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仙界有句俗語叫“強龍不壓地頭蛇”,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古力布薩雖強,可終究是一個外來人,哪怕他能先和都天魔界的魔族稍做交流,打聽一下仙界的底細,也不至於落得這麽個下場。


    都天世界仙、妖、魔三族你來我往打了兩萬多年,戰場上新戰術新招式層出不窮,那可是兩萬多年來無數人的智慧結晶!


    轟飛了古力布薩,開元穀穀口立刻歡聲雷動,雖然大部分人仍然不知道那最後憑空出現的是天都印,但是,隻要知道那是他們仙界的招式就夠了!


    心有餘悸的葉昭涯直起身來,長長地唿出一口氣,然後第一時間向著三壇伏魔陣前掠去。


    “唰!!”


    光影一閃而至,葉昭涯在寂念方丈麵前現出身形,二話不說先向寂念方丈鄭重其事地施了一禮。


    直起身後,葉昭涯才慨然道:“大師又救了葉某一命。”


    寂念方丈微笑道:“葉宗主不必多禮。”


    葉昭涯知道寂念方丈確實不會在意這些,便不再多說,而是轉了話題,鄭重問道:“方丈大師可知,適才那魔神明明已經沒有勝算,為何還要倒衝過來?就為了殺方丈大師嗎?”


    這同時也是許多人的疑惑,那魔神隻剩下被耗死的下場了,跑路才應該是第一個打算,為何還要倒衝迴來?是因為感覺到了來自寂念方丈的威脅?


    寂念方丈沉吟不語,當時那魔神的紫氣如怒龍般衝來,確實是將他所在的陣眼籠罩其中,但是,那紫氣其實也將問心宗所在的陣眼罩住了,他佛心鑒性,反倒隱約感覺到,那魔神倒像是並非衝著他來的!而是問心宗陣眼裏的某個人!


    不論那魔神到底是衝著誰,現在問顯然都不太好,於是寂念直接搖了搖頭,聲音嘶啞道:“許是如此。葉宗主,我們還是先……咳……”


    葉昭涯忙道:“此事迴頭再議。方丈大師還是先調息一下吧,這裏的殘局,就交由我等來收拾好了。”


    “有勞了……”寂念方丈道。


    蕭撼山已由那毗舍恢複人形,不過依然是銅膚金發,不似正常人類。葉昭涯前腳走,蕭撼山便走了過來,從身上鄭重取出一個白玉藥罐,道:“大師,這是我紫陽宗的玉龍膏,蕭某這裏還有一罐,就贈於大師療傷吧。”


    寂念方丈微微動容,鄭重還禮道:“多謝蕭居士厚贈。”


    紫陽宗乃是朝陽仙都唯一以丹道見長的巨宗,這玉龍膏更是紫陽宗聞名仙界的療傷聖藥,可惜一直所產不多,如今蕭撼山能直接以一整罐相贈,確實是算得上是大手筆了。


    不過,蕭撼山卻連忙扶住寂念方丈,搖頭帶著慚愧道:“此番大戰,我等出的隻是小力,法嚴宗出的才是大力。待迴去之後,我會立刻再派人帶大量丹藥送往法嚴宗,助貴宗在這一戰中受傷的傷者早日恢複……”


    當日晚上,還未離開開元穀的人幾乎都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法嚴宗寂念方丈受陣法反蝕嚴重,恐怕是不行了。


    卻原來,白天時他不過是強壓傷勢而已。


    張心魁自己也受陣法反蝕受了重傷,不過得到這一消息後還是立刻趕往了法嚴宗駐地,親眼看到了躺在病榻上的寂念方丈。


    見張心魁到來,虛弱的寂念方丈和張心魁說了兩句話後,竟是揮退了弟子等人,隻留下了張心魁一個。


    “張宗主……咳……”


    張心魁自然看出了不尋常,不過倒未因此生怯,安坐在病榻邊的椅子上,直接道:“方丈大師有話請講。”


