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斜斜照進考場,高考考場顯得格外安靜,隻有教室上方的喇叭裏傳來標準的男女播音聲。


    考生們在深唿吸,講台上的監考老師在等待鈴聲響起,屋內有些悶熱,講台前放置著涼白開跟毛巾。


    陸澤打著哈欠,心裏沒有半點的緊張情緒,對於大部分畢業班考生來說,高考是改變命運的一次最重要考試。


    畢竟。


    這個年代的大學生含金量還很足。


    但是對陸澤而言,高考就隻是個簡簡單單的過程,隨著試卷被分發下來,他迅速審閱完全部題目,而後動筆。


    筆走龍蛇且飛快。


    陸澤的字跡清秀,工工整整的在答題卡上書寫著今年語文高考卷的答案,作文那麵方正的空格上被填滿了內容。


    同一時間。


    學校外麵,來送陸澤入考場的那些人都已動身離開,大人們還得上班,隻有放假的筱婷跟林棟哲在外麵等待。


    莊筱婷在這天穿的很喜慶,她在出門前特意被黃玲打扮一番,這時候的筱婷正在跟王嫣交談。


    “小姨。”


    “以後我就要喊你叫老師啦。”


    樹蔭下。


    筱婷眉眼彎彎。


    她已經成功通過一中的入學考試,在九月份就要跟隨哥哥的腳步,成為一中的學生。


    林棟哲舔著臉也喊王嫣小姨,讓後者沒忍住白了他一眼:“別瞎喊,我可是聽筱婷說過,你從小就搗蛋。”


    “我冤枉啊,這絕對是汙蔑!”


    王嫣微微一笑,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不遠處那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吳姍姍著淺藍色長裙,抬手遮擋陽光。


    少女青春而又明媚。


    王嫣忽然開口道:“筱婷,那個女孩子就是你哥哥的青梅竹馬吧?長得還挺好看的呢。”


    筱婷眨著眼睛,沒有說話。


    林棟哲這個話癆也安靜的不行,在關於陸澤的事情上麵,大嘴巴林棟哲就會表現得十分乖巧。


    “筱婷,我走啦。”


    “你們在這裏等他出來吧。”


    王嫣臨走的時候,恰好路過吳姍姍所在的地方,當王嫣看向少女的時候,後者同時看向她。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上午考完後,陸澤在市裏吃的飯。


    筱婷他們這些陪考,就是在負責幫陸澤解決一切的後勤工作,吳姍姍貼心的給陸澤倒著水,筱婷給陸澤端麵。


    林棟哲則是負責寬心。


    “圖南哥。”


    “我感覺今年你會超常發揮。”


    陸澤笑了笑:“正常發揮吧,難度其實不算大,高考難度比平時考試難度稍微低一些,隻要保持平常心就行。”


    三天六門考試很快結束,大部分高考考生在考完後都是以為能夠徹底卸下心裏重擔,痛痛快快的去瘋去玩。


    但其實並不是這樣。


    對陸澤來說,在高考結束後,他就要著手開啟人生的新篇章,正式的走出小巷,在江濤洶湧的大時代裏縱橫。


    “圖南。”


    “這是我剛剛拿到的高考答案,你現在趕緊先給自己估分,誌願填報在下周就要開始。”


    莊超英火急火燎迴家。


    陸澤卻擺了擺手,看著擺放在麵前的高考答案,實在沒有估分的想法,直接道:“不用估,六百多分。”


    莊超英直接呆住。


    “六百多分...”


    高考分文理。


    文科考六門,理科考七門,陸澤參加的文科,高考滿分才六百四十分,莊超英帶畢業班,成績最好也隻是大專。


    附中這些年都沒有出過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所以莊超英才讓兒女都盡可能的到市裏重點中學去上學。


    教育資源的差距在這個時候都已經漸漸顯現出來,但莊超英沒有想到兒子能夠預估這麽高的分數。


    誌願填報在分數出來前進行。


    莊超英他還是更希望陸澤能夠報考江南第一學府的複旦,莊老師對於陸澤的專業選擇也有異議。


    “中文係...不是不好,而是在現在過於普通了一些,圖南預估的成績既然這麽好,那不如衝刺一下。”


    “而且你林武峰叔叔也說...”


