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船離去時,身後沒有任何喊叫傳出。

    這很正常,媚舞出手,以她的霸道狠辣,怎麽會給人哭爹喊娘的機會。

    楚尋沒迴頭,也不屑迴頭去看,一群宵小之輩而已,不配他迴頭。

    其實說實話,如果周路之前沒有妄圖誅連楚嫣然顧盼兮之舉,那麽今天楚尋還真就會給他一個單獨對決的機會。

    不過,事實不可更改,他既然這麽做了,那便無法挽迴。

    船上,顧盼兮還有些驚魂未定,她雖是玄修,但該是頭一遭經曆這種生死危機,估計不花點時間,怕是緩不過來。

    倒是大胡子,很讓楚尋意外,這家夥此刻竟跟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那般,還極為自來熟的和肅卻套起了近乎。

    “喂喂喂,你老實點,他們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大胡子聞言看了楚尋一眼,又把興趣轉到他的身上,“兄弟,你倒是什麽來頭哇?”

    “我什麽來頭?楚家楚尋啊,咱們不是早就見過,你也早就問過。”楚尋打馬虎眼。

    “可拉倒吧,我老胡雖不是啥能人,但小道消息可沒少聽說,你們楚家,五年前楚雄夫婦神秘失蹤,失了家主,早就一蹶不振了。豈能養著這麽四個怪物。”大胡子說話不經大腦,這一句話直接得罪五個人。

    先是三大劍奴齊齊投來冰冷眼神,再是楚嫣然怒瞪他一眼,就連楚尋,都沒再接話。

    說怪物這一句,是玩笑,雖惹人不悅,但也不會放在心上。

    但楚雄兩字,那可是楚家最忌諱的名字。特別楚嫣然,每次聽到,都要陷入傷心之中,難以自拔。

    楚雄,楚嫣然之生父,楚尋之義父。他本不是青霄國人士,也沒人知道來自於哪裏,反正流落至此後,經他數年努力,積累下頗多家資,於是便選了此地蓋起楚月小築,定居下來。

    要說楚雄此人,頗為傳奇。不但身為冶器聖師,且兼具神海初期之實力,更有家傳名器譜在手,就連青霄皇都對他頗感興趣。

    不過,也正是從青霄皇幾次召見之後,楚雄突然在當年神秘離去,隻留書信一封,此後未再出現。

    而這封書信上的內容,簡單明了,無有對楚嫣然未來的安排,無有對楚家未來的勾畫,隻交代一件事——吾之離去,與青霄皇室無關。

    這是五年前的事情,當時楚尋已被大掌櫃接走,但通過書信往來,也知道了這件事

    。

    起初楚尋和楚嫣然都認為必定是青霄皇室在背後操作,但大掌櫃卻告之楚尋,青霄皇與此事,真的沒有絲毫關係。

    雖然不明所以,但對於大掌櫃的話,楚尋卻堅信不疑。

    而楚嫣然在經過種種調查之後,也漸漸相信,父親留下這句“與青霄皇室無關”,真的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的確與青霄皇室無關。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呢?

    又是五年過去,時至今日,楚嫣然都沒能找出一個答案……

    所以在聽了父親的名字後,她怎能不被牽動情緒,以至於隻是怒瞪胡萬一眼,連罵都罵不出來。

    看著老姐那傷心的模樣,楚尋暗中發誓,一定要把義父離去這件事的謎團查個水落石出!

    “唉,可我呢。”轉念一想,楚尋也跟著悲傷起來,相比於老姐,自己連生父生母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更加悲哀……

    不過,他打小就是個樂天派,想起臨下山時大掌櫃交代的任務,便又覺得有了希望。

    大掌櫃交代的任務是讓他去皇城找一個故人,此人綽號“通幽”,顧名思義,乃是有著溝通幽冥傾聽天意的能耐,找到此人後先把大掌櫃交托的任務完成,再仗著大掌櫃麵子賴皮賴臉的哀求一番,也許他能幫自己解開身世之謎也說不定呢。

    如此想著,楚尋便好轉起來。隻是船上的氣氛卻仍舊十分壓抑,不過這時媚舞趕迴來,將這氣氛打破。

    “公子,你為何偏要留下此人?”將那臉上長有紅痣已經嚇暈的殺手丟在船上,媚舞好奇問道。

    楚尋有心將這氣氛轉移,於是嗬嗬一笑,道:“我觀他出手之時處處留有餘地,還算有些良心,所以不想取他性命。何況,這件事有辰王參與其中,兩個鐵衛已死,我需要人證。”

    媚舞仍是不解,又問:“又有那該死的辰王?公子,依我看咱們還要什麽人證,直接殺上門去,這才符合咱們家的行事風格。”

    “哈哈!”楚尋聞言大笑,“媚舞,你真是生錯了女兒身,若是男子,必為梟雄!”

