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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隕這話,顯然讓源零雅有些意想不到。


    他一直還算平靜鎮定的眸子,此刻的情緒,倒是有些沒穩住。


    目光一抖。


    “千隕啊……”


    “別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該交待的,差不多早就交待好了。”


    千隕伸手指了指桌上趴著的封彌燃,“迴兒自當有兒子們和小舅子照顧,帝國有我六哥。一切,我都挺放心的。若是我真迴不來了,要說什麽讓你們別難過,也是不可能的,隻是,別難過太久就好。”


    源零雅的目光就更加穩不住了,“走就走了,煽什麽情……我端得好好的情緒,現在倒是……”


    源零雅沒說下去,頭垂著。


    千隕看不見他已經有些發紅的眼睛,但卻聽得見零雅的聲音陡然帶出了鼻音的低沉。


    “好了,那我走了。”


    千隕的手拍拍源零雅的肩膀。


    “你就沒有什麽話……要讓我帶給燃兒或是阿迴麽?”


    “沒有。”


    千隕搖搖頭,“若是我死了,任何話於他們而言都是沒有用的。所以,還是什麽都不說了吧。”


    源零雅咬著唇,當然也清楚千隕這話裏的意思。


    “好好去。”他低低吐出三個字來,“好好迴來。別說死就死了。”


    他依舊垂著頭,卻也能夠感覺到空間扭曲的波紋,略一抬眸,就看到了前方一道斑斕的虛空裂口,正在緩緩合上。


    千隕……已經不在了。


    源零雅這才抬手,用力抹掉了眼角的濕潤。


    虛空裏,千隕踽踽獨行。


    孤傲的背影蒼涼,仿佛在走向無盡的深淵。


    但卻步履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那已經仿若是無時無刻不在的巨大邪眸,目光裏仿佛帶著貪婪的笑意。


    他聲音低沉,仿若自語般,說道,“久等了,我來赴約了。”


    其實千隕並不確定,自己所說的這句話,對方能不能聽到。


    他其實期盼著對方聽不到。


    但是在此刻,千隕卻能夠清楚感覺到了這雙邪眸裏的目光,變得異常灼熱。


    像是捕食者看到了自己的獵物一般。


    然後,雖然不是真正的聲音,千隕卻能夠感覺得到這聲音,像是在腦子裏出現的一般。


    比起說是聲音,更不如說是一種感應。


    他感應到了阿克薩爾的聲音。


    “恭候多時了,我的完美容器。”


    千隕原本在這件事情上,就並不樂觀,但是一直期盼著,對方是聽不到看不到自己這邊的。


    但也清楚,本就繼承了神力又繼承了瞳力之後,仿佛和阿克薩爾有著一種無形的聯係,或者說是感應。


    隻以為隻不過就是一種無形的聯係罷了。


    卻沒想到,竟是真的能夠感應到這種程度,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很有可能,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一切,一切為了這最終決戰的努力,都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他原本就沒有什麽全身而退的底氣。


    但眼下也沒有功夫去考慮退路了,無論是什麽情況,是樂觀的還是不樂觀的,他都沒有退路,隻能往前。


    與此同時。


    迦羅坐在光線昏暗的殿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都劇烈跳動起來了。


    在黑暗中,他的目光灼灼。


    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心中的那股執念,終於有能夠釋放的一天了。


    隻要千隕還活著,迴兒就永遠不可能是他迦羅的。


    這隻是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一部分是,他曾經就是封彌千隕,迴兒曾經,就是他的!


    那麽,他為何不能取而代之?


    “難得看到你這般興奮的模樣。”


    阿克薩爾的聲音幽幽的,竟是有著幾分戲謔的笑意,輕嘲了一句。


    “夢寐以求的事情將要達成,興奮的又何止是我?”


    迦羅答了一句,看向那雙黑暗中的邪眸,“你不也一樣麽?”


    阿克薩爾狂傲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


    像是在狂喜中不可自拔,像是一切都成竹在胸,“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喜不自勝,你也不想想,你的執念你才等了多久?而我已經等了多久了?”


    “嗬……”


    迦羅低笑了一聲,不冷不熱。


    看向那黑暗中的邪眸,就說道,“那我就先預祝你得償所願吧,謝天謝地,我終於不用再繼續忍受你了。”


    迦羅其實一直蠻煩阿克薩爾的,這個狂傲的家夥那種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姿態,無論是誰,都會覺得反感的。


    “哼,我得償所願了,你也就得償所願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好歹互助互利了一場,我是個恩怨分明賞罰分明的。”


    “我得償所願之後,會保你永遠平安富貴。”


    阿克薩爾說得如同賞賜一般,聽得迦羅又皺了眉頭。


    “好了,出發吧。”迦羅隻站起身來說了一句。


    黑暗中似有什麽比黑暗更黑的東西湧動著,一瞬間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將迦羅籠罩。


    從他四肢百骸每一寸,湧進去。


    迦羅的一雙眼睛,變得漆黑無比。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片刻,他像是渾身的骨骼和肌肉都變得僵硬不堪。


    好一會兒,才恢複了動作。


    微微活動了一下眼珠,再活動了一下脖子,伸展了一下身體,像是找迴了身體的控製權。


    漆黑的顏色在眸中逐漸褪去,身後有白森森的骨頭伸展著,在背後肩胛處延伸出一對森白的骨翼。


    展開來,再緩緩收縮,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隱沒進身體裏。


    他唇角緩緩勾起了一個凜冽的弧度,似笑非笑的。


    配上一張蒼白的麵容,還有此時此刻的眼神,竟是難以分辨,此刻的他,究竟是迦羅,還是阿克薩爾。


    他步伐從容穩健,從這黑暗的殿宇裏走了出去。


    天空中沒有月亮。


    夜已經即將過去,天邊泛起了淺淺的天光,和夜色糅合成昏沉的顏色。


    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天色,似明非明,似暗非暗。


    像是永夜一般。


    他行走在這昏暗的天色中,踽踽獨行。


    就如同千隕此刻,踽踽獨行在虛空中一般。


    卻抱著不同的目的,奔赴同一場戰鬥。


    這,已經到第五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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