    “那魔頭最後關頭反衝大陣,老納佛心鑒性,隱覺那魔頭其實並非衝著老納而來,倒更像是衝著問心宗而去的,不知張宗主可知原因?此事幹係重大,若知曉,還望張宗主莫要隱瞞。”老和尚虛弱地道。


    張心魁低頭沉吟了一下,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掛上了無奈的笑,長歎道:“也好,若是連方丈大師都信不過,這世上也再無可信之人了。”


    老和尚在病榻上露出微笑,微微點頭,靜等張心魁的答案。


    而後,張心魁整理了一下思路,將趙羽隻告訴了他的那部分關於魔神的經曆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老和尚也是半晌反應不過來。他已經根本不必再看那什麽仙器殘核,隻從那魔神之前的反應就完全可以推斷出原因確實出在那殘核上!而魔神之所以死而複生,也九成是因為趙羽取走了那殘核。


    此番巨變,影響了整個朝陽仙都,甚至波及到了朝陽仙都之外,竟然全都因為一個孩子……


    沒錯,在老和尚的眼裏,趙羽還隻是個孩子。


    “阿彌陀佛……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咳……”


    “大師!”


    “嗬……我沒事……張宗主,那孩子知道嗎?”


    “我一直都沒有給他一個確切答案,怕他承受不了壓力。他是個很有責任心的孩子,如果確認這魔頭的複生就是因為他,肯定過不了他自己那一關。”


    “嗯,如此甚好……他才二十出頭吧,如果這時就要承受如此大的壓力,這一生……咳咳……”


    張心魁眉頭緊鎖,道:“聽方丈大師之言,似是已能確認那魔頭還沒死?”


    寂念方丈在床上微微點了下頭,道:“是的,那魔頭還沒死。”


    “方丈大師如何得知?”張心魁疑惑道。


    “張宗主當知最後擊潰那魔頭的是天都印。”


    “自然。”


    “天都印神妙非凡,當年本就是為了清剿偷潛入我仙界的妖、魔兩界高手而設,是以若擊中目標,還有在對方身上留下印跡之能。”


    “原來如此。”


    “就在一個時辰前,我一位在都府任職的師侄已經來告訴我,那魔頭直接到了魔界,而後一直奄奄一息,生死難知。但是,一個時辰前,那魔頭已然又恢複些許生機,離開了原處。如此,以魔神之階的生命力,痊愈隻是遲早的事。”


    張心魁眉頭皺的更厲害了,趙羽境界提升再快,還能比得上那魔頭的痊愈速度?


    但是,總不能將那魔頭想要的殘核乖乖交迴去!


    “大師,那天都印所留印跡會在那魔頭身上留多久?”


    “老納亦不是太清楚,不過,想來以那魔頭的實力,恐怕不會太久。”


    張心魁慎重道:“迴頭我還是去向葉宗主去求證一下,不然實在難以心安。”


    “近年我法嚴宗寶蓮池上積年祥光屢屢消散,池水也數度混濁……此乃亂勢將起之兆,是以老納早已知之,近年三界必有大事發生。卻不曾想,這些大事竟然全都趕在了一起。如今妖界動蕩,雖暫時隻是內鬥,將來卻未必不會影響到我仙界;魔界境內居然還奴役著我仙界一國,那一國的先輩雖是戴罪之身,可這些後輩之人何辜,是以,我仙界巨宗從半年前就已經開始謀劃解救商國之事,與魔界的一場戰事本就不避免;如今,魔界又突然多了一位那樣一位強橫人物……咳咳……”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寂念方丈終於是猛咳了起來。


    “大師……”


    寂念方丈好一會才喘勻了氣,道:“張宗主,亂世將現,當此之時,老納還有一不情之請。”


    “大師請說。”