    黃玲也開口提醒陸澤慎重選擇,但陸澤早早就決定好,所以在這件事情上麵並沒有聽從父母的建議。


    莊超英著急的不行。


    他甚至都想效仿對門吳建國,偷偷把陸澤的高考誌願改掉,但莊超英也知曉這事情不是兒戲,他並沒有膽量。


    高考分數跟分數線同時公布。


    陸澤的成績...六百二十八分!


    當事人對於自己的成績相當滿意,文科跟理科畢竟不一樣,標準答案都是籠統的大概範圍,所以陸澤不是滿分。


    當這樣的成績出來後,包括莊超英在內的人們都徹底被震驚住,林武峰聽到消息後趕到莊家。


    林總工讚歎道:“圖南這樣的成績應該能夠當選我們本省文科狀元吧?我記得去年的狀元好像也就六百出頭。”


    “莊老師,恭喜啊!”


    莊超英的心情極其複雜,他從來都沒有想到兒子能考這麽高的分數,欣喜的同時也感覺到深深的可惜。


    這樣的分數報考全國各個院校的熱門專業都是輕輕鬆鬆,但是圖南的第一誌願,卻選擇了交大的中文係。


    倒不是說交大不好,而是跟清北、複旦那些學校比起來,還是感覺會稍微差點意思。


    在分數出來的當天下午,交大招生辦的老師就把電話打到小巷裏,小巷在去年開了家小賣部,還裝了電話。


    “莊圖南同學的父親是吧?”


    “我們是上交大招生辦的老師,現在在火車站,正準備動身前往蘇州,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莊圖南同學他...”


    在傍晚的時候,交大招生辦的人已經到了陸澤的家裏,小巷的左鄰右舍們都趕到莊家來湊熱鬧、見世麵。


    之前莊家吵架,大家看熱鬧也隻敢隔著牆聽一耳朵,現在碰上好事,都上趕著到家裏來。


    黃玲給招生的老師們泡著茶,屋內兩台電風扇檔位被開到最大,小小的屋裏直接擠滿了人。


    陸澤跟招生辦負責人對坐。


    那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個頭高大,這時候臉上滿是笑容:“莊圖南同學這次的高考表現非常好。”


    “錄取通知書很快就會發下來。”


    招生辦的老師一般都是在高考前到全國各地重點中學審查情況,諸如在分數線出來後登門的情況卻萬般少見。


    主要還是陸澤的情況過於特殊,交大招生辦的人擔心會有學校不按照套路出牌,強行中途去挖人。


    “我們了解到莊圖南同學還是全國圍棋青年組冠軍,學校這邊很重視他這樣的人才,所以學費上會給予減免。”


    招生男老師笑容滿麵,在確認陸澤決心到交大後,直接就表示,大學四年期間的學費可以全部減免。


    在場的那些看眾們紛紛驚唿出聲。


    吳建國的聲音最大:“這位老師,那這意思是不是以後圖南上學都不需要再花錢了啊?”


    老師含笑搖頭。


    “隻是學費減免,生活費跟住宿費還是得照常,但是請放心,我們交大對待圖南同學這樣的人才,待遇很好。”


    招生辦的老師們第二天中午離開。


    莊超英隻感覺現在經曆的一切都好似一場夢一樣,他這個不過是中專畢業的高中老師,竟然能夠有個狀元兒子。


    莊超英認為,這跟他教育方式有著密切的關係,隻是他的這個想法卻令黃玲嗤之以鼻。


    “那是我兒子他自己聰明!”


    “你之前在家裏輔導那麽多學生,在學校也帶著畢業班,怎麽沒見你能教出來個狀元來呢?”


    黃玲這段時間隻感覺身心愉悅,之前因為跟公婆夫家那邊的矛盾而在心裏產生的鬱氣,瞬間煙消雲散開來。


    黃玲暢快的每天醒來都想要笑。


    古代都是母憑子貴,現在黃玲在棉紡廠的時候,連廠長見到她都樂嗬嗬的開口說聲恭喜。


    “還不是一般的大學生。”


    “是狀元郎啊!”


    “黃玲,以後你就等著享福吧。”


    八月份初,各個院校的錄取通知書就陸續開始分發下去,陸澤的通知書第一時間就被送到一中。


    陸澤到學校去領通知書,值班老師直接把陸澤留住,說是今天校長、教導主任還有班主任都會來。


    “拍照留念!”


    “到時候你的名字跟照片會出現在學校榮譽牆最明亮的地方,聽說學校還要拉紅色條幅在校門口。”


    “今年狀元沒跑啦,就是你!”


