳喚,否則,誰也別靠近滄瀾閣。”


    寶如聞言身子不由哆嗦,小姐這是怕被人聽見嗎?動靜是得多大,連靠近都不讓?可憐柳樂師,以後可得吩咐廚房,多給他熬點兒補品。


    薑灼華在薑重錦的林染院躲了一日,一直到桂榮來叫她,說是葉適已經搬去了滄瀾閣,她方才鬆口氣。


    薑灼華看看枕在自己腿上,給自己繡香囊的薑重錦,伸手摸摸他的額發,對她道:“重錦,這些日子,你先別來耀華堂和濯風堂,我和你大哥有些要緊事,不想你牽扯進來。好不好?”


    畢竟葉適的身份,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且薑重錦在,她和薑灼風也沒法兒好好商量事情。


    薑重錦本以為姐姐又不喜歡她了,但是看到薑灼華溫柔的目光,便知並沒有,雖然想天天跟哥哥姐姐在一起,但是姐姐既然說忙,她願意聽話,於是對薑灼華道:“嗯,那阿姐,你和大哥忙完了,記得派人來通知我。”


    薑灼華鄭重的應下:“嗯,你放心。這些日子,你要是無聊,就多帶幾個人,去山野間走走,或者帶著婢女們去街上逛逛,記得戴帷帽。我會叫人多送些錢給你,你多買些自己喜歡的玩意兒。”


    薑重錦乖巧的“嗯”了一聲,小貓一樣在薑灼華腿上蹭蹭。


    晚上,薑灼風迴來,直奔耀華堂。薑灼華一見哥哥迴來,忙迎了上去:“哥,怎麽樣?”


    薑灼風臉色說不出的難看,他神色複雜的看了薑灼華一會兒,伸手推了一下薑灼華腦門:“見到了,清音坊管事的,就是那個戴麵具的。”


    饒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薑灼華還是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險些摔倒下去。


    她愣了半晌,哭喪著臉道:“實在不行、不行咱們先下手為強,殺了葉適。”


    薑灼風眉心一跳,戳了一下薑灼華太陽穴:“想什麽呢?你以為他前世說宮變就宮變,他背後有多少盤根錯節的勢力你知道嗎?放了他咱們遠走高飛還有一線生機,要殺了他,他背後的人不把咱們削城肉泥才怪!”


    薑灼華隻覺身子一重,“咚”的一聲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白的嚇人。


    薑灼風看她這樣,心裏又不免心疼,上前揉揉她的頭:“好了,沒事兒,天塌下來有哥在。抓緊送他走就行了,乖。”


    薑灼華抬眼看向薑灼風,語氣萬分委屈:“哥,我今天要送他走來著,可是他賴著不走了。”


    薑灼風:“……”


    他愣了半晌,問道:“為、為什麽啊?”


    薑灼華道:“他說他喜歡我,還說這段時間呆得很開心,還說……要對我負責……”


    薑灼風伸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腦門兒,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薑灼華道:“他肯定不是這些原因留下來的,你能有皇位重要嗎?肯定有什麽旁的原因讓他沒法兒走。我請幾日假,明天接著去查查。”


    薑灼華點點頭,接著道:“哥,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就我買他做男寵這一點,就足夠咱們兄妹砍好幾迴頭了。不能殺他,咱們又走不了,實在不行側麵幫吧,隻求以後他登基,能念著這點兒好,放咱們一馬。”


    薑灼風聽完,想了半晌,最後,隻能認命的點點頭。他們兄妹也不知是傷了什麽陰鷙,前後兩輩子,都栽在葉適手裏,哎……


    薑灼風又安慰了妹妹幾句,這才迴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薑灼華梳洗妥當,就硬著頭皮去滄瀾閣找葉適。


    葉適正在用早飯,見薑灼華進來,放下筷子起身行禮:“薑小姐。”


    薑灼華忙阻止:“不用不用,都說了不用在我麵前講規矩。”


    心裏卻道:你行禮的樣子,好似在提刀砍我頭啊!