    “以我觀之,商國及這魔頭之事皆和你那弟子有切身關係,他實是一個扭轉大因果的關鍵人物。我仙界曆史上,每個時代總會出現幾個這樣的人物,他們未必有多強的實力,也未必位高權重,可是,興許隻是他們的一個無意舉動,卻偏偏能影響大局……咳……老納希望,張宗主一定要好生教導你這位弟子,務必讓讓他持身正直,莫使生出偏狹、畏難之心。那魔頭終有一日還會找上他,那時他已知了我仙界底細,定然不會再像今日這般容易對付……”


    張心魁突然就知道寂念方丈的不情之請是什麽了。


    “大師放心!我那弟子乃是山民出身,天性正直,就算是刀劍加身,也斷然不會做出那背棄仙界之事。”張心魁道。


    “事無絕對……咳……”


    不怪寂念方丈不鬆口,皆因仙界確實有前車之鑒,而且是不止一次了!


    想那於冥道掀起的浩劫席卷仙界之時出世的大荒真寶還虛葫,幾乎是僅靠著這一個小葫蘆的力量硬生生挽迴了那場浩劫,可是,最後還虛葫去哪了?


    那是整個仙界唯一的一件大荒真寶,最後還不是跑到了妖界!


    就因為它的主人背叛了仙界!


    淨月仙都四大巨宗之一的逐月宮數千年前為何一蹶不振,甚至直到現在都還被人從背後指指點點?


    還不是當年的那位宗主放走了她的那位天資絕頂,但行事任性的女徒弟,結果讓逐月宮成了整個仙界的笑話,讓仙界在長達千年的時間裏與妖族對上時都處於弱勢。


    魔界的男女資容再好也很難吸引仙界的男女,所以倒沒出現過像妖界那類的事。


    但是,卻發生過許多別的事!


    不往遠了說,就說眼前還困在魔界的商國,始作俑者不就是一個生意人?!


    這樣的事,這老和尚心裏裝了太多了!


    張心魁知道他如果不答應這老和尚,今天是肯定別想走了,而且他也絕對相信,這個老和尚對趙羽沒有一丁點壞心,不然老和尚也不會說出幫趙羽瞞著真相、減輕趙羽的壓力的話。


    這和尚大慈大悲,心係仙界,都已經這樣了,所為的其實依然不是他自己……


    張心魁的情緒也多多少少受到了感染,於是便鄭重其事地向病榻上的老和尚行了一禮,保證道:“大師放心!如果有朝一日我這徒兒真的要做出為害我仙界之事,我一定防患於未然,先拿下他!”


    寂念方丈欣慰地點了點頭:“如果不必自然最好。若真有那麽一天,張宗主功德無量!”


    兩個並無壞心的人就這樣提前設想出了關於趙羽的最壞的一刻,他們並不盼著這一天的到來,甚至希望這一天永遠也不要到來,如此做為,也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趙羽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事實上,此時的他已然不開元穀,而是在迴家的路上!


    楚雲落答應在家等他幾天,此間事了,他便急著迴家見楚雲落。


    此時此刻,什麽天下大事、生死因果全和他無關,他隻是一個希望盡快見到心上人的年輕男子。


    送他的並不是外人,乃是問心宗的梁允烈。不過除趙羽之外,梁允烈還帶著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李天,一個是令狐墨。


    李天生死之際隻想到了丫頭和未出生的孩子,現在自然是急著迴宗門;而趙羽、李天都走了,令狐墨再在那裏留著也沒什麽意思,索性一起迴去。


    連續飛了半天一夜後,次日清晨剛好到了月牙山。


    “梁師叔,多謝了!那你們先迴宗門吧,我過兩日便迴。”


    “好,你自己保重。”梁允烈道。


    “李天,令狐,我走了。”


    “嗯。”


    待目送趙羽役向了月牙山下的渭城,梁允烈這才催動腳下劍氣,在長空劃出一道炫麗的劍光,向著問心宗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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