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順的神情忽然一僵:“那個……” 池嘉問:“怎麽了?” 陸順有些心虛:“我、我剛才來的時候是把主板搞了一下,現在迴去的話……” 他躲閃著目光:“得把電梯修好呢,我沒工具。” 池嘉:“……” 身為一個鬼,不用幻術不用怨氣,科學搞主板。 “你真是……”他摸著額頭,半晌,違心誇讚,“很好,以後把這知識運用在教學中,我看好你。” 最後,池嘉是徒手扛著一個胖子攀上樓層的。 他把暈得透透的曾今往陸順和小胖子麵前一推:“堅持一下,架他兩秒鍾。” 陸順“哎”地應了一聲接過去,對著胖子禿頂的腦門“叩叩”狠敲了兩下聊泄私憤。 池嘉麵對著緊閉的電梯外門,目光一凝,伸出手去用力掰開。 門縫在他眼前一點一點地擴大。 池嘉鬆了口氣:“準備好,等下你們先帶著人上去……” 話音猛地刹住。 池嘉望著出現在他麵前的筆挺鉛銀色西裝褲,鋥亮得幾乎能映出他臉的皮鞋,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然後直直對上了一雙眼睛。 池嘉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後一仰,手一鬆,手臂晃了晃就要失去平衡。 同一時間,兩個鬼受驚地扔開曾今。 於是恰恰好做出動作的人和鬼,就這麽翻車了。 池嘉壓根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自己被突然撞到的重量猛地一扯,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朝下麵栽去。 ……操! 第一次砸死是花盆,他萬萬想不到第二次直麵死亡死會是因為一個克扣下屬的油膩死胖子。 池嘉的眼中刹那閃過一絲狠色,剛剛準備冒著廢掉一隻手的風險去扣牆壁 急墜的風聲突然一停。 他觸到了一種溫熱又細膩的觸感。 池嘉緩緩抬頭,眼中殘留著精神高度緊張之後的一絲茫然。 他看到了一隻結實又修長的手,因為用力而突出的青筋蜿蜒在手背上,黛色的、像是細小的爪子,在他心上輕輕撓了一下。 男人漆黑的眼眸像是最上等的黑曜石,神秘瑰麗,在池嘉臉上一瞥而過。 “別亂動。” 他淡淡道:“我拉你上來。” * 腳底結實地踏上了地板,又把死沉死沉的胖子拽上來,池嘉這才有空向救命恩人道謝。 看清男人長相的刹那,沉穩淡定如池大佬,也難以抑製地怔愣了一下。 陸順在他耳邊猛抽冷氣:“我的天!這人也……太好看了!這麽好看的人我怎麽以前從沒在公司看到過!” 池嘉默默搓了搓被他口氣吹得生冷的耳朵,轉頭,變臉似的朝男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閣下大恩,沒齒難忘!……今日出門匆忙,不如留個電話?” 池嘉保持著純良的笑:“日後我好報答你啊。” 陸順、小胖子:“……”萬萬沒想到,我未來的老大居然是這樣的顏狗。 男人的視線從池嘉呲出的一口大白牙上一瞥而過,淡聲啟唇:“不必了,舉手之勞。” 艾瑪!這人的聲音都好聽到不行! 兩個鬼心潮澎湃。 愛美之心鬼皆有之,他們當下就鼓動著池嘉騙的搶的都要弄到人家的聯係方式。 池嘉受到鼓勵,繼續追問:“你” “這是怎麽迴事?”男人打斷池嘉的話,望著地上癱著的曾今問道。 “啊……”池嘉反應特別快,眼珠一轉便演上了無辜,“我是來找人的。” 他特別自然地指了指那死胖子:“我叔叔,今天家裏有點事,家裏人讓我來等他加班完直接接迴去,結果電梯到一半不知怎麽卡住了。叔叔有點幽閉恐懼症,在裏頭暈了,我鼓搗了一下發現沒用,叫人也沒應,就幹脆扒門出來了。” 男人收迴目光定定看著他。 池嘉保持笑容,特別鎮定,一點破綻都不露。 半晌,男人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就這麽轉身走了。 ……走了!? 沒盤問沒質詢什麽都沒有? 他這不走心的借口居然一句都不帶再繼續問的? 池嘉一聲“誒?”沒來得及發出來,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消失在了拐角。 “校長……”小胖子幽幽歎氣。 池嘉表情瞬間顯得有點深沉。 小胖子恨鐵不成鋼:“您說您長這麽好看……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閉嘴。” 池嘉麵無表情地轉身:“趁著樓裏的人還沒被吸引過來,趕緊撤。” 兩個鬼望著他挺直的背影長籲短歎搖頭惋惜。 總覺得……一直硬氣的校長有一絲絲淡淡的蕭瑟落寞呢。 空曠的走廊上很快隻剩下死狗一樣癱著的曾今,兩邊離開的人好似都忘了這麽個大活人的存在,直到兩個小時之後,才有加班結束的人經過看到了他。 “老曾?” 一人趕緊過來扶他:“你怎麽躺這兒了!” 曾今茫然地睜開眼睛,暈倒之前的景象瞬間跳進他的腦海。 “啊” 男人瞬間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身旁的人被他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怎麽了怎麽了?”還留在辦公樓裏的人紛紛探出頭來。 很快,渾身哆嗦的曾今身邊就聚攏了一大群人。 “這不是信息維護部的曾今?他怎麽了?” 麵如金紙,唇色慘白,嘴裏還一直念叨著“有鬼,有鬼……”,看著就不正常啊。 年級大一些的看了半天,遲疑著道:“這該不是……中邪了?” 到底是精英雲集的高科技場所,很快便有人表示不信:“哪有什麽中邪,我看是壓力太大魔怔了,送醫院打個點滴應該很快就好。” “沒錯!” 信奉科學的人畢竟多,立刻就有人掏手機打120。之前說話他中邪的人也不爭辯,默默退到後麵,隻是臉色不太好看。 幾個人上前準備將他扶起來先喝口水,誰知還沒挨到他,曾今突然瘋了似的掙紮起來,動作大的一下把最靠近他的人身上劃出了一條血印子。 “別碰我!”他吼得聲嘶力竭。 “你們都要害我!別碰我!……有鬼啊!有鬼!” 他語無倫次,青筋暴跳,漲紅的臉一時間竟顯得扭曲得可怖。 這下子,扶他的人都不敢靠近了,人群中“中邪”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多。 沒人碰他,曾今又平靜下來,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像個木偶一樣。 “這麽幹坐著不是辦法啊?” 總不能丟人在這兒坐一夜。 人群麵麵相覷,幾個年輕的男人咬咬牙,站出來:“再試試吧……” “我有罪!” 曾今突然爆發的大吼一下蓋過了他們的低語。 眾人一怔,都看向他。 曾今臉盆大的臉上不知何時掉下眼淚,眼眶通紅通紅的:“我害死人了……” “我們部裏的一個孩子,是我,是我讓他半夜來給我送東西,讓他給車壓死了。” 此話一出,眾人勃然色變。 曾今卻似乎陷進了一種恍惚的狀態,他看不到周圍的人,眼神毫無焦距,透過人群看到了什麽可怕的場景一樣,徑自喃喃,將他的罪孽一樁樁吐出來: “我隔三差五讓他半夜給我買夜宵,不給送我就罵他,心情不好我也罵他……” “部裏今年的提拔名額本來是他的,但我給了一個送我金卡的小夥子……” “他死了,我沒敢告訴他父母真相,就送了一個月工資給他們。” “我是怕啊……我怕這事抖出來我以後就完了,我怕我沒辦法再爬上去!我在‘酆都’奉獻了大半輩子,我不能讓這麽個毛頭小子影響我坐上高管的位子!” 隨著他一點一點的揭露自己做過的惡心事跡,以曾今為中心,周圍形成了足足五米的真空地帶。 所有人望著他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震驚、不可置信,都變成了鄙夷、憤怒,甚至有一些年輕的已經恨不得擼著袖子上來打他一頓。 他們都是出來打工討生活的人,完全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是想要樂觀積極地生活掙一點工資而已,竟然會被一個如此惡心的上司迫害得命都丟了! 有人恨恨地朝他吐唾沫,更多的人義憤填膺,一邊罵著人渣敗類,一邊打電話叫警察。 不一會,大樓外隱隱響起警笛聲。 在唿嘯著的代表正義的威嚴聲中,神情恍惚的曾今被帶上了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