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許,你好。”電話那邊傳來老朝奉的聲音,蒼老但很矍鑠。

    “藥不然呢?”

    “他很好,你放心。”老朝奉說。

    “我有三個問題。”

    “嗬嗬,你的問題還不少啊。好吧,我們這次合作得很愉快,就給你這個機會。”

    “我迴來以後想了很久。百瑞蓮在九龍城寨壓根就沒打算殺我,他們需要的是讓我合理地離開城寨,不產生懷疑。然後藥不然就適時出現了,還帶著我來了一出勝利大逃亡。這根本就是你和百瑞蓮安排好的吧?”

    “怎麽會呢?我和他們可是敵人呐。”

    “你隻是兩邊下注罷了。如果我敗了,這就是送給百瑞蓮的一份人情;如果我勝了,這就是送我的一份人情。”

    “不要把人性想得那麽灰暗。”

    “麵對你,我實在是沒法樂觀得起來。”

    “至少不要把小藥想得那麽灰暗嘛,他可是真打算去救你的。”

    “他到底為什麽一心一意要跟著你?你到底是拿什麽要挾他的?”

    “這個,你自己去問他好了,我可不能替年輕人迴答。”

    “好吧。那麽第二個問題。我始終想不通,徽宗朝的畫院都應該用雙絲絹,但故宮本《清明上河圖》卻是單絲絹。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這個問題你為什麽會問我呢?應該去問劉一鳴嘛。”

    “現在大局已定,從五脈我得不到答案。”

    老朝奉沉默了一下,才娓娓道來:“徽宗畫院的畫師們,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獲得的筆墨紙硯品質,自然質量也不同。張擇端最初地位並不高,畫《清明上河圖》時用單絲絹也不足為奇。直到宋徽宗親筆品題,才聲名大噪——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清明上河圖》上沒有張擇端的署名了吧?他原本名氣太小,沒有署名的資格,等到天子禦筆簽題後,他就更不敢補名了。”

    “這就是你的解釋?”

    “如果我是劉一鳴的話,就會這麽迴答,嘿嘿——好了,你的第三個問題是?”

    “你明明答應我事情解決以後,你會站出來與我會麵。現在卻隻打這麽一通電話,算怎麽迴事?”

    “你還記得那個堵住你門口的虎子嗎?”老朝奉突然把話題岔開。

    我一愣,隨即想起來了。在我抱病寫《質疑<清明上河圖&gt

    ;》的那一夜,我家門口離奇地多了一尊虎子,來得很蹊蹺。不過後來大事一件接著一件,我就把這件小事拋到腦後去了。

    “夜虎當門,必要傷人,我提醒過你要謹慎。結果你不聽,後來倒大黴了吧?”老朝奉悠悠道。

    “那是你放的?”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打算跟你見一麵了,虎子裏就藏有我的地址。隻要你稍微細心一點,就能發現。可惜你當時急火攻心,根本沒注意,可見咱倆機緣未到,不可強求。”

    “你這是要食言嘍?”我怒氣衝衝。

    “你出去找找,如果那隻虎子還沒被人偷走,說明我們還有緣分。你按照那個地址過來,我在那兒等著你。”

    電話掛斷了。我放下話筒,飛快地走到四悔齋前店,四處掃視。很快發現那個虎子還好好地趴在牆角,身上蓋著一層塵土。琉璃廠這地方人傑地靈,連小偷都有眼光。像虎子這種用來做夜壺的玩意,連賊都不屑一偷。

    我把它抱起來,擱在玻璃櫃上來迴觀察,很快就發現在虎口深處似乎粘著一張紙條。我把手伸進去,掏出紙條打開,上麵寫著一行工整的墨字。我飛快地讀了一遍,不由得把紙條貼在胸口,讓它感受一下我心髒的劇烈跳動。我沒法不激動,這寥寥十幾個字,將帶我見到那個一直苦苦追尋的老朝奉,我們許家的大宿敵。

    這一刻終於到了。

    我片刻都不想耽擱,把紙條揣在懷裏,推開店門,昂首走了出去。外頭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來,如金似瀑。

    好一個豔陽天!

    後記

    本書雖純屬虛構,但其中關於《清明上河圖》的種種分析,卻都有本可據。

    早在三十年代,吳晗先生即在《<金瓶梅>的著作年代及其社會背景》中詳細考證了王世貞、嚴世藩與《清明上河圖》之間的種種傳說。

    有趣的是,吳晗先生當時是想買一部《<明史紀事>本末》,但沒有錢,就在暑假裏寫成此篇,換取10元稿酬。《清明上河圖》殘本之說,在學術界一直有爭議,鄭振鐸先生在擔任鑒定組組長時,曾撰專文予以探討,各方眾說紛紜,並無定論。

    至於《清明上河圖》其名其釋,孔憲易、鄒身城、史樹青等學者均別有創見。小說廣采諸家之言,化用於情節之中,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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