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天氣極為惡劣,風雨交加悶雷滾滾,從楚月小築向外看去,整個世界仿佛都被籠罩於飄搖之中,湖麵被豆大的雨滴無情拍打,好像沸騰了一般。


    不過這種惡劣的天氣並沒有影響楚月小築中眾人的心情,此刻大家正聚集於飯堂喝酒聊天,一千五百多人同吃大鍋飯的場麵,其熱鬧可想而知。


    酒宴是早就開始了的,今天護衛們不用訓練,酒過三巡,許多人都喝的有些迷愣,一個個唿三喝四詳述起自己經曆過的趣事,因為天色黑沉,是以飯堂中光線很是昏暗,楚尋、顧盼兮、楚嫣然、肅卻四人圍坐於飯堂東側的圓桌,臉上掛著笑,安靜的聽著這群漢子們胡吹亂侃。


    “喂,遙扣芳辰了哈。”楚尋一手撚著酒杯,以另一隻手臂碰了顧盼兮一下。


    “你還會說好話呢呀,我以為你從來隻會損我呢。”顧盼兮甜甜一笑,今天是她的生日,楚尋和楚嫣然一致決定為她慶祝一番,於是才會有了這種場麵。


    當然了,誰都有過生日的時候,這並不是讓楚尋自內心高興的事情,讓他高興的,是顧盼兮從開玄中期突破到了後期。


    雖然在很多人看來這委實是沒什麽可高興的地方,因為開玄境的確是有些不值一提,但楚尋就是高興,看到顧盼兮進步,聽到顧盼兮說自己突破的時候,楚尋甚至有種比自己突破還要興奮的感覺。


    “詆毀,汙蔑,本公子何曾損白過你,都是誇你的。”楚尋笑著說道,然而他好話說完剛想露出“本來麵貌”的時候,湖麵上卻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在急想著楚月小築而來。


    楚尋的目光始終是落在外麵的,所以他第一時間便現了人影,眉頭微微擰起,到嘴邊的話語便也停了下來。


    不知為何,那道身影的出現便讓他感覺到一絲煩悶,仿佛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生那般。


    因為來者隻有一人,而楚月小築裏不但有肅卻坐鎮,更有一千五百名已到達固玄初期且訓練有素的護衛,所以無論來者是何許人也都不用太過擔心,毫不誇張的說,除了大掌櫃和青霄皇之外,便是任何一個神海強者想要在這種陣容下對楚月小築不利,那都是自尋死路。


    沒有驚動其他人,楚尋獨自起身來到門外。


    大雨磅礴而落,不見絲毫歇止跡象,狂風唿嘯著將湖麵卷起浪潮,拍打在水榭旁的石壁上濺起老高,天地間一片迷蒙,而迷蒙之中,那道人影越臨近。


    楚尋以玄氣避開雨水,緩緩走向水榭邊緣。此時肅卻和楚嫣然喝的都有些多了,正趴在桌子上小憩,隻有顧盼兮跟了出來。


    “怎麽了?”似是能感受到楚尋心中的燥悶,顧盼兮柔聲問道。


    以手指向遠處湖心,楚尋道:“有人來了,不知是敵是友。”


    顧盼兮翹腳遙望,但見湖麵泛濤水汽氤氳,並未現人影。


    這倒不是因為來者刻意隱藏,而是因為顧盼兮無論玄修境界還是體脈都遠遠落後於楚尋,所以楚尋都隻是隱約看到,她自然便無法察覺。


    “你先迴去,把肅卻叫醒。”楚尋正色說道。


    在正經時候,顧盼兮從不會質疑楚尋的決定,當然這麽說並不是很貼切,因為這是一種信任和尊重,甚至稱之為托付也不為過。


    須臾,人影越臨近,在顧盼兮叫醒肅卻的同時,人影也落到了水榭之上。


    見得楚尋,那人直接半跪在地,恭聲道:“禁衛左翼副統領張耀見過公子,受聖上之命,特將此手諭傳於公子過目。”


    楚尋微微皺眉,來者不是敵人,但這來意,卻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躬身將其扶起,楚尋結果手諭,也不忙展開來看,和聲道:“張統領受累,請移步寒舍歇息。”


    “謝過公子好意,事出緊急,張某須得得到公子親口迴複,而後便要即可啟程迴返。”張耀雖站起,但仍舊躬身抱拳。


    聽得此言,楚尋便知事情緊急,也不再多話,直接展開手諭過目。


    看過內容,他的臉色便凝重起來。這手諭裏一共說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近日坊間突起輿論,聲稱楚尋早些時間曾與皇城出沒,皇室或是無能或是有意放任,竟不緝拿此獠歸案。此等輿論一時間傳的沸沸揚揚,對皇庭威信影響頗大。


    至於那第二件事,才是真正讓楚尋煩悶的事情。據皇庭安插在南地的探馬迴傳,辰王不知何時逃離王府潛返封地,舉二十萬雄兵,自封“辰皇”對峙皇庭!


