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曆833年12月1日16點30分,銀河帝國本土,正在巡航的晨曦天使號上。


    當銀河帝國軍中將吉婭菲爾·拉穆特女伯爵踏入艦橋最高的第五層之時,隻覺得景致更加豁然開朗了,頓時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距離自己最近一側的舷窗。在那透明的舷窗之外,無數的繁星點綴著無垠的空間,構成了無限的壯美。


    不過,再怎麽壯美的畫麵,看多了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了。吉婭菲爾女伯爵現在就隻有這種感覺。她隻是忽然發現,自己站在繁星的中間,居然已經能夠清晰地捕捉到航道的彼端,甚至能依稀地捕捉到天域的方向。


    可是,她分明還記得,現在距離天域還有四百多光年的航程呢。


    所以,這就是聖者的空間辨識能力嗎?我明明是“王座”,專業不怎麽對口,卻也能有這樣的體驗嗎?


    吉婭菲爾滿足地感慨了一聲,覺得自己如果去係統學習一下領航知識,再去哪個艦隊當一段時間領航員,應該就能成為一位還算可靠的司令官了。


    “別想了,你當不了領航員的。”一個聲音突兀地在女騎士的耳畔響起。不用說,除了她的主君兼閨蜜,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也就不可能是別人了。


    銀河帝國樞密院大臣,帝國軍元帥,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正矗立在艦橋最中央,仿佛王座所在的高台一樣的指揮席上,掛著是似笑非笑的笑容,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自己的好友。


    吉婭菲爾向她走近,在攀登直通向指揮席的階梯時,便隱約感覺到了空氣之中出現的凝滯感,那當然是遮音力場已經在其周圍張開的緣故了。


    “我的表情就這麽好懂嗎?”吉婭菲爾笑道。


    “確實是很好懂,尤其是在我麵前。吉莉你啊,就算是當上了司令官,也是率隊衝鋒的類型,就別想著在適應自己不適合的崗位了。我依然相信,最頂級的領航員,要麽是擅長摸魚的阿呆,要麽就是神神叨叨的精神病了。”


    這難道不是偏見嗎?而且您還真不怕把領航員階層完全得罪了啊。吉婭菲爾忍不住又確認了一下遮音力場的存在。


    “其實,他也是很優秀的領航員。”吉婭菲爾一本正經道。


    “你以為他就不是精神病嗎?”布倫希爾特冷哼道。


    “所以,您說的是誰啊?”


    “你說的又是誰啊?”蘇琉卡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緊接著,她那雙泛著璀璨金輝,宛若旭日的眼眸中,便自然而然地倒影出了吉婭菲爾戲謔的笑容。


    自認為還是少女的大選帝王歎了口氣,滿臉沉重地搖頭:“吉莉啊吉莉,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少女時代的你,明明是那麽誠懇,那麽正直,那麽純真。可現在呢?還沒有當上騎士長,就開始和那個笑麵癱一樣,學會尖酸刻薄了啊?”


    “作為星界騎士的一員,我所受過的教育,不會讓我把是實話說成是尖酸刻薄的。”吉婭菲爾的笑容依舊靦腆而鄭重。


    布倫希爾特決定還是轉變一下話題,認真討論一下正事為好:“那麽,你現在過來,是新大陸那個摸魚的小阿呆,給出什麽新消息了?”


    “好吧,在您的麵前,我果然是一目了然的。”吉婭菲爾點點頭,表情鄭重了一些。她翻開了手,露出了一張隻有食指長短,卷在一起的青銅色紙卷,正在她的手心中緩緩燃燒著。


    “嗯,最差的結果。”布倫希爾特無聲地歎了口氣,重新迴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是的,最差的結果。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局勢應該惡化到了蘇爾梅少將必須以死謝罪的地步。”吉婭菲爾看了看時間:“從奇跡之環到榮耀之門之間的引力波信標渠道已經在前天建成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有一個星期,具體的戰報就應該送到這裏了。”


    “……所以啊,我們當初就應該給那個愛摸魚的阿呆留下什麽更高級的道具,這樣她送來的情報就能詳細一點了,而不是一張簡單的共生卡紙。這玩意,是古代靈能者探索虛境時用來示警的,現在智慧宮都可以量產了。”


    “可是,您說過,瑤池那邊的價值,其實隻值一個共生卡紙。”吉婭菲爾道。


    實際上,在戰爭開始的時候,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便指出:瑤池並沒有卡在重要的航道上,星球上也沒有什麽必須要擊破的,具備決定性戰略價值的目標。可是,星球上的敵人據點卻非常堅固,且有重病把守。


    “我確實是這麽說過。可是,那是以前。”布倫希爾特的語氣依舊理所當然的道,仿佛已經把自己說過的話吃掉了似的。


    她揮了揮手,一側的酒館便自動打開。她最喜歡的冰蜜酒和兩個水晶杯一同飄了出來,自動完成倒酒的動作。


    吉婭菲爾忍不住看了看艦橋一側的角落,便看見正在遮音力場之外待命的侍女們,一個個都露出了哀怨的目光。


    作為大選帝王的布倫希爾特,就算是作戰時期,都有資格帶上一整個團的專門服務團隊,完全可以在前線繼續過著最奢華的宮廷生活。而實際上,銀河帝國的龍王們也從來不吝於用奢華來妝點權勢和威嚴。


