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的校場之上。


    身著兩種不同顏色衣服的青陽兵士在進行著比鬥。


    北都城各帳的將軍們簇擁著大君呂嵩站在高台之上,九王呂豹隱站在大君的左後側,青陽之弓正眯著眼睛、認真觀看著不遠處的比鬥。


    九王眼神裏透著絲絲興趣,輕聲道:


    “有意思。”


    “一百八對八百。”


    “優勢卻在身著人數更少的豹尾營那邊,身為主將的世子殿下看起來都沒有怎麽進行比鬥時的指揮,木亥陽引領的大風帳卻盡顯頹勢。”


    九王的腦海裏浮現著黑裝豹尾營在剛剛的戰法變化,他驚訝的發現這並不是蠻族兵書上麵的戰法,甚至也不是東陸那邊的常規戰法。


    足足一百八十人的豹尾營,好似在這兩個月時間裏演變成為了一個整體,臨場的時候,每個人都能夠讀懂身邊戰友的心思。


    這時,大君忽然笑道:


    “戰局已定!”


    呂嵩話音剛落。


    隻見大風帳所在營地的白色令旗被黑裝的豹尾營取得,那是個十五人的小隊,成功突破了大風帳最深層的那道防線,拿下了令旗,同時也宣告著拿下了這場大比的勝利。


    呂嵩對著身後的書記官問道:


    “這是豹尾營的第幾場大勝?”


    “迴大君,第八場。”


    呂嵩微微頷首,他緩緩轉過頭來,抬眼看向整個青陽最後一位大汗王,大君對著這個弟弟笑道:


    “後麵僅剩下木犁所在的夔牛帳。”


    “厄魯。”


    “看樣子九帳是難以招架世子的親衛營。”


    “這樣吧,再加上個第十場,你最後帶著虎豹騎也上去玩玩。”


    呂豹隱愣住,沒有想到兄長會讓他最後上場,而且還是帶著青陽最為精銳的虎豹騎,九王跟著笑了笑:


    “這不太好吧。”


    這時,恰逢陸澤跟對壘的主將木亥陽一道迴來,大君便將後麵加賽一場的事情告知了陸澤,並說如果勝過九王的話,金帳給豹尾營的補給翻倍。


    陸澤當即點頭同意下來:


    “沒問題。”


    呂豹隱看著陸澤臉上那平靜自負的神色,青陽之弓不由對幾日後的比鬥燃起來了絲絲興趣,隻是對最終結果卻沒有任何疑問,呂豹隱不覺得豹尾營有絲毫勝算。


    三日後。


    豹尾營對大風帳,依舊是一百八對八百。


    最終的結果同樣是世子殿下親衛營贏得最終的勝利。


    諸多將軍們看向陸澤的眼神裏滿是讚歎與佩服。


    豹尾營的兵士本就是從他們各個大帳裏走出去的人,將軍們相當熟悉這些人,但這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他們卻在這些兵士的身上感受到了陌生。


    北都城裏,關於豹尾營九戰全勝的消息,被人們熱烈的討論著。


    隻是人們的關注點,卻都在三日後豹尾營對決虎豹騎那一戰上。


    大部分人都認為大君這是在給世子的親衛營上難度,誰都知曉虎豹騎是青陽精銳當中的精銳,跟九帳的兵士差距相當大,那是真正能夠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王牌騎兵。


    ......


    三日後。


    一百二十名虎豹騎在九王呂豹隱的率領下進入偌大的校場,九帳的那些將軍們都以一種極度複雜的眼神看著那些騎兵,沒有一名將軍不想要掌握青陽的精銳騎兵上陣殺敵。


    隻可惜這些年來僅有九王能夠帶領虎豹騎出征。


    陸澤跟豹尾營的騎兵緊接著入場,所有世子親衛營的將士們都是神色極度的安靜,隻有馬蹄聲跟律律聲作響。


    觀眾們對於豹尾營的兵士同樣充斥著讚歎。


    這一百八十人已經用那九場連勝證明,他們應該獲得所有人的尊重。


    隨著高台上的大君將象征著比鬥開始的羽箭投擲到場內,這場吸引北都城無數人目光的比鬥開始,人們都在猜測著今天的世子殿下會選擇哪種方式來對陣九王跟虎豹騎。


    木亥陽跟木犁那些將軍們竊竊耳語起來。


    他們這些人在昨天就開設了個賭局,木犁是莊家,除卻木犁之外,所有的將軍全都押注九王會贏。


    校場內。


    陸澤的聲音迴蕩在豹尾營一百八十人的耳畔。


    “豹尾營將士,隨我衝鋒!”


