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瀚州草原上生活著的蠻族人,最大的敵人並不是相隔著天拓海峽的東陸諸國,也不是在北陸另外兩州生活著的羽族跟誇父,而是蠻族人自己。


    瀚州七部。


    哪怕是最弱小的、已經被滅掉的真顏部,在草原上都是極其的驍勇善戰,更不要提青陽的虎豹騎、朔北的白狼團、瀾馬的瀾馬騎兵...


    蠻族人骨子裏的血性比東陸人更加容易被激發出來,這使得蠻族鐵騎永遠都是九州最強大的騎兵。


    盡管除了戰馬之外,瀚州草原上的蠻族騎兵,不管是鎧甲、武器,還是其他的許多方麵,都比不上東陸諸國的騎兵。


    可是,風炎皇帝白清羽的兩次北伐都铩羽而歸。


    當草原上的各大部落能夠真正團結起來的時候,這會是一股令整個九州都會感覺震顫的力量,在瀚州的猛獸怒吼的那一刻,山河都會被震碎。


    在九州的原著裏,呂歸塵在廢掉庫裏格大會、統一七部後,選擇跟燮羽烈王姬野締結一生之盟,直至死去,沒有率領著蠻族騎兵踏上東陸土地。


    瀚州的蠻族人真正意義上踏入天啟城,還得再往後延伸七百年的時間,瀚州牧雲部的主君牧雲雄疆率軍打入天啟,創立蠻族曆史上的第一個正統朝代—大端朝。


    但哪怕是在七百年後,瀚州草原部落也並沒有做到真正的一統。


    那時候,草原最強大的兩個部落牧雲部和穆如部,雙方在雪熾原決戰之後選擇了結盟,兩部的主君牧雲雄疆和穆如天彤約定,先攻入帝都天啟城者為天下主,最終牧雲部成為了九州的主人。


    陸澤要做的,則是將這個進度提前七百年的時間。


    其中的難度,不可謂不大。


    而此刻,世子殿下正在他的大帳裏,眸子裏映著麵前嶄新的地圖。


    陸澤的正對麵是九州的地圖,看起來是剛剛才被畫出來沒多久的樣子,巨大的油皮紙張上麵,隻見有著無數黑色的筆墨線條縱橫,九州的山川大河以及無數國度被畫了出來。


    在他的背後,放置一張長二十步、寬十步的長方形石桌,石桌看起來是剛剛被打造出來,這張彤石材質的石桌上有高低起伏不定的砂石建築,還有小碼的旗幟插在上麵,小旗幟的顏色分為六種。


    最中間的那塊平原上,有個正方形的石塊放置,那代表著北都城。


    世子大帳裏不時會響起軍主們的驚唿聲。


    這些人的目光沒有看向那張被立起來的新地圖,而是火熱的盯著石桌上麵的簡易沙盤在看,人們很快便清楚知曉這是瀚州的沙盤,隻是縮小了太多,如此直觀的落在軍主、副軍主們的眼中。


    他們都是縱橫過沙場的人,知曉麵前這看似玩具一樣的小沙盤,在戰爭裏會有著相當大的用處。


    最先開口的是九王呂豹隱。


    “殿下。”


    “這沙盤便是你之前說過的...新地圖嗎?!”


    當初在北都城前還跟陸澤持刀對峙過的九王,如今對他的侄子已是完全誠服於心,這段時間的九王選擇跟著木犁那些人一起來到世子大帳,竟是願意聽從陸澤的一些教導。


    很難想象,這位青陽無數年輕人心目當中的偶像,青陽之弓呂豹隱都徹底放下身段,跟在了世子的身後。


    陸澤轉過身來,對著九叔微微頷首:


    “是。”


    “隻是其中一些細節的地方,可能還得之後再去進行調整。”


    “但現在的沙盤已經足夠用。”


    說罷,陸澤將手邊的石碗放置在桌上,從裏麵又拿出來數個更小的旗子,這分別代表著如今青陽的各支大軍,歸塵軍、夔龍軍、神弓軍以及最為精銳的虎豹騎。


    隻是還有枚黑色的小旗幟,眾人卻沒有明白代表著什麽。


    木犁這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的眸子驟然縮緊:


    “那是...鬼弓?”


