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當年雖與太子扶辰是前後腳出生的兄弟,可不論是天資、悟性、還是對於權謀的敏感度都同他哥哥完全不在一個層次,所接受的教育,也相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借著屋內微弱的燭光,鴻鈞老祖淡淡同墨川講起了些許過往雲煙。


    “太子扶辰出生的那一刻,旭日金輝,四海八荒皆被祥瑞之氣籠罩,就連當時隻是一則傳說的上古月尊,也隔著十萬八千裏,借著當日的盈盈月光向他致以最高規格的祝福。他是不僅僅帶著龍族的期望,還帶著天下的期望,打從那一刻起,他受到的也是天下最殘酷的教育。”


    鴻鈞老祖輕笑了一聲:“扶桑連這當中的鳳毛麟角興許都未能學會,不論是修為、悟性,都遠遠低於扶辰,且扶桑母妃隻是老天君身旁一個女婢,懷了他之後才成為一屆側妃,更別說在這九重天裏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資源了,他若是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拿什麽來執掌天族。”


    墨川將鴻鈞老祖的一席話聽的真切清晰,可依然不免憤慨,銜著棋子的手遲遲未有落下:“借助妖族的力量,這真真是天族的恥辱。”


    妖族同天族鬥了少說十幾萬年,爭奪一個所謂四海八荒的掌控權,而天族從來不認為自己擁有過這個控製權,在極長的歲月洪流中,天族都秉承著南天門外四海天柱上的刻著的那句話。


    八方為道,生靈為道,天下為道,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這相傳是太古帝君留下來鎮天海,扶蒼生的一句話,恰恰也將天族能勘天下大任,秉持禮樂道義的脊梁融在了裏麵。


    四海八方那麽大,從來沒有一屆天君想要控製它。


    除了扶桑。


    隻是扶桑大約自己也沒向想到,這個真正的控製權,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在天族,甚至也根本不在妖族。


    同天族戰了那麽久,妖族才終於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打錯了人。


    若是要這天下霸權,最應該被他們所針對的,應該是那輕而易舉就能將整個妖族踏平的月海浣花閣。


    天命公平,同妖族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也幾乎讓扶桑的計劃被一把掀翻。


    太極殿外,一輪皓月慢慢爬上深邃的天際,昭月睨著麵前的少年,將自己的手用力的拉扯了好幾下,硬生生還是被他僅僅抓在手心裏,半天都沒抽出來。


    廣闊的昆侖宮殿前廣場上,一眾仙官頂著夜色深沉,將東海夜明珠一顆顆小心翼翼的掛上屋簷,整個宮瓊樓宇之間隱隱發散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一下便吸引了昭月的目光。


    “這會發光的小球是什麽東西,這般耀眼?”


    扶辰停下腳步,迴過頭,順著她的側顏,掃了一眼星星點點光芒爍爍的夜明珠:“夜明珠,莫非你未曾見過此物?”


    昭月一愣,幹癟的笑了笑:“沒見過,如此通透明亮,若是帶迴月海浣花閣,能給夜冥當個尚好的燈台。”


    他沒有接話,倒是環視了一圈四周奔走在昆侖宮的天族仙眾,不免生出些感慨:“此物價值不菲,扶桑竟然用來做八方盛宴的裝飾,鐵了心要做天下霸主了吧。”


    昭月被他這淡然一語惹得有些想笑:“他這份圖謀天下的心,難道不應該是在那冷劍貫穿你胸口的時候,你就應該比誰都明白了麽。”


    扶辰睨著她的笑盈盈的麵頰,沉默了許久,拉扯著她的手,往客院的方向走了過去。


    那金色的雲錦霓裳,以及高豎的小冠,將他的背影趁出些英氣,一時間讓昭月忘了自己還被他牢牢牽著手這件事,有些謹慎的壓低了聲音:“倒是我,心中疑惑的很。”


    她看著扶辰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有些蹙眉:“那……”


    “大可不必擔心墨川。”他依舊背對著她,卻說出了她想問的結論。


    “墨川向來敏銳,甚至早就察覺到了我的身份,他能至今都不戳穿,便已經足夠說明立場了。”扶辰不疾不徐,在絢爛的極光之下,牽著昭月的手,自大殿廣場前旁若無人的走過去。


    “他一向忠誠於天族,自然也會知道什麽樣的道路才是天族該走的,什麽樣的道路才是正確的,他隻是需要時間,需要親眼見證與分辨。”扶辰淡淡的說,“今夜,他若是不迴客院,便可以斷定,至少當下,他是不是我們的敵人。”


    說到這裏,扶辰頓了頓,輕輕笑了起來:“也或許,他認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昭月看著他的背影,睨了一眼身旁絕讚的景致,以及逐漸陌生的道路,有些好奇的歪了歪頭:“我怎麽不記得客院是往這個方向走?”


    走在她身前的扶辰可一點都沒放慢腳步,踏著腳下的青石板,微微側顏:“你記性不好。”


    昭月啞然。


    這頭上雙耳的狐狸就算是有了那麽一丟丟不太一樣的氣質,內裏也果然還是那隻毒舌的狐狸,她微微咂嘴,看著明明不一樣的周圍,睨了一眼自己反正左右都掙脫不開的手掌,幹脆就沒再說話,任由他扯到了越發偏僻的一條小路上。


    原本還算是熱鬧的四周,霎時間無邊寂靜,除了昭月與扶辰的腳步聲,就隻剩下星夜籠罩裏的陣陣蟲鳴。


    頭頂是星辰浩渺,銀河如飄帶一般蔓延至目光所及的天邊,身側的極光忽明忽暗,將他們麵前的一片草原映照的光芒萬丈。


    眼前的這一切,與扶辰的背影融在一起,昭月的腦海裏隱隱覺得所道之處似曾相識。


    好似三十萬年前的某一日夜裏,太古帝君也是這般拉著她的手,走在這樣的一條路上……


    但是,是要去哪裏呢?又看到了什麽發生了什麽呢?


    昭月思量了很久,也未曾記起任何一個片段。


    她看著扶辰的背影,卻見他麵前忽而一陣耀眼璀璨的白光,那萬丈光芒將半個夜空都照亮了,昭月眯起眼,探尋的側身看過去,麵前的那顆大樹高聳入雲,葉片輕薄透明,發散著灼灼金光。


    她腦海中的記憶如雪花片一般紛至遝來,曾經,帝君帶著她坐在這一顆樹下玩耍,直到昭月困頓不以,趴在帝君的腿上沉沉睡去,而後被帝君背在身後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迴到當時的院中。


    她看著眼前已經更加碩大恢弘的那顆大樹,咯咯的笑出了聲。


    “原來是帶我來看天乾樹。”


    卻見扶辰搖了搖頭,迎著這璀璨奪目的巨樹,淡淡說到:“不,這是兩生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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