    可是,年輕的蘇琉卡王卻一直都是很特殊的一位。


    不要覺得你們沒用,但凡隻是作為儀仗的存在,你們的存在都是很有必要的。吉婭菲爾望著滿臉哀怨的侍女們,在心中如此安慰道。另外,等到有人打上晨曦天使號的艦橋的時候,布倫希爾特殿下是會帶著你們衝鋒的。


    這當然不是在開地獄笑話。實際上,布倫希爾特女王的這些侍女們,人人都有軍職在身,人人都會擅長操作機甲,人人也都使得一手好槍棒。


    吉婭菲爾女伯爵一邊品位著主君送過來的冰蜜酒,腦中的念頭自然而然地開始跑歪了。


    布倫希爾特瞥了好友一眼,沒好氣道:“很好,我現在知道你又在編排我的壞話了。”


    “我也隻是把您可能做的事情,稍微臆想了一下……”紅發的騎士小姐將冰酒一飲而盡,旋即斂去了笑容,用鄭重的口吻道:


    “不過,我們暫且還是說迴到瑤池方麵吧。亞蓮恩應該已經接管那邊的指揮權,她不是陸戰專家,但卻是是一個有自知之明的聰明姑娘。她會讓部隊退迴到安全線之外的,保持對峙的。”


    話說到這裏,吉婭菲爾的表情很是複雜,在無奈中透著幾分羞惱和歎服:“在開戰之前,誰又能想到,由沙民警備隊和魯米納工人組成的臨時部隊,我把我們給逼這個地步呢?”


    “我其實想到了。斷罪戰役的時候,這支新編的第三十八師是上過戰場的,雖然戰鬥次數不多,裝備也不算精良,卻表現出了非凡的戰鬥意誌。”蘇琉卡王道。


    “……您說得沒錯,有了戰鬥意誌,戰鬥技巧其實就是細枝末節了。”吉婭菲爾又提醒道:“而且,他們的裝備也都完全精良起來了。聯盟送過去了兩萬多套新型機甲。他們還在用地下工廠生產那些出現在戰神祭中的武器。我看過上個月的戰報,對我軍威脅最大的,就是那些看上去非常簡陋的拚裝離子炮和推車軌道炮。”


    “弗蘭摩爾人和蘇米人的叛軍也在使用這種武器。隻是我們自己沒有引起重視而已。這是大元帥府的失職。”布倫希爾特停頓了一下:“當然,這也是我的失職。”


    “如果奇跡之環那邊都是這樣的部隊,如果之前的地球人遠征艦隊能表現出這樣的戰鬥意誌,戰爭的過程可就非常微妙了。”吉婭菲爾道。


    “若果真如此,戰爭一開始就不會爆發。銀河帝國是會承認地球人的地位的。”


    可現在,有人是能夠讓以上的這一切,都完全變為現實的。吉婭菲爾短暫地有了一個沉默,然後意味深長地道:“可是,瑤池方麵的第三十八師,其實他的舊部。本質上,布琳,我們其實還是在和他的影子作戰。”


    伯爵小姐覺得,她應該已經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清楚了,但主君卻隻是用無喜無怒的音調“哦”了一聲,依舊是一副沒有完全聽明白樣子。


    或者說,完全不想要明白。


    她聳了聳肩,用裏搜當然的口吻道:“奇跡之環已經被拿下了,就在七十二小時之前。”


    吉婭菲爾知道自己是又被對方把話題給拐過去了,明白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機,當下便又一次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喜悅情緒:“那麽,便必須要恭喜法瑞爾元帥了。隻是,如此一來的話,黎明星域中,唯一的共同體據點,便隻剩下一個瑤池了。”


    “這才是麻煩的地方,這也是我改了主意的原因。如果我們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放著瑤池不管,隻是用少量艦隊封鎖其星球地表,但對李元帥格勒隻是圍而不打,便足可以讓這顆星球失能了。歸根結底,這雖然是一個完美的聖地星球,足可以容納上百億人和一個龐大的軍工基地,但建設時間有限,又遠在星雲的主航道之外。這個星球上不說是有一個師了,就算是有十個集團軍,又不可能影響大局。”布倫希爾特道。


    “可是,我們已經動手了。動手了卻不能獲得勝利,便是帝國的恥辱,也會成為敵國打擊我們士氣的武器。”吉婭菲爾道。


    封鎖消息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畢竟是投入了十幾萬大軍的戰爭,戰況戰局戰果都不可能做到完全的保密。


    況且,己方既然能用神秘學手段提前得到那邊的大致情況,聯盟自然也是可以的。


    吉婭菲爾甚至覺得,聯盟那邊說不定連新聞通稿都準備好了。


    “這是我的錯誤。大元帥府將攻打瑤池的計劃發動我的司令部時,我應該以更堅決的態度拒絕的。攻打沒有多少戰略價值,卻又固若金湯守備嚴密的據點,其實是有悖兵法的。現在已經證明了,我們每次在別的地方取得進展,瑤池那邊便總是能給我驚喜。這種平衡,就是對我們愚蠢的懲罰。這一次返迴天域,也到了應該糾正這個錯誤的時候了。”


    布倫希爾特放下了酒杯,語氣中帶著森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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