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一騎出現在眾人視線當中。


    這是一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此人麵如冠玉目似朗星,著了一身純白長袍,乘著一頭花斑大豹,威武中透著灑脫,灑脫裏卻又帶有狂放。


    大掌櫃不由便將此人深看了兩眼,楚尋等人的目光亦是被吸引過去,紛紛麵露異色。


    說此人是匪,但他身上卻並沒有頂點的匪氣,如果把那隻花豹坐騎換成高頭大馬,此人倒更像是一位江湖遊俠,且還是那種“青鋒三尺笑紅塵”的類型。


    花豹的度極為迅捷,此人安然騎乘,臉上帶著一抹風輕雲淡的笑意。


    即便,他現在已經距離大掌櫃不到百丈,但仍舊如此,在他的身上,讓人看不到懼怕二字。


    “大掌櫃。”到得近前,此人淡笑拱手。


    之前大掌櫃並沒有對那個小嘍囉說出自己的身份,但他現在卻以這種稱唿見禮,很顯然,他對楚尋的背景十分了解,也能通過那名小嘍囉的描述或者自身推斷來猜測出大掌櫃的身份。


    但是,他依舊無有懼色,在這九州玄修第一人麵前,此人從容不迫,氣度非凡。


    大掌櫃微微頷,開口道:“你便是鎮南諸峰的大當家?”


    “正是在下。”那人從花豹身上翻下,上前兩步再度拱手,道:“在下複姓百裏,雙名輕風。”


    百裏輕風,不得不說,此人人如其名,給人以一種灑然輕風撲麵而至的感覺。


    大掌櫃再度頷,此人禮儀有佳且氣度雍容,如果不是敵方腦且口出狂言,大掌櫃此番還真就不想對其施壓。


    “你憑什麽認為,自己有實力收攏我客棧公子。”大掌櫃語氣平靜的問道。


    百裏輕風聞言一笑,道:“因為我能奪取天下。”


    “天下那麽好奪?憑你這三千烏合之眾,還是憑你依靠了辰王?”大掌櫃又問。


    “大掌櫃說的沒錯,這鎮安諸峰上的土匪確是烏合之眾。不過依靠辰王這一點您可是說錯了,在我百裏輕風眼中,辰王無外乎一莽夫而已。”百裏輕風笑容定定,話語中透著極為強烈的自信。


    辰王那等心機深沉之輩都被視為莽夫,此人不是狂妄,便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大才。


    “既是莽夫,你又為何屈居於他。”大掌櫃再度問,他對此人很有興趣,如果有可能,便想要招到自己麾下。


    目前九州動蕩,客棧很是缺少一個這樣的人物,也許三掌櫃是這樣的人,但他現在卻有些不太可靠。


    “情勢所迫而已。”百裏輕風笑道。


    他說的沒錯,身在南地,手下隻有三千烏合之眾,不管他以後會有怎樣的成就,但想憑此來違抗雄兵二十萬,顯然是不太可能。


    明知不敵還要硬拚那不是勇猛,而是魯莽。這也是百裏輕風將辰王成為莽夫的原因,在他看來,辰王現在反出皇庭,那便是自取滅亡。雖得一時意氣風,但終究要折戟沉沙,落得個萬劫不複的下場。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投靠皇庭?”楚尋也是被勾起了興趣,麵對這樣的人,難很有人不被吸引。


    百裏輕風認真的打量他幾眼,並沒有急著迴答,而是反問道:“想必這位便是客棧公子了吧,如果我掌握的情況不假,你應該想得出我為何不去投靠皇庭。”


    楚尋淡笑點頭,沒錯,他知道。此人不投靠皇庭是因為他有自信幫助鎮南關將所有來犯之敵擋在關外,如此短期內辰王勢力便不會覆滅,而辰王勢力長時間存在則會加劇動蕩的開展,這樣有利於他亂世崛起。


    如果皇庭輕易剿滅辰王勢力,天下便又會陷入一家獨大的局麵。當然,這個一家獨大指的是有心爭奪天下大統的勢力,不包括客棧這一類。


    換句話說,隻要有辰王從中製衡,做這隻出頭鳥,便會有無數野心之輩蠢蠢欲動。若是出頭鳥被人一棒子敲死了,那些野心勃勃之輩便會偃旗息鼓,再度蟄伏起來。


    這對他來說可是不願見到的事,因為他不是王侯子弟,沒有與生俱來的龐大勢力供其試驗,所以每一次抉擇都萬分重要,很顯然,在亂世之中崛起會比盛世崛起的阻力會減少許多,而一旦崛起,其勢力膨脹便會如同滾雪球那般,飛壯大起來。


    “看來在下猜的不錯,公子和我是同一類人。”百裏輕風笑了笑,又道:“這正是在下拉攏公子的原因,不過我那屬下言語有些不妥了而已,不是勸降,而是結盟。”


