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越下越急。


    朔風卷著鵝毛大的雪片,不斷侵襲著瀚州草原,灰蒙蒙的天空之下,金帳王城卻陷入到久違的歡鬧氣氛當中。


    大君即將成婚的消息,不脛而走。


    對於瀚州草原的蠻族子民來說,長生王殿下好似是盤韃天神賜予草原的無價禮物,天神讓他帶著青銅之血降臨在帕蘇爾家族,又讓他將整個草原統給一起來,結束了瀚州的紛爭跟戰亂。


    東陸的戰報已在整個王城傳來。


    他們追隨著的大君親手覆滅了東陸無數璀璨的將星,蠻族的七萬鐵蹄踐踏著大胤朝的王域平原,踩碎了那塊黑色的王域界碑。


    這一條條的消息,令王城的人們感覺到了熱血的沸騰。


    所以,在很多人看來,大君的婚禮甚至要比每年一次的羊羔節更加重要。


    盡管蠻族大部分人都在惋惜,大君即將迎娶的正房大閼室並不是草原上的女子,但金帳宮裏卻傳來了消息,說大君在明年會迎娶兩名蠻族貴女。


    陸澤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臉上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


    現如今的金帳王城,不會有人敢亂傳這種消息。


    除了他的父親呂嵩。


    大合薩找到陸澤,不時還對著陸澤擠眉弄眼。


    老頭子笑道:


    “阿蘇勒,怎麽愁眉苦臉的啊?”


    “等你迎娶完大閼室之後,幹脆將後麵的那些女子全部都娶了就是,龍格真煌的兩個女兒、大胤朝的那個公主、還有那個叫做西門也靜的變態星相師。”


    提起西門,大合薩臉上的神色相當不自然。


    顯然,他已經在西門的手上吃過癟,大合薩的星相術在西門麵前絕對屬於小巫見大巫,老頭子就好像是李鬼見了李逵,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陸澤語氣裏帶著絲絲無奈:


    “我又不是牲口。”


    大合薩明顯是鼓勵多生多育的代表,直接說曆代蠻族大君都有著數位側房,如果以後蠻族真的能夠攻下東陸,那麽陸澤就會是新朝的帝王,在他後宮裏的人隻會越來越多。


    政治聯姻,不管什麽時候都難以避免。


    大合薩輕聲感歎道:


    “你父親啊還是想要讓你身邊能有多一些的蠻族女子照顧你。”


    “他選擇的那丫頭我見過,是個貂裘曳地的美女子,嬌美而弱不勝衣,在瀚州草原上屬於極其罕見的類型。郭勒爾是在照顧著你的喜好和性格。”


    陸澤在不久後的羊羔節上,見到了大合薩口中的那位蠻族少女。


    霖鳶。


    蠻族貴族的後代,父親是十五城之一北轅城的城主霖木海。


    她的曾祖父在草原上更廣為人知些,曾經瀾馬部的達德裏大汗王。


    這一年蠻族的羊羔節推遲了一個月的時間,這種情況在草原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但卻得到了所有蠻族子民的認可,他們要跟迴到瀚州的大君一起度過今年的羊羔節。


    年輕的大君從金帳宮裏走出。


    陸澤的伴當,鐵顏與鐵葉恭敬的遞上長弓跟羽箭,曾經跟隨陸澤在獵場裏打獵的兄弟二人,都成長為了蠻族最英勇的武士。


    安靜之下。


    隻見那燃著箭頭的羽箭在夜裏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而後。


    巨大的火焰在廣場上燃起。


    眾人歡唿聲起。


    這代表著今年羊羔節的開始。


    陸澤端坐在主位之上。


    在他麵前,巨大的案牘上擺放著剛剛烤好沒多久的羊羔,腳邊放置著數壇古爾沁烈酒,大君分發著屬於他的恩賜,所有被叫到名字的將軍跟貴族,與有容焉的上前,領走肉跟酒。


    “木犁...”


    “慕如雲山...”


    “勒明良...”


    “木亥陽...”


    “霖木海...”


    在那位北轅城的城主上前的時候,不時有人將目光看向這位麵容古樸的中年男人,因為都知曉霖城主有位嬌美的女兒,傳言大君未來的側閼室可能會給那位叫做霖鳶的蠻族女子。


    陸澤對著霖木海微微頷首,他感覺到了這位中年男人內心的激動,他端著盤子的手甚至都有些顫抖。


    賞賜繼續。


    陸澤接著對他的兄長們都分發了鮮美的牛羊肉跟烈酒。


    曾經的青陽大王子呂守愚·比莫幹,似乎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誌,如今的他跟著老婆孩子過著相當閑適的生活。


    “呂鷹揚·旭達罕。”


    陸澤的聲音並不大,卻令無數的人紛紛轉過頭來。


    隻見衣著陳舊羊毛絨外衣的男人出現在了廣場之上,他背負著青銅色的巨鉞,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隻有曾經的青陽三王子貴木眼裏露出極度欣喜的神色。


    當初的青陽叛逆呂鷹揚,竟然在羊羔節這天出現在了金帳王城裏!


    旭達罕的麵容極似年輕時的呂嵩,臉型線條鋒銳,鼻梁高挺,這時他的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來到陸澤麵前後,旭達罕單膝跪地見禮。


    陸澤將厚厚的牛肉放置在麵前的盤子裏:


    “三哥,好久不見。”


    而後,大君當場宣布,呂鷹揚將會代表金帳前往瀾州雪原,要替大君到晉北的那座秋葉山城裏提親。


    羊羔節的氣氛沒有受到這一插曲的影響。


    人們陷入到歡歌載舞的熱烈氣氛當中。


    每個人都在痛飲著烈酒,尤其是對於那些軍伍當中的軍主、將軍來說,他們遵守於嚴苛的軍律,平時隻能喝些沒什麽滋味的清酒,如今終於有機會痛飲烈酒,當然都想喝個痛快。


    陸澤也在喝酒。


    不時會有人來到主座之前,虔誠的對著大君敬酒,陸澤舉杯一一迴應。


    西門跟蘇瑪她們待在一起,星相師這個職業通常要求保持清醒,西門一生中飲酒的次數屈指可數,一點點烈酒已經足以讓她眩暈。


    所以西門喝著羊奶。


    蠻族星相師顏靜龍,屁顛顛來到西門身邊,他想要求教關於星相術的知識。


    但西門對於他這種沒有天資、隻有天真的星相師,實在沒有半分提點的興趣,看見顏靜龍之後,直接開口道:


    “你臉上帶著黑煞之氣。”


    “今天夜裏必須把自己喝醉才能夠解開,快去喝酒吧。”


    顏靜龍悲哀的離開。


    他甚至不能確認,西門博士是在逗他,還是說的真話。


    項空月飄逸的身影不時遊走在廣場之上,引得不少蠻族貴女們異彩紛紛,這位白衣公子哥的賣相實在不錯,而最令那些蠻族貴女動心的當然不是他的皮囊,而是項空月的身份。


    陸澤在迴到北都城的那天就在金帳宮裏介紹了項空月。


    他會是以後蠻族的軍師。


    項空月的目光落向大君以及他麵前那位貂裘曳地的美女身上。


    項空月眼含笑意的眼睛瞟了西門一眼:


    “博士。”


    “你已經讀懂穀玄的奧妙,不知道現在能否算一算大君的命星?”


    西門沒有迴答。


    隻是臉色平靜的在喝著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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