    陸澤抬眼看向這位曾經教導他刀術的師傅,笑著點頭道:


    “不錯。”


    “這是代表青陽的鬼弓武士。”


    “人數不多,隻有八百人,這次也會參與到對朔北的大戰當中。”


    陸澤之前在朔北的陣前就說過,若是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見到叛徒旭達罕,那麽青陽鐵騎就會繼續踏在征伐朔北的道路上,世子殿下要利用這個難得機會來給整個青陽練兵。


    同時,陸澤也需要以戰爭來真正奠定他在青陽的地位。


    蠻族人信奉著的,永遠都是力量。


    這種力量足夠毀滅世上任何的東西,同樣也可以來拯救跟隨在身後的人,呂氏帕蘇爾家族的大君,無不是在無數戰爭當中扞衛著尊嚴跟榮耀,隻有力量才能夠讓青陽子民跟隨。


    這是青陽部落數百年時間都能夠占據著北都城的根本原因。


    陸澤的目光掃視過大帳內的所有人,世子殿下正聲道:


    “殺人不是目的,隻是手段而已。”


    “我們需要讓朔北部交出叛徒旭達罕,北都城跟大君都需要用血來扞衛著青陽在草原上的地位,青陽大軍現在人數變得越來越多,更需要用真正的戰爭來進行洗禮。”


    “你們每個人都是在沙場上證明過自己的人,但我們的目光並不是朔北,而是整個北陸,以及...這個九州大地。”


    “我希望在青陽大軍踏入天啟的時候,每個人都能夠跟隨我一起踏上天啟城的城頭,俯瞰著那繁華的帝都。”


    所有人齊聲迴答道:


    “是!”


    ......


    戰爭不出意外的繼續進行了下去。


    朔北部的人都不知曉旭達罕的下落,根本就交不出來人,一月時間過後的當天晚上,青陽便悄然間再度拉開戰爭序幕。


    這次跟上次閃電戰不同,青陽大軍的戰法可以說是變化多端。


    陸澤言傳身教的告知了他信任的各軍軍主們,各個兵種之間需要的配合跟變化,這已然超越了所謂的東陸諸國戰法,被陸澤貫徹以更加現代化的戰爭思想。


    正麵的廝殺戰、十六字訣的遊擊戰、以虎豹騎為主的突襲戰...


    乃至是萬軍叢中極其華麗的完美刺殺。


    在輕騎的歸塵軍裏混雜著青陽最神秘的鬼弓武士,歸塵軍成功將不過百十名的鬼弓射手送入了計算好的陣地山坡上去。


    於是,那道道銳利奪命的箭矢將朔北的指揮大營給射成了刺蝟,統領以上的十餘名朔北大將當場斃命,無數朔北的兵士再沒有了指揮。


    戰爭在世子殿下指揮的下,似乎變得格外的簡單。


    各軍軍主們臉上沒有任何笑容。


    因為陸澤之前的很多話令木犁那些人沉默許久,他們現在在殺的人可能就是以後共同作戰的袍澤跟戰友。


    世子將‘瀚州是個整體’的概念,告知了所有將軍跟將領。


    大部分人其實都不太理解這個概念,可隨著戰爭不斷的進行下去,這一概念卻漸漸在所有人心裏開始生根、發芽。


    春日悄然間過去,眨眼的功夫來到了瀚州草原的夏天。


    朔北的求援信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寄往了各部,朔北主君唿都魯汗敏銳察覺到這次青陽並不是來鬧著玩的,而是實打實要將整個朔北的營寨給踏平,鮮紅的血已將整個北地浸染。


    “那個該死的旭達罕究竟在哪裏!”


    “這頭狼崽子莫不是故意逃到我們朔北來,然後引得青陽大軍來討伐北地?這才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朔北營寨已有一半被踏平,我部死傷的將士超過五萬人!”


    朔北的主寨,不時會響起各個家主的嘶吼辱罵之聲。


    這些人是真的開始害怕了起來。


    草原上的人都說青陽人是最悍勇的,而朔北人則是最不怕死的,這在某種程度上並沒有說錯,但當那股精氣神被徹底擊潰後,不怕死的人終歸還是少數。


    這天,又有一條震動了整個朔北的前方戰場消息傳了過來。


    青陽世子殿下第一次在大戰當中展現出來了他的青銅之血,那些圍殺他的朔北精銳白狼騎兵,有超越六十餘人死在了陸澤手上,狂血爆發的世子激勵了整個青陽大軍的士氣。


    青銅之血!


