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膽量不是固定的,很多時候,當某種情緒在心中急速增長,膽子便會隨之變大起來。


    如奪命刀,此刻他就是因為屈辱和憤怒而壯了幾分的膽量,本就是個混不吝的亡命徒,實在被逼得緊了,也隻有放手一搏了。


    在他看來,這小孩牙子敢踩著自己的胸口喝罵,無非就是因為背後站著一個玄修高手,而他自身是並不足為懼的。


    這是先決條件,也是第一點。


    而第二點,這小孩牙子貌似並不隻是驛站掌櫃雇傭的小跑堂而已,他們的關係有點像師徒或者義父子,可以說很是不同尋常。


    這裏就要考慮到底是哪一種了。


    如果這小孩牙子是驛站掌櫃的徒弟,那他多半兒就是也得有幾把刷子的練家子,奪命刀的計劃就有點不太可行了。而如果他隻是驛站掌櫃的義子或者感情特別好的夥計,那麽奪命刀的計劃便增添了一半的成功率。


    說來說去,他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赫然便是,反客為主,擒住這小王八羔子,以做人質!


    這個想法絕對是需要膽量支撐的,也許聽起來沒什麽,他一個習武之人,直接出手就完事。但事實不是這樣,人的心理素質各不相同,他要是想劫持老虎以做人質,就必須要有一個非常強的心理素質,因為他需要克服失敗帶來的恐懼。


    為何失敗就要恐懼,毫無疑問,現在那驛站掌櫃是未必非要殺他的。而一旦他動了劫持老虎的心思,驛站掌櫃則必會殺他。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若是驛站掌櫃不拿老虎當迴事兒的話,奪命刀劫持了也沒用,對此他還是考慮的很周全的。


    天底下就沒有笨人,那些慮事不周的完全就是懶得動腦。人一旦被逼到一定的份上,腦子就會活絡起來。


    拿這奪命刀為例,他現在腦子就轉的很快,上麵那些事兒,若是平時他根本就注意不起來,什麽細節,什麽後果,他平時都是懶得想的。


    比如這張惠,他為什麽非要殺張惠,就是因為在路上時看到了張惠四處撒錢炫富的行為。


    然後他就起了截殺之心,當然了,張惠隻是一夜暴富,沒什麽背景和靠山,自己也沒能力。但他這樣不代表這類人都這樣。


    通常來講,能大把大把往地上扔錢的,不是王侯子弟就是身懷神通,王侯子弟那是有的是金銀不當個玩意,身懷神通的則大多是技藝有成,在江湖上混得開,走到哪都不需要錢,也將金銀視為糞土。


    這兩類人奪命刀哪個能得罪得起?


    很顯然都不行,當然了,他遇到的畢竟是張惠,這是他運氣好。但按理說,作為一個職業土匪,不對,是歹人,在確定目標之後是不是應該先踩點兒,然後摸清對方的底細,最後確定行動規律,找個合適的時機和地點才能動手?


    這樣不但成功率高,事後惹上大麻煩的可能也小。


    但這位哥沒有,奪命刀他是見著了就動心了,動心就開始行動,要不是那馬兒委實神俊跑的太快,估計他直接就動手了。


    這一追,便追到了此間驛站。


    眼瞅著驛站裏麵燈火通明,光是吃飯的就有十幾號,樓上住的還指不定多些。有沒有張惠的同伴也不清楚,反正是看見了張惠他就瞪眼了眼睛,直接上去就是一刀。


    然後這一刀就劈出了後麵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哪有想過後果和細節,但現在的他想了,如果劫持這小孩牙子失敗,他逃生的幾率貌似就徹底為零了。


    思想掙紮是很讓人頭疼的,即便對於如此處境的奪命刀來說也是一樣。


    更何況,那小王八羔子還一直踏著自己的胸口逞威叫罵,更是擾的他煩不勝煩氣極欲怒,這抉擇,就更難做了。


    不動手吧,他著實是有點忍不住了。動手吧,失敗之後必死無疑。


    這可如何是好。


    扭頭瞅了自己新收的那幾個兄弟一眼,見得這幫人竟然在用一種十分鄙視的眼神盯著自,奪命刀那張大蘿卜臉便也紅了一下。


    紅臉兒,這種事在他身上已經多少年都沒發生過了。


    臉皮厚的他,可怕最近一次感受到屈辱,已經在小時候了,那時候他的包子被人家搶走了,他卻討要,被毒打一頓,最後還被逼著舔了人家的鞋。鞋上的味道怪怪的,有點像路邊的狗屎……


    那時他很羞憤,強烈的屈辱讓他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那就是,殺人!