    不得不說,能與此人結盟,楚尋頗為心動。不過卻有一個前提,結盟之後這個聯盟針對的是哪一方,針對辰王,那便是完美,但若反過頭來針對皇庭,雖然楚尋和朱佲有怨,但仍舊不可。


    百裏輕風看出了楚尋的心思,便又道:“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公子解答。”


    “請講。”楚尋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在下不懂,你為何要與皇庭結盟,這對你有什麽好處,對客棧又有什麽好處。”


    這個問題實際上問的很好,單就利益來說,楚尋幫助皇庭征討辰王不會給客棧帶來任何好處,甚至還有可能著了三掌櫃的道道兒,但往深層次考慮,妖族覬覦九州,辰王趁此時機作亂,若不快將其掃滅,屆時亂上加亂,九州將萬劫不複。


    聽過楚尋的解答之後,百裏輕風蹙眉片刻,顯然之前他並沒有往這方麵想,或者是並不知曉妖族之事,總之楚尋的話引起了他的深思。


    深思持續了很長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楚尋和大掌櫃都沒有打擾他。之於這類人而言,別人說了什麽對他來說隻是參考而已,真正的決策永遠會是根據自己思考所得而定。


    約莫一刻鍾後,百裏輕風終於開口,正色說道:“在下不知妖族之事,若此事乃是事實,自當先以九州為重。”


    聽得此言,楚尋和大掌櫃對視一眼,皆有快慰神色。此人有野心也有能力,但他的野心卻建立在九州根本之上,如果把這份能力放在正途,必會光芒大綻。很顯然,他現在有這份心思。


    “不過,徹查此事需要一些時間,在下冒昧請求一事,在此期間客棧方麵不要向我方施壓。”百裏輕風說道。


    “這個自然。”楚尋點了點頭,旋即又道:“但這個時間卻要有具體期限,明人不說暗話,我現在還無法確定你所謂的調查到底是不是為辰王拖延時間。”


    “公子所擔心的事情可以理解,但在下卻不能答應。”百裏輕風言辭異常堅定,道:“我這人有個毛病,不會輕易相信人的說辭,所以在沒能確定妖族作亂之前,我不可能做出任何承諾給你。”


    “當然,如果在此期間公子認為有必要向我方出兵,那在下也是隨時奉陪。”


    說罷,百裏輕風看向楚尋,雖然他這句話的本意並非挑釁,但卻委實存在挑釁意味。


    “無妨,我認為有必要向你出兵的時候不會猶豫,不過這也是建立在能夠確定你確實是辰王賣命之後。”楚尋迴道。


    “如此最好,那此番便就此別過,你我都抓緊時間。我可不想讓未來屬於我的九州大地被妖族踐踏。”百裏輕風笑了笑,旋即翻上花豹,在對二人拱手致意後,便欲調轉方向迴歸本陣。


    “等等,我能否冒昧問上一句,你為何不阻止我在如此要地駐紮。”楚尋抬手指向本部駐紮的山峰,問道。


    百裏輕風迴頭笑道:“公子既然問了,在下也不好隱瞞。不為別的,隻因為我有十足把握將公子人馬盡數誅殺於此山之中。”


    說罷,他又看了大掌櫃一眼,道:“不過大掌櫃親至,卻是讓此事難上幾分。”


    幾分,多了一個大掌櫃也僅僅是難上幾分而已,真不知道此人的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


    “哈哈,說實話,我還真想和你過上幾招呢。”楚尋大笑,他越對此人感興趣了。


    “不不不,與在下過招,沒有幾招之說,一招之內勝負必見,且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所以公子還是別抱著這個念頭了,因為在下並不想取公子性命。”


    楚尋聞言想了一想,玩笑道:“那我還要感謝大當家不殺之恩了?”


    “哈哈,非也非也,在下雖有把握盡誅公子人馬,但卻沒說自己亦能全身而退。所以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在下也不想與公子為敵。”


    說完,百裏輕風便在大笑聲中飛馳而去了,待得人影漸漸消失,遠處傳來一句:“公子若有興致且信得過在下,擇日可來山中暢飲一番。”


    “擇日便會叨擾!”楚尋高聲迴應,目送百裏輕風遠去。


    他們說的過招是指排兵布陣,在這一點上,楚尋很是好奇百裏輕風為何有那等自信,竟誇下海口盡誅本部,雖然他最後也說了很可能是一種兩敗俱傷的局麵,但楚尋依舊想不通,自己的布防雖算不上無懈可擊,但卻也細密之極,此人若真有巧計,也的確值得學習。


    與此人暢聊過後,楚尋的心情也算輕鬆許多,胡萬之事固然嚴重,但卻並非須臾便可解決。換句胡說,一切要看天意,看事情的態勢最終會展到什麽程度,即便現在鎮日憂慮,也是無用。


    百裏輕風迴歸本部後鳴金收兵,楚尋這邊自然也是撤迴陣地。是日無話,第二天一早,楚尋頂著山間濃霧,提著兩壇上好的佳釀,赴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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