    薑灼華先讓葉適坐下,然後才在他對麵落座,笑著道:“我尋思著,伺候你的人,還是得你自己選。這樣吧,下午我就讓官家貼個告示出去,要選些下人,等人來了,你自己挑幾個順眼的。”


    話本裏,這種有身份的人,不都是有自己的心腹嗎?想來葉適也有吧,她這麽做,等於是給葉適個機會,讓他把心腹招進府。


    此話正中葉適下懷,他好些日子沒見元嘉了,也不知黎公公的事怎麽樣了。


    於是,葉適點點頭:“好,就依小姐的。”


    未來皇帝的事,薑灼華一刻也不敢怠慢,從滄瀾閣出來,就叫人貼出了告示。


    第二天上午,薑府門前便人丁雲集,薑灼華帶著葉適,來到薑府正廳。


    讓管家把人都帶進來,有牙婆帶著人來給相看的,也有家境貧寒想入府做工的,不一會兒,正廳裏就擠滿了人。


    葉適坐在薑灼華旁邊,掃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刻意穿著簡陋衣服的元嘉和良翰。


    這倆人都是他的近身侍衛,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葉適佯裝看了幾人,最後便指定了元嘉和良翰,薑灼華見他人已經挑好,就給前來的人每人打賞了半吊銅錢,給打發走了。


    薑灼華見事情做成,鬆了口氣,對葉適道:“你選的人,你好好□□,府裏沒什麽規矩,你怎麽高興怎麽來,我有些乏了,就先迴去歇著了。”


    言畢,扶了桂榮的手,逃迴了耀華堂。


    現在,她該做的都做了,以後好吃好喝的供著,就盼著以後同一屋簷下,各過過得,直到他肯離開薑府前,再不相見。


    葉適見薑灼華走了,領著元嘉和良翰去了滄瀾閣。


    房門剛關上,二人齊齊單膝落地行禮:“拜見殿下!”


    葉適道:“起。黎公公怎麽樣了?”


    二人站起身,元嘉行個禮迴道:“前日已經救出,黎公公受了點兒刑,但無大礙,傅叔已經他送去鄉下休養,文宣王找不到,殿下放心。”


    葉適鬆了口氣,接著問:“清音坊附近,文宣王的人撤了嗎?”


    元嘉搖搖頭:“尚未。”


    葉適不由蹙眉,這時,一旁的良翰,脫下自己的外套,隻見他身上綁滿了書籍,他邊一本本的將書往外取,邊冷著臉道:“殿下,傅叔有交代,叫您暫避薑府。但是課業不可廢,讓我守著殿下。”


    良翰冷冰冰的轉述了傅叔的話,絲毫沒考慮會不會惹主子不高興。


    葉適知道良翰一貫如此,隻知執行命令,便也沒怪他,況且,在薑府閑了這麽幾日,確實該收收心了。


    良翰將身上藏進來的所有書,一本本整整齊齊的放在了葉適的書桌上,並取出一本《齊民要術》擺在書桌中間,轉頭對葉適行禮道:“巳時已至,還請殿下研讀《齊民要術》。”


    這本書,他已經爛熟於心,但因農為民之本,故而要和《貞觀政要》一起,日日複習。


    葉適從不抗拒聖賢經典,點點頭,走過去在書桌前坐下,再度過迴了從前的生活。


    隻是和從前不同的是,每當看到一些極好的理論,他就忽然很想問問薑灼華,她對此是怎麽想的?


    看起書來,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一日的功夫眨眼即逝。


    日已西落,良翰看看時辰,走上前,行個禮,提醒道:“殿下,已至酉時,該用膳了。”隻是為何,都到酉時了,薑府還不送飯?


    葉適聞言放下書,揉了揉眼睛,複又伸了個懶腰,對良翰道:“你去院裏找寶如,跟他說傳飯。”


    良翰這才明白,感情薑府是,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讓傳飯,根本沒有定時,這種生活習慣,委實太差。


    良翰領命下去,不多時,廚房便將飯食送進了滄瀾閣。


    薑府的下人,對待葉適跟對待主人沒什麽區別,元嘉見此不由打趣道:“殿下真是貴人,走哪兒都過著爺的日子。”


    葉適失笑,他是靠臉賺得此等待遇的。


    葉適拿起筷子,撿了自己愛吃的飯菜吃,等他準備夾第四筷子時,良翰冷冰冰的聲音再度響起:“殿下,食不過三。”


    葉適:“……”


    他隻好遮掩道:“看岔眼了。”


    說著,準備夾另一盤子菜,卻聽良翰又道:“殿下,這道也吃過三迴了。”


    葉適:“……”


    原來他從前過得這麽慘嗎?難怪當初薑灼華要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想起薑灼華,葉適的目光不由望向耀華堂,這個時辰,她大概也正在吃飯吧,不如過去蹭一頓,省的聽良翰跟布穀鳥一樣報時。


    念及此,葉適放下筷子,對二人道:“我出去下,你們不必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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