    隨著陣陣馬蹄聲響起,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在校場響起,在觀眾們那驚駭目光注視之下,隻見世子殿下率領著豹尾營,對著虎豹騎發起了主動衝鋒。


    這場比鬥,陸澤沒有再讓下屬將士們展開任何的戰法,而是選擇了最直接且幹脆的方式,衝鋒殺陣!


    九王臉上浮現出笑容:


    “有點意思。”


    “可惜選擇了最愚蠢的方式。”


    雙方騎兵很快便碰了麵。


    虎豹騎展現出青陽最精銳輕騎的戰鬥素養,麵對著如惡狼一般的豹尾營撕咬,他們淩亂有序的按照著自己的方式在對敵。


    校場比拚,雙方所用的刀槍都是未開鋒的鈍刀,但廝鬥時候的場麵依舊顯得十分血腥,蠻族人的比鬥永遠都要摻雜著鮮血才可以,這是蠻族軍隊能夠傲然於九州的根本原因。


    否則那些東陸諸侯國,不會紛紛向著青陽發出結盟的邀請。


    世人皆知曉蠻族武士的驍勇善戰。


    豹尾營拚鬥的方式相當直接,就是單純的以血換血,隻要能夠有一換一的機會,那麽他們每個人都會果斷選擇跟對方去進行換子。


    豹尾營的兵士展現著他們的兇悍跟不要命。


    陸澤這兩月時間的特訓取到了良好的效果,所以剛一上來豹尾營就將虎豹騎的陣型撕裂的有些雜亂,陸澤這位主將在十場比鬥以來第一次入場,而對麵的虎豹騎絲毫沒有拿陸澤當成世子在看。


    在外麵,他們會單膝跪地,對世子殿下奉上蠻族最高的禮儀。


    但現在在校場裏麵,若是看見世子後,騎兵們有絲毫猶豫、不敢下手的舉動,那麽這就不是青陽引以為傲的虎豹騎。


    陸澤看著周遭紛紛朝著他駛來的騎兵,大笑出聲:


    “都給我滾下馬去!”


    陸澤手裏那重重的蠻族長刀揮舞生風。


    高台上的將軍們紛紛將目光看向了木犁,隻感覺世子臨陣那犀利的刀術已然得到了木犁的真傳,每招每式間都顯得嫻熟不已,好似是在刀法裏沉浸多年的老饕一樣。


    木犁低聲道:


    “殿下刀術,可能已經超過了我。”


    眾人聽到這番平靜,不由震驚萬分。


    陸澤承受著來自於虎豹騎的壓力,虎豹騎裏當然有著關於針對敵方主將的戰法,這種戰法如今使用在了自家世子身上,隻見宛若潮水一樣的衝刺不斷對著陸澤而來。


    雙方剛開始對陣沒有多長時間,便有著五十多名騎兵退出比鬥。


    陸澤這邊三十多人,而虎豹騎那邊還不到二十人,盡管這個結果已經令無數將軍們震驚,但豹尾營的兵士則是相當不滿。


    “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老子就不信虎豹騎的騎兵不知道疼!”


    “殺!!”


    豹尾營這邊的人大都是嘴裏噴著五花八門的話,說什麽現在要是倒下去,恐怕連木犁家的煮粥老奶都比不過,士氣激蕩而起。


    身為主將的陸澤同樣以實際行動帶動著己方士氣。


    陸澤開始稍稍提升著自己的實力,周遭對著他衝刺的騎兵片刻間就有四名落馬,以至於呂豹隱的目光開始落在陸澤的身上。


    陸澤同時看向他的這位九叔,臉上露出兇戾的笑容。


    “九叔。”


    “等著侄兒來取走你的腦袋!”


    比鬥從一開始便進入到白熱化階段。


    每個人都被豹尾營的兇狠氣質跟韌性所打動,九帳的將軍們沉默下去,終於是知曉為什麽自己這邊的人會敗在不到二百人的豹尾營手下,雙方的意誌似乎就不在一個層麵。


    木亥陽忽然出聲感慨道:


    “不過一百八十人,被世子調教兩個月,就能夠如虎似狼,若是我們九帳十幾萬兵士都能夠...”


    人們紛紛倒吸口涼氣。


    場上,雙方的比鬥已經進入到最後階段,呂豹隱看著身邊的虎豹騎越來越少,他的臉色不由變得凝重起來。


    對方從剛開始的時候,上來差不多是三換一的情況,這在九王預估之內,可隨著戰局進行,這個比例慢慢變成了二換一,豹尾營的人是越戰越勇,每個人都爆發著超乎尋常的實力。


    呂豹隱心頭浮現出一個令人驚駭的詞語。


    青銅之血!


    豹尾營所有人的身上,似乎都沾染著屬於世子的青銅之血,戰局進行到最後,豹尾營的人甚至都能夠做到在臨淘汰之前換掉一名虎豹騎的騎兵。


    大君呂嵩看著那些帶傷下場的豹尾營兵士,輕聲道:


    “青銅之血...”