    這種天神血脈對於草原上的子民來說,是近乎於神跡一般的存在。


    雖然有傳聞說,那位青陽叛逆呂鷹揚·旭達罕的身體具備著同樣的血,但那傳聞遠遠比不上青陽世子如今展現出來的狂暴戰力。


    因為狂戰士在個體的血統能力之間存在著差異,曆史上最為兇悍的狂血是當年的欽達翰王呂戈,陸澤如今直逼年輕時的欽達翰王。


    青陽世子的名聲已經徹底在朔北傳開。


    青銅之血的爆發,使得陸澤的聲名登上了最極點。


    這天,隨著雪馳原上的最後一個朔北大寨被攻破,朔北主君跟貴族們所在的主營寨麵前再無大寨可倚靠,青陽的虎豹騎能夠在平原之上長驅直入的殺來,朔北的貴族們似乎都聞到了遠處彌漫的硝煙。


    誰都沒有想到,戰爭會朝著現在這個方向在發展。


    一邊倒!


    要知道,當初青陽大軍覆滅真顏部的時候,都用了將近四個月的時間,如今對上草原公認最不怕死的朔北部,僅兩個月時間就已能夠看見朔北的主君大營。


    這時候不僅僅是朔北。


    連九煵、沙池那些部落的主君也感覺到了青陽刀鋒犀利,盡管沒有斥候能夠接近最核心的戰場,但雙方大戰兩個月的時間,還是有著零碎的戰報被傳了出來,朔北的求助信連發了七封。


    輕騎、神射、鬼弓、狂血...


    這裏幾乎每條消息都足夠讓人震顫,而這些內容加起來的話,各部的主君都不能在夜裏再安穩得睡下,隻擔心有天這些東西會降臨在了他們這些人的頭上。


    “不行!”


    “朔北不能夠就這麽被滅掉,否則以後真沒有人能夠抵抗青陽鐵騎,我們各部的主君都要將淪為青陽新任大君的階下囚。”


    九煵部的主君緊咬牙關。


    中年男人的話語裏帶著絲絲顫抖的意味,他抬頭望著湛藍的瀚州天空,隻感覺盤韃天神是在捉弄草原上的蠻族子民,為什麽天神所有的恩惠全部給予在了青陽帕蘇爾家族一家的身上。


    這些人,各部都看出來了青陽的羸弱。


    所以他們逼著北都城的大君呂嵩,一個接著一個的殺死他的盟友。


    前年是瀾馬的達德裏大汗王,去年則是真顏部的獅子王龍格真煌,誰都沒有去注意那個從南方草原迴到北都城的世子,盡管有傳聞說他是青銅之血繼承人,但各部主君都並未放在心上。


    直到現在,直到今天。


    人們才真正知道了青陽世子是什麽樣的人。


    他是穀玄。


    他是天神的使者。


    他更是草原上的魔鬼!


    ......


    陸澤並不在意著他在各部主君眼中是什麽樣子。


    這時的世子殿下隻是半躺在還有些冰冷的草原坡地上,朔北這邊的氣候一直都是瀚州草原上最寒冷的,所以養成了朔北的狼崽們從小就體態健碩,因為不健碩的兒郎早早就在年幼時死去。


    朔北部落的人並不多,充其量僅有青陽的一半而已。


    可這個部落的戰力非常強悍,如果不是遇上陸澤親自率領著的青陽新軍,恐怕也不會在兩個月時間裏淪陷了一多半的營寨。


    “殿下。”


    “北邊有使節送來朔北主君唿都魯汗的親筆信。”


    木犁躬身對著地上的殿下跪地見禮。


    曾記得當初木犁在家中看見陸澤時相當不敬的態度,可如今的木犁卻成為了世子最忠實的擁簇者,可以毫不猶豫的用他那滿是傷疤的身體去替陸澤擋著明槍與暗箭。


    陸澤起身。


    從木犁手裏接過信件,他簡單看了看,便又交還給了木犁。


    “我那個舅舅,是想要談和。”


    “確實,戰爭進行到現在,感覺也差不多要收尾了,如果真的強行將朔北給滅掉,恐怕剩下的其他五部會被動的聯合起來。”


    “先滅了真顏,現在又滅了朔北,那以後五部就成為了待宰羔羊。”


    陸澤看著北方的天空,他忽然笑了笑:


    “去告訴朔北的主君。”


    “我隻接受一個條件,要一個腦袋,要麽是旭達罕的腦袋,要麽是狼主樓炎·蒙勒火兒的腦袋。”


    木犁握著信封的手不由開始顫抖起來。


    他震驚道:


    “狼主...他還活著?”


    當年木犁跟隨著初登上大君位的呂嵩一起經曆了北都城保衛戰,那一戰裏的木犁知曉了狼主的恐怖之處,如果不是因為後者的輕敵跟貪心,恐怕現在北都城的主人就是朔北樓氏。


    陸澤微微頷首:


    “肯定還活著。”


    “我三哥應該就是到了傳說中的朱提雪山,朔北的馳狼團才是他們真正的精銳,這一仗裏除卻想要圍殺我而派出來不足千騎的白狼,你還見到更多白狼了嗎?”