    一中的老師們都感覺與有榮焉。


    陸澤的升學情況特殊,他並不是跟著一個班按部就班升學高考,而是不斷的在學校進行跳級。


    這導致陸澤在好幾個班級都待過。


    班主任以及各科老師們都毫不意外的給自己臉上貼金,見人就說今年狀元是他或者她帶出去的學生。


    陸澤無奈,被強行留在學校。


    王嫣來了,這天的王老師穿著白色襯衫外加黑色西裝長褲,踩著個黑色的高跟鞋,長發散落,一身職場風格。


    王嫣臉上掛著難以掩飾的笑容,她在知曉陸澤的成績後同樣震驚,根本沒有想到他的成績會如此誇張。


    震驚過後,是油然而生的驕傲。


    王嫣來到陸澤麵前,帶著股並不刺鼻的芳香味道,她明亮的美眸就這麽在盯著陸澤,許久後才莞爾一笑。


    “可以啊你。”


    “沒有辜負我一年的教導,以及這幾年的辛苦投喂,過來給小姨抱抱,沾沾你這個狀元郎的喜氣。”


    陸澤笑著敞開懷抱,王嫣自然是沒有上來抱陸澤,畢竟今天的學校裏有著不少的人,都是來領通知書的。


    王嫣笑道:“沒人的時候再抱。”


    今年一中的升學情況十分不錯,整體升學率高,而且市裏文理狀元都在一中,陸澤這個文科狀元更是全省狀元。


    一上午的時間,陸澤都在學校裏進行拍攝以及采訪,校長還說讓他過年放假迴家的時候來學校進行演講。


    拍攝的時候,陸澤找到攝影師,說想跟王嫣拍攝單獨合照,教學樓的台階上,兩個人並肩而立。


    陸澤的衣著並不正式,而是相當休閑的短袖短褲,鏡頭裏的他笑容溫和,合照的時候直接把手搭在王嫣肩上。


    王嫣手裏捧著花,當陸澤摟住她的時候,她的身體微微顯得有些僵硬,以至於都忘記開口說話。


    攝影師卻豎起大拇指:“不錯,這個姿勢很好,老師的笑容可以更加自然一些,對對對...茄子!”


    王嫣能夠感覺到她心跳的加快,當陸澤抬手摟住他的那一瞬間,她隻感覺自己的情緒跟狀態變得有些不對勁。


    “我走啦。”


    “等明天吧,我請你吃飯,感謝這三年時間的教導跟幫助。”


    陸澤笑著跟王嫣揮手。


    拍攝結束,陸澤拿著錄取通知書騎著車迴家,午後的夏風灌進他衣袖,吹動著狀元郎的發梢,意氣風發。


    王嫣默默的注視著陸澤離開。


    “明天見...”


    “以後似乎就沒有明天見了吧..”


    ......


    黃玲在今天選擇了早退,就是為了能夠提前迴家看見錄取通知書,盡管大家都知曉了結果,卻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通知書。


    當真正看見那鮮紅的錄取通知時,她深吸一口氣,眼裏有著淚花閃爍,似乎是在這一瞬間想到很多事情。


    莊超英默默給妻子倒了杯水。


    黃玲抓緊先把通知書給收起來,生怕那小半杯的水會打翻到通知書上,陸澤見狀不由笑道:“沒事的。”


    “通知書其實沒啥作用,報到的時候隻要人到場就行。”


    莊超英說林棟哲剛剛來過,那小子給壓縮機廠打了電話:“林工說晚上就別做飯了,他迴來的時候買些鹵菜。”


    “我買了啤酒放在冰箱裏,晚上的時候,我們兩家聚在一塊,就好好的慶祝一下吧。”


    夜幕降臨。


    莊家小院裏的燈光昏黃,對門的吳家也來參加聚會,張阿妹跟吳建國兩口子終於不再摳門,帶了幾道大菜過來。


    “黃天源的招牌菜,老吳他特意跑到那邊排隊買的,慶祝咱們小巷出了第一個大學生。”


    兩張大桌子拚在一塊,三家的大人跟小孩圍著桌子坐下,大人們的目光大都落在那紅色錄取通知書上麵。


    吳建國看著那燙金的‘上海交通大學’四個大字,神色格外的複雜,目光悄然間落在閨女珊珊身上。


    珊珊抿著嘴喝飲料,神色正常。


    “來。”


    “喝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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