    “這種血脈隻存在於帕蘇爾家族的族人身上,但那種不要命的狂暴,似乎在豹尾營每個人身上都體現了出來。”


    “若是我青陽人人悍勇,若帶豹血,何愁不能一統草原!”


    校場上,原本激烈廝殺的戰局終於緩緩變得安靜。


    豹尾營這邊僅剩下陸澤一人。


    世子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承受著最大的壓力,可卻堅持到了最後,這一結果令人們對陸澤不由肅然起敬。


    而虎豹騎那邊,則還剩下九王呂豹隱,以及三十多人的虎豹騎。


    九王自嘲道:


    “玩鷹的老手還是被鷹給啄了眼睛。”


    “一百二十人的虎豹騎,被拚掉了將近九十人,接近於二比一的戰損比,這個數目我從未在戰場上看見過。”


    “阿蘇勒。”


    “你們豹尾營,雖敗猶榮啊。”


    陸澤這時忽然大笑起來:


    “九叔。”


    “誰跟你說我豹尾營敗了?”


    呂豹隱灑然一笑:


    “你身邊還有人嗎?”


    “沒有,但我還有一刀,一刀過後,你身邊也不會再有人了。”


    高台上的呂嵩聽到這番話,他突兀的就有些激動,青陽大君看著那單騎傲立在校場上的幼子,好似看見了無數青陽呂氏的英雄們,在其身後,默然而無形的支持著他。


    大君呢喃自語起來:


    “依馬德、古拉爾、納戈爾轟加...”


    “這是我祖宗的血。”


    同一時間。


    陸澤嘴裏說著跟他父親呂嵩同樣的話語。


    聲音在空曠的校場上迴蕩著,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世子殿下的氣質在變幻,那些在場外的豹尾營兵士們看著這一刻的世子殿下,每個人的眼神都虔誠而尊敬,好似在看著天神。


    陸澤怒聲吼道:


    “依馬德、古拉爾、納戈爾轟加,這是我祖宗的血。”


    “他們的靈魂在黑暗中看我,他們傳給我尊貴的血和肉,他們傳給我天神的祝福。”


    “我們注定是草原之主,我們注定是世界的主宰,我們注定是神唯一的使者。”


    這仿佛是天地初開太古鴻蒙時代的誓言。


    誓言當中帶著極其可怕的力量,陸澤看向九王那邊,控製再控製著自己的力量,隻擔心這一刀過後,會真正的將自己那位叔父給砍死。


    呂豹隱已然認識到陸澤這一刀是什麽刀。


    他隻感覺頭皮發麻起來,剛想開口道認輸,但那恐怖的大辟之刀已經襲來,陸澤隻是朝著三十餘騎兵前的地麵掃過一刀,但整個校場好似都在震動著一樣,這儼然已非人力能夠造成的傷害。


    這是天神的力量。


    這是盤韃的賜福!


    陸澤說到做到。


    這一刀過後,三十名虎豹騎全部落馬,大部分人都直接昏迷過去,僅剩下的幾人也都在口吐鮮血,目光裏滿是驚駭。


    呂豹隱捂著被刀勁衝擊得在顫抖的胸脯,臉色煞白。


    陸澤手持著刀朝著九王所在的方向走去,場邊的將軍們紛紛直唿不可,生怕世子殿下青銅血爆發,六親不認的將九王給砍死。


    陸澤來到他叔父的麵前,對著呂豹隱露出燦爛笑容:


    “九叔。”


    “我這一刀,還可以吧?”


    陸澤對著地上呂豹隱伸出左手,後者先是一愣,隨後以極度複雜的目光看向陸澤,對著這位侄子伸出了手。


    ......


    大比結束。


    誰都沒有想到,虎豹騎跟豹尾營的對決,最終以失敗告終。


    而更令人震驚的還是大君接下來的話。


    隻聽見大君呂嵩當場宣布:


    “今日以後。”


    “呂歸塵·阿蘇勒·帕蘇爾,正式接任九帳大都統的位置,九帳兵士歸於世子統帥。”


    “世子同時接任虎豹騎副統領職務。”


    高台之上。


    大君高高舉著陸澤的左手,正式宣布著最高權力的交接。


    整個校場先是一片死寂。


    隨後爆發出驚人震天的聲音,無數嘈雜的聲音最後匯聚成為兩個字。


    “世子!”


    “世子!”


    “世子!”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曉,這天以後的北都城將真正屬於年輕的世子殿下,青銅之血的繼承人已經完全折服了整個青陽部落。


    人們真正將他當成了繼承北都城的殿下,青陽的子民信任他、愛戴他,並且相信未來能夠在世子帶領下,創造蠻族全新的輝煌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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