    “張統領稍待,我去交代一下便與你共同迴返。”楚尋略一思索便做出決定,此時無論是履行承諾也好,亦或探聽消息也罷,他都是十分有必要走一趟皇城了。


    由於楚嫣然實在是喝的多了,是以楚尋也就沒去擾她,再者來說,楚嫣然雖平日裏一副大姐大的模樣,但這種事告訴她卻並無用處,一來提供不了什麽幫助,二來還憑白讓她憂慮。


    直接跟肅卻交代幾句,楚尋便欲啟程。


    “喂!”身後傳來顧盼兮的聲音,迴頭看去,隻見風雨交加中,她的臉上帶著擔憂和不舍,柔聲道:“你小心點。”


    楚尋點了點頭,說實話,他有種預感,此番從楚月小築出去後,等待著他的將會是前所未有的艱難險阻。


    “你……什麽時候再迴來?”顧盼兮似乎有些猶豫,但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楚尋能夠感受到顧盼兮心中深深的憂慮,她該是和自己一樣,都有種不祥的預感吧。


    “放心,很快就會迴來。”楚尋扯出一條笑容,旋即頭也不迴,隨著張統領漸漸消失於漫天風雨之中。


    迴看去,楚月小築越來越遠,直至完全消失於視線當中之前,仍可隱約看見,水榭上那道凝望著自己的身影。


    ……


    來到皇城時大雨仍未停止,楚尋隨著張統領直接進宮麵見青霄皇,第一件事沒什麽好說的,應人之事而已。倒是這第二件事,卻不得不說和青霄皇好好商議一番,聽聽他的想法和意見。


    大殿上空空蕩蕩,有一種肅寂的氣氛彌漫。閃電劃過高空,映的殿內驟然亮,十六扇殿門都開啟著,有風灌入,殿內的燭火便搖曳起來,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青霄皇此刻正負手立於殿門之前,他的目光中閃爍著深邃而複雜的光芒,遙遙望向遠在數千裏開外的南地。


    有驚雷徒然炸響,他的眸底便是燃起兩道熊熊之火,似是要將那南地盡數焚毀一般。


    楚尋在張統領的引導下穿過重重宮門,來到青霄皇麵前。


    “陛下,此事您欲意如何定奪。”


    沒有絲毫廢話,此事往輕了說是關乎朱家天下,往重了說則是牽扯到九州蒼生,辰王返絕不會是無理由的返,他不是傻瓜,如果沒有強大背景作為支撐,想必不會如此心急,畢竟南地乃是他心腹聚集之地,即便皇庭派人交接,他也可以暗中操縱徐徐圖之,待得機會成熟再舉大旗。


    來的路上楚尋也對此事進行了思考和分析,原本他一直以為辰王爺已經被大掌櫃滅殺,但現在看來,大掌櫃當時並沒有說出實情。


    至於大掌櫃為何如此,以楚尋對他的了解,沒有別的理由,肯定且完全是因為不想破壞了楚尋迴家的心情。


    如果不出意料,大掌櫃現在必然是在南地,相信很快便會傳來消息。


    繼續說辰王的事情,縱使他是一名天河玄修,縱使他如何老謀深算,但也絕無在大掌櫃眼皮子底下逃生的能耐。可他卻的的確確逃出生天,這隻有一種情況能夠解釋——


    有人出手救走了辰王!


    放眼九州,普天之下能夠在大掌櫃也無法阻攔的情況下救走辰王的人,現在恐怕還沒誕生。


    也許青霄皇有這個能力,也的確不能排除是他的可能,但這種可能微乎其微。畢竟無論怎麽設想,這對青霄皇都沒有任何好處。


    那還會是誰……


    轉眼間,楚尋和青霄皇都想到了一個近期名聲大噪的詞語——妖族!


    “會是它們?”青霄皇沉聲自語。


    “極有可能,否則我實在想不出誰有這個能耐和理由。”楚尋正色點頭,這種情況無需謙讓。


    隨後便是沉默,青霄皇眸子裏的火焰跳動的越劇烈,一股無形的氣勢漸漸散,直至這一片的天空似乎都更加黑沉,直至無數道驚雷統統劈向南地……


    楚尋微微蹙眉,傳說中的天子之氣並非虛妄,一己之怒緒牽動天威,這一點,即便是大掌櫃都是不行!


    “無妄妖魔,這九州乃是本皇的天下,膽敢來此作亂,當拔其根本,當夷滅全族!”


    許久,青霄皇緩緩開口,語氣中充滿了震懾人心的威壓,一種磅礴的王者之氣驀然散開,瞬間使得整個大殿都似震顫起來。


    ……


    按照先前約定,楚尋須得在牢中度過些時日,雖然僅是走走過場而已,但也得給皇庭和客棧時間,讓他們搜尋出能堵住悠悠眾口,妖族犯亂的證據來。


    而這證據,不是你說說便可,是須得活捉一隻妖族異類讓它親口承認才最理想。


    其實楚尋知道,坊間的輿論無非便是辰王和道宗的功勞,這兩者一個想要顛覆皇庭,一個想要皇庭和客棧火並,都沒安什麽好心,否則此事也不比如此大費周章。


    而且楚尋更知道,以辰王的能力和手段,他在獄中的這段時間,絕不會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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