    肅卻和胡萬跟著偷笑,媚舞一記爆栗敲上腦袋,兩人不敢再笑……

    “的確,咱家的行事風格該是殺伐全憑道義,什麽證人不證人的無關緊要,但媚舞你可知道,辰王有錢到什麽程度?若不趁機敲他一比,怎麽對得起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害我?”楚尋笑著解釋道。

    “搶來便是

    !”胡萬一瞪眼,插嘴道。

    “你知道個屁,別跟著瞎嚷嚷。”媚舞又是一記眼刀。

    “搶,那是土匪的行為,我們‘客棧’行事,從不有悖道義。”坤山默默開口。

    “客棧?你們是開客棧的?”顧盼兮稍微緩過神來,好奇問道。

    “妹子,你咋那麽天真,你見過開客棧的出手便是幾十條性命麽,雖說他們該死,但就算黑店,也未必幹的出來呀。”胡萬插嘴道:“不過話說迴來,這個客棧,我好像從哪聽人提過一嘴……”

    “什麽一嘴兩嘴,我們就是開客棧。倒是你,大胡子,你實話跟我說,你是幹嘛的?”楚尋歪頭笑看胡萬,若有深意的問道。

    胡萬老臉頓時一紅,支吾道:“我是散修啊,普普通通,老老實實,正兒八經,如假包換,的散修。”

    “哈哈,你當本公子瞎呀,說!到底哪個山頭立柱的?”楚尋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胡萬底細。

    嘿嘿訕笑兩聲,既然被人看出,大胡子索性也就不再掩飾,自豪說道:“東山起火南山栽樹,西邊的廟裏磕頭上香,北邊的綹子有我一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稱混世小魔君,胡萬是也!”

    嘿,原來那個傳說中吃百家土匪飯長大的小土匪就是他,難怪這麽自來熟兒。

    “喂,他說的什麽呀,一套套的,我怎麽聽不懂。”顧盼兮碰了楚尋一下,好奇問道。

    起火、栽樹、上香、掛柱,這在土匪行話裏都是拜入山門的意思,至於東西南北四山,則寓意他拜過的山門之多,包羅四麵八方。

    楚尋簡單解釋一遍,顧盼兮這才明白,當即離大胡子遠些,目光中也有點懼意和敵意。

    見此情形,楚尋有些詫異,便問道:“怎麽了?對了,你的家又在哪裏,難不成被土匪害過?”

    “說說,若是真被土匪害過,小尋幫你報仇。”楚嫣然這時也好轉不少,當即大包大攬起來。

    顧盼兮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開口,“我家在北林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落,北林城挨著邊境,十幾年前蠻夷作亂,雖然被鎮壓,但還是有許多餘孽逃進深山老林變成土匪。

    最可恨的是咱們青霄國那些逃兵降卒,他們竟然和土匪同流合汙,仗著了解地形,時常對我們和附近的村莊進行洗劫。我父親是當地的保長,他和母親也都是玄修,於是他倆就帶著村民反抗。當時我還很小,記得那晚的天火紅火紅的,就像

    是被血染過……“

    想起不願觸及的往事,顧盼兮有些哽咽,但說到這裏,她已經沉浸其中,仿佛當時情景,曆曆在目。

    “那天打了好久,我躲在柴堆後麵,親眼看著鄉親們一個個倒下,鮮血淌成湖泊似的,又像極了天邊的殘霞……”

    “直到我看見父親被人砍了一刀,我就哭了,死勁的哭,拚命的哭,最後哭昏過去。”

    “當我再醒來時,打鬥已經停止,父母也,也……”

    說到這裏,顧盼兮已經泣不成聲,一旁楚嫣然把她攬過靠在自己肩頭,輕聲安慰起來。

    “放心,我們會幫你父母報仇,一定會的。”

    “北林城……”楚尋嘀咕了一句這個地名,旋即深思片刻,道:“按你所說的時間段,當時北林城附近最猖獗的匪寇當屬紅鷹幫和開山堂兩夥……”

    楚尋身為客棧公子,這十年來在大掌櫃的不斷敦促下,可謂閱盡百家長短,對九州各地大小勢力的底細都有所了解。此刻,他便是在迴思過後,緩緩道來。

    紅鷹幫,幫主徐鴻英,修為算不得多高,靈溪巔峰而已。鴻英諧音紅鷹,幫派之名便是由此而來。此幫幫眾不多,但極擅遊擊藏匿,幫派總壇更是時常變化位置,他們對深山老林的環境熟悉之極,號稱狡兔三窟,是以當官府數次圍剿都沒能成功。

    開山堂,北林最大匪幫,人數不少於三千,雄踞北林第一峰,常年對峙皇庭,仗著地形險惡之極,匪眾兇殘勇武,亦是能逍遙法外。其堂主天河境修為,力大無窮,手持八百斤開山大斧,江湖人稱開山魔王。

    “他們如此難纏,我何時才能……”顧盼兮越發低落,她生於當地,自然也知道這兩個匪幫的名頭,隻是聽楚尋說完,才知曉其底細竟如此強橫。

    胡萬聞言笑道:“小丫頭片子沒見識了吧,那麽大的匪幫會去騷擾你們小村落?依我的經驗,你的仇人不過是這兩個匪幫中的小分支而已,想報仇,等咱幾個實力稍微提升提升,也不算啥難事。對吧,公子哥?”

    公子哥自然是為了緩解氣氛的調侃,楚尋也不在意,不過他的想法卻和胡萬不同。

    若無匪王支持,分支豈能猖獗?是以報仇之時,首惡必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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