    陸澤的條件很快傳到了朔北部每個人的耳朵裏。


    眾人都已然決定接受青陽世子的獅子大開口條件,卻沒有想到對方的要求會這麽簡單,僅僅要那個叛徒旭達罕的腦袋。


    “那個青陽叛逆究竟在哪裏?!”


    “為什麽青陽世子就非要他的腦袋?難道就因為旭達罕身上具備著跟他相同的青銅之血嗎?!”


    朔北主君唿都魯汗遙遙望著北方的雪原。


    男人隱約間好似聽到了巨狼的狼嚎之聲,他的眼神忽然變得虔誠起來,唿都魯汗感覺到自己的父親好像迴來了。


    第二天。


    北方雪原的馳狼們不約而同地向天嗥叫起來。


    朔北的貴族們來到主君所在的王帳,在他們麵前的是幾百頭匍匐的巨狼,這些巨狼跟朔北草原上的白狼個頭相差甚大,這些狼就安靜而虔誠的拜伏於一隻有犛牛那般巨大的純白色巨狼麵前。


    巨狼之上,有位老人。


    他整張臉被埋在了未被整理過的濃密須發中,在老人的身上裹著沒有硝製過的羊皮,唯一裸露出來的是一條臂膀,紋滿巨狼的紅色圖騰,胳看起來膊幹枯得像是陳年的朽木一樣。


    老人和最貧苦的牧民一樣肮髒。


    隻是他的眼中卻有著雙血紅色的瞳子,那是跟巨狼一樣兇戾的眼睛。


    巨狼前麵是位消瘦的年輕人,那是青陽大君呂嵩的第三個兒子,從北都城裏叛逃出去的三王子呂鷹揚·旭達罕。


    巨狼之上的老人名為樓炎·蒙勒火兒·斡爾寒。


    這就是狼主,草原上一百年來僅次於欽達翰王的梟雄,他是個兇殘的魔鬼,也是個讓人不得不去尊敬的英雄。


    狼主看向麵前的旭達罕,臉上露出絲絲微笑:


    “外孫。”


    “現在你弟弟的大軍就在南方距離我們不過百裏的位置,我已經聞到了虎豹騎的氣味,那是草原上唯一不怕巨狼的騎兵。”


    “現在你弟弟要我們兩個人之間一個人的腦袋。”


    “你說,該砍我們誰的頭?”


    呂鷹揚麵無表情的抽出腰間的長刀,當即就向著狼主的頭上砍去,在場的朔北貴族們紛紛驚唿出聲,沒有想到這青陽叛逆如此幹淨利落的出手。


    狼主蒼老的眼眸裏閃爍過欣賞之色。


    他手裏青銅色的巨鉞朝著長刀揮舞而去,兩個具備著血緣關係的人便在這裏開始了廝殺,隨著呂鷹揚怒吼出聲,他的眸子同樣變得通紅起來。


    隻是兩人眸子裏的紅色顯得格外不同。


    狼主看著旭達罕,卻不由想起來了三十年前那個眼中有道白翳的青年,他原本以為對方是個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卻沒有想到後者遠比他想象當中狡詐,那是個即使沒有狂血也足以與他匹敵的英雄。


    “青銅之血啊...”


    “上天真是足夠垂憐你們帕蘇爾家族,這一代就有兩位狂血繼承者。”


    “可惜。”


    “我是見不到兩位狂血爭鬥廝殺時候的美妙畫麵。”


    不久後,老人將狂血爆發的旭達罕擒下,於無聲處展現著他的實力。


    隨後,狼主便轉過頭來,看向不遠處的兒子唿都魯汗,他淡淡道:


    “現在的朔北,根本擋不住青陽的鐵蹄。”


    “因為這是草原上不可擋的大勢。”


    “他們這次征伐朔北,呂歸塵真正目的其實是我,呂嵩要在臨死前給他的兒子提前鋪好路,以後的朔北,就聽從旭達罕的命令。”


    朔北主君唿都魯汗目露驚駭之色:


    “父親。”


    “您...您難道是要...可為什麽啊?”


    狼主沒有迴答,隻是沉默的看著南方。


    那裏似乎有位年輕也在望著這邊,兩人隔著百裏的距離在對視著,好似能夠看透彼此的心。


    狼主笑了笑。


    “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


    “可惜沒有生在我們朔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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