    事後他也的確殺掉了那幾個羞辱他的人,這是他走上不歸路的開始。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反過來也一樣,可恨之人多半有一個令人同情的過去。


    誰會想到,奪命刀這種貨色,小時候的誌向是考取狀元為國效力呢。


    當然了,這些都是外話暫且不提,因為時間迴不到過去,奪命刀已經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他有今天,那些曾經侮辱過他的人有責任,但更多的還是怨他自己,自己沒有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走上了歧途,同時也注定是條不歸路。


    說實話,就在方才的一瞬間,奪命刀想到了自己的過去。他想到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明晃晃的刀子刺入了羞辱他的人的脖頸的時刻。


    那時候他是沒有一丁點猶豫的,因為他恨。但事後他曾無數次的後悔過,直到近些年,已經徹底沒了退路的時候,他才不再去想。


    但剛才他又想起了那一幕,他還想,用不著時光倒流,隻要今天,驛站掌櫃能夠給他一個機會,他要不要重新來過。


    他沒經過太多的生死一線,所以今天才感受到當站在生與死的邊緣,前塵往事是有多麽的可笑。


    若有機會選擇,若那驛站掌櫃放他一條生路。他相信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之後,會用心的,認真的思考一下,自己手中的九環大刀,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但這些也僅是限製於思考當中,因為惡果自種,沒人會給他機會。


    而現在他要考慮的便是,到底要不要劫持老虎,如果決定了冒險,那此刻無疑就是最佳的時機。如果反之,那就感覺再想其他的辦法,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要知道,他現在可謂命懸一線,生命被人捏在手中,什麽時候死那得是看人家的意思,說不定驛站掌櫃哪個念頭沒走好,走到了暴躁上麵,一巴掌也就拍死他了,不會比拍死一隻螞蟻費事。


    又轉頭看了幾眼昨天還跟在自己屁股後,一口一個大哥的喊著的“兄弟”,奪命刀覺得委實可笑。雖然這幾個人都是被他忽悠進來團夥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對自己捏造出來的背景是事跡十分相信,但他們選擇跟著自己,卻不是因為欽佩或者怎樣,完全就是一種變相的利用。


    他們要這尊大佛來渡他們往生極樂,要這課大樹來為他們遮風擋雨,要這艘大船,載著他們於亂世當中過上一個說得過去的生活。


    這無可厚非,但他們今天,此時此刻,不應該用那種令人心裏如千刀萬剮般的眼神來看著自己。


    奪命刀便歎了口氣,歎氣過後猛的咬緊牙關。不行,他不能讓多年前那一幕重演,他發過誓的,決不能再讓人侮辱和瞧不起。


    雖然,這誓言曾一度被他當成屁放了,但今天,他卻要重新拾起來!


    某種厲色一閃,奪命刀左手如鐵鉗子一般猛的探出,緊緊抓住了老虎兒的腳裸。


    老虎兒吃痛低唿一聲,驛站掌櫃則是迅速掠身而來。


    奪命刀既然做出了決定,那麽他便不會再有丁點猶豫,抓住老虎的腳裸的同時,他右手中的九環大刀立刻揮舞起來,勢大力沉,劈的是老虎兒的腦袋。


    當然了,他不是要真的殺掉老虎兒,否則他今天也走不出去。


    他是要和驛站掌櫃爭奪個一線之機,那驛站掌櫃雖是玄修,但和他所在的位置之間還是存在了十餘丈的距離的。


    這十餘丈人家可以轉瞬即至,但他雖然不是玄修,卻也可以在位置優勢的前提下,將手中的九環大刀在一瞬間劈刀老虎兒的腦袋上。


    所以,這就是看誰更快了。


    而快的那個,便是這場豪賭的勝者。


    如果是驛站掌櫃更快,後果毫無疑問,他絕對會直接置奪命刀於死地,不會給留出任何反抗的機會和餘地,這樣才能最大程度保證老虎的安全。


    但若是奪命刀更快,那麽驛站掌櫃絕對後中途停止身形,並要求他刀下留人,然後後麵的事情就好商量了。


    最起碼已經能夠挾持著老虎全身而退,更甚至還可以中途殺人泄憤,總之他隻要賭贏了這一瞬之機,他便會徹底掌控主動權,拿迴自己的小命兒是保底的,就算找迴自己的麵子,都大有可能。


    電光火石,一瞬之間。


    看起來這名叫老虎兒的小王八羔子已經被嚇的愣住的,而他那驛站掌櫃則不見了蹤影,奪命刀知道,這是速度太快,以至於自己的目光都無法捕捉。


    不過那又怎樣呢,隻要沒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自己就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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