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對於昭月而言,是具有特殊意義的一天。


    眼下兩個即將相遇的人,如何相見的過程,她曾經想過一百種可能,那個孩子的存在她始終當做一個秘密,知曉其身份的人除了月海浣花閣的夜冥,與那孩子的父母,也就隻剩下鴻鈞老祖與昭月兩個人了。


    一千五百年前,昭月為了將這個剛出生的孩子,避過天下的耳目送到昆侖宮,可沒少花一番功夫,為了做的像是那麽一迴事,甚至讓夜真和扶玉兩個人,真真實實的住在東荒邊緣,人世邊界的一處小村落,老老實實的砍柴磨豆腐,當了三年的凡人。


    而後借著朋友幫助,傳出這小村落裏出了大妖怪的故事,而後讓鴻鈞老祖趁機催促著純元上神來一探究竟。


    隻是沒想到,純元上神沒應下這件事,倒是讓墨川上神應了下來。


    原本的計劃裏,那孩子應該是同扶辰師出同門的存在,隻是實施的過程中還真就出了點不可控的偏差。


    遇到他的墨川上神,如同撿到了寶貝一樣,說什麽都不放手,堅決不同意交給任何人,就連看出些許端倪的純元上神都沒能將他從墨川的手裏搶過來。


    那樣的天資,說是尋常的凡人孩子,除非墨川是個傻子,不然不可能會信。


    鴻鈞老祖眼見墨川說什麽都不放手,才終於點了下頭,將他交給了墨川的赤日峰。


    自始至終,那孩子的身世半個字都沒有提。


    之前昭月問墨川可有能與扶辰一戰的孩子,墨川給出的名字,便是昭月期待了許久,最想聽到的名字。


    左航。


    這個扶玉與夜真的孩子,扶辰的親侄子,眨眼之間,應當成長為獨當一麵的少年了。


    三千年前,昭月途徑南海,路過一處高聳的礁石,遇到了那個坐在礁石上,哭的一塌糊塗的女人。


    衣著華貴,氣質如蘭。


    昭月下意識的以為她要跳海自盡,倒吸了一口涼氣,二話不說就把人扛迴了月海浣花閣。


    夜冥擰著眉頭看著麵前的女子,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她就是天君的大公主,南海水君的夫人。


    隻是因為南海水君花心成性,側房夫人後日就要娶第六人,她心如死灰一紙休夫,坐在礁石上感歎自己的苦命,無處可去。


    不成想就被昭月這聽不太懂天族話的家夥連捆帶綁的弄了迴來。


    夜冥有些無奈,看著她隻身一人坐在那裏,蹙眉看著捅了婁子的昭月。


    因為月海浣花閣的存在,當時於世間還是一則傳聞,若是現在放她迴去,不論是天族知道還是南海水君知道了,都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誰知那扶玉根本就沒有打算迴九重天,也絕對不要迴南海,自此在月海浣花閣紮了根。


    眨眼不過千年,竟然同夜真私定終身,直到那之後五百年,扶玉懷了夜真的骨肉,昭月和夜冥兩個人才知道他們兩個的事情。


    才有了她費盡心思要把那孩子送到昆侖宮去修學。


    因為月族人不論與何氏族結婚生子,孩子的真身都是對方氏族,也就是說,那孩子是徹徹底底的九重天正脈龍族的一員。


    留在月海浣花閣,那就是毀了他的大好前程。


    眨眼之間,便是一千多年的光景了。


    除了省親的時候左航悄悄咪咪的迴過月海浣花閣之外,昭月尋思著同他也已經有個幾百年沒有見過麵了。


    當年那個靦腆的男孩子,不知道如今已經成長為什麽模樣。


    當競技場的大門轟然開啟,天光大亮,鴻鈞老祖一臉漠然的坐在最高處,睨著她與扶辰一前一後的走到場邊,看著墨川規規矩矩的站在大銅鑼的旁邊,同他行禮。


    環視著已經空無一人,原先的長老院的位置,他淡淡笑了一聲:“開始吧。”


    墨川轉過身,看著場上的扶辰,略帶笑意的說到:“我赤日峰參賽者隻有一人,還望月尊弟子手下留情。”


    扶辰微微一怔,順著他漸漸抬起的右手看了過去。


    那纖長手指的盡頭,競技場的另一端,一身黑衣的少年氣宇軒昂的立在那裏,整個競技場霎時間爆出一陣驚唿。


    “是左師兄!”


    “左師兄加油!”


    那少年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走到扶辰的麵前,恭敬的行揖拜禮:“赤日峰,左航。”


    那輕垂的眉眼,微微上翹的嘴角,猛然間讓扶辰渾身一個激靈,那般熟悉的眉眼,那樣熟悉的神情與麵容,透過這少年堅毅的目光,扶辰分明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的姐姐的模樣。


    隻見他微微有些急切,上前一步的詢到:“左航,你母親是誰?父親又是誰?”


    左航不解,有些尷尬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察覺到失態的扶辰深吸了一口氣,恭敬的行了個禮:“月海浣花閣,扶辰。”


    之後,這原本平靜的競技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氣息,讓所有的人都艱難抵抗,極為費力的眯著眼,看著麵前尚未拔劍,已然是針尖對麥芒的兩個人。


    趁這個空檔,昭月微微瞅了一眼鴻鈞老祖,就見他麵帶笑意,也同樣看著昭月。


    自純元沉睡之後,若水峰已經五百年廖無人跡,當年陰差陽錯讓他去了墨川的赤日峰,如今看來倒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一千五百年的成果,終於到了檢驗的時刻了。


    那樣天資異稟,月族與龍族結合誕生的第一個孩子,被鴻鈞老祖給予厚望,認為是九重天的下一任天君的少年,到底已經成長到什麽樣的程度了呢?


    興許這一切,都將在今天得到答案。


    昭月看著那依然是帥氣陽光的少年,不由得感慨起來,不過幾百年沒見,這孩子已經出脫成了現在的模樣,再也不是那個穿著小裙子,被她欺負的到處亂跑的小孩子了。


    站在高台之上的墨川,睨著麵前這一切,微微揚起嘴角,一錘落下,競技場上迴蕩起開賽的銅鑼聲,那聲音悠悠蕩蕩,如水波一般,衝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那競技場上,一時間風雲湧動,昭月真切的看著扶辰微微皺起眉頭,連連退後。


    他手上那把厚鈍的長劍,在此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他終於明白昨日傍晚為何昭月會問他那樣奇怪的問題,問他有沒有準備好。


    而今的情況,就算他準備好了,恐怕也毫無用處。


    扶辰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麵前這個孩子的麵容上。


    他想起藥王穀時昭月拿給他看的那片黑色的龍鱗,一麵節節敗退,一邊揚起嘴角,升騰出讓左航疑惑不已的笑意。


    昭月雙手抱胸,幹笑了一聲:“這小兔崽子,突然就來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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