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天灰蒙蒙的,沒有一絲風,烏雲壓得很低,似乎要下雨,就像一個人想打噴嚏,可是又打不出來,憋得很難受。

    也許是當地糟糕的天氣所致,葉承歡那天的情緒不怎麽愉快,他最討厭在這樣的天氣出門,可由於他要做的事很重要,不得不出去一趟,他要轉車到休斯敦,離開車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他隨便在站前廣場上漫步,借以打發時間。

    “太太,行行好。”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循著聲音望去,他看見前麵不遠處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伸出碳條般的小黑手,尾隨著一個貴婦人。

    那個婦女牽著一條毛色純正、閃閃發光的小狗急匆匆地趕路,生怕小黑手弄髒了她的衣服。

    “可憐可憐吧,我三天沒有吃東西了,給一美元也行。”

    考慮到甩不掉這個小乞丐,婦女轉迴身,怒喝一聲:“滾!這麽點兒小孩就會做生意!”

    小乞丐站住腳,滿臉的失望。

    葉承歡知道那個貴婦人說的什麽意思,聽說專門有一種人靠乞討為生,甚至還有發大財的。

    還有一些大人專門指使一幫孩子乞討,利用人們的同情心,說不定這些大人就站在附近觀察,說不定這些人就是孩子的父母。

    如果孩子完不成任務,迴去就要挨懲罰。

    正如葉承歡一直所見聞的那樣,這個國家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般美好。

    所謂的自由平等博愛,除了寫在米國的憲法裏,在人與人的社會中更多的隻是象征意義,所謂的自由女神像隻是用來給那些窮苦的人們畫餅充饑罷了。

    不管怎麽說,孩子也怪可憐的。這個年齡本來應該上學,在課堂裏學習,可是這個孩子的父母太狠心了,無論如何應該送他上學,將來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葉承歡正思忖著,小乞丐走到他跟前,攤著小髒手:“先生,可憐可憐吧,我三天沒有吃東西了,給一美元就行。”

    不管這個乞丐是生活所迫,還是欺騙,對於曾經有過相似經曆的葉承歡來說難免有所觸動,他掏出一美元,送到小男孩手裏。

    “謝謝您,願上帝保佑您,祝您好運!”小男孩金黃色的頭發都連成了一個板塊,全身上下隻有牙齒和眼球是白的,估計他自己都忘記上次洗澡的時間了。

    樹上的鳴蟬在聒噪,空氣又悶又熱,像龐大的蒸籠。

    葉承歡不願意過早去候車室,就信步走進一家鮮花店。

    他有幾次在這裏買過禮物送給朋友,賣花姑娘很快認出了他,忙上前打招唿。

    這個時候,他在這個城市大多數人的心目中,已經是一個體麵的紳士。

    “您要看點什麽?”賣花姑娘顯然訓練有素,禮貌而又有分寸,她不說“買什麽”以免強加於人。

    這時,從外麵又走進一人,葉承歡瞥見那人正是剛才的小乞丐。

    小乞丐很認真地逐個端詳櫃台裏的鮮花。

    “你要看點什麽?”賣花姑娘這麽問,因為她沒想過小乞丐會買。

    “一束萬壽菊。”小乞丐竟然迴答的很老練,很顯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買花了,隻不過從來沒來過這家鮮花店而已。

    “要幫你寫上送給什麽人嗎?”

    “不用,你可以寫上‘獻給我最親愛的人’,下麵再寫上‘祝媽媽生日快樂’!”

    “一共是二十美元。”賣花姑娘一邊寫,一邊說。

    小乞丐從破衣服口袋裏“嘩啦啦”的掏出一大把小麵額的鈔票,倒在櫃台上,每一張鈔票都被精心的展開,整整齊齊的疊在一起,那裏麵可能就有葉承歡剛才給他的。

    他很認真的數了一遍又一遍,在確認準確無誤之後,才把所有鈔票交給對方,還不忘提醒一聲:“剛好二十美元。”

    賣花姑娘拿起錢,隻是很不屑的看了一下,連數都懶得數,就把所有鈔票丟進一個鞋盒子裏。

    小男孩虔誠的接過上麵有紙牌的花,轉身離去。

    這個小男孩的所作所為一下子勾起了葉承歡的興趣,在這個冷漠的人與人的社會裏,他第一次看到,居然還有一個小乞丐會為母親的生日買束鮮花。

    火車終於駛出站內,葉承歡望著窗外,外麵下雨了,路上沒有了行人,隻剩下各式車輛。

    突然,隔著車窗,他在風雨中發現了那個小男孩,隻見他手捧鮮花,一步一步的緩緩前進,他忘記了身邊的一切,瘦小的身體更顯單薄。

    這已經是一天裏第三次見到那個小男孩了,這一次葉承歡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邊,冥冥中被某種力量慫恿著,想要看看他母親在得到自己兒子的生日祝福後,會有怎樣幸福的表情。

    正因為他是一個從來沒感受過母愛偉大的人,才促使他那麽強烈的想要知道,一個母親對於兒子意味著什麽。

    可是很快,他才發現自己錯了,他根本沒有看到小男孩的母親,而是看到他的前方是一塊公墓。

    小男孩正手捧鮮花,臉上帶著虔誠的祈禱,一步步走到一塊墓碑前,他手中的菊花迎著風雨怒放著。

    隨後,他就看到小男孩把鮮花放在母親的墓碑前,嘴裏念念有詞的親吻了母親的墓碑。

    火車撞擊鐵軌的節奏越來越快,小男孩的畫麵一閃而過,再也看不到了。

    車窗外隻剩下一大片米國鄉野的濃綠,以及點綴其間的各色鮮花,他的胸膛隨著車軌的節奏感到一次又一次的強烈撞擊,不知不覺間,眼睛有些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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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叫花子,滾開,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他的部下發出的一聲謾罵,才把他拉迴到現實當中。

    林佩珊從來都是一副菩薩心腸,看到這樣的場麵哪能受得了,聽到身後的咒罵才知道原來這個小男孩是在向自己乞討。

    她蹙起了黛眉,毫不猶豫的拿起手包,拿出一疊鈔票,俯下身來去扶那個小男孩起來。

    小男孩接過鈔票,卻還是跪在地上,不住的給她磕頭,嘴裏不住的說著什麽,應該是感恩之類的話。

    林佩珊露出些許遺憾,如果在神州遇到這種情形,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收留,可在陌生的異地,她唯一能做的隻有這些。

    小男孩說著說著,站起身來,淚流滿麵的抱住女人,林佩珊身子一震,一刹那感到好像被世界擁抱了似的,怔怔的說不出話來,眼眶不自覺的濕潤了。

    就在這時,葉承歡忽然感到了某種不妥的氣息,究竟是什麽他說不清楚,但本能卻在第一時間給了他一個危險的信號。

    就在林佩珊還處在感動中不知所以的時候,葉承歡已經動了。

    他一把抓過那個小男孩,把他整個人高高舉起!

    林佩珊麵色蒼白的看著他:“你瘋了,他隻是個孩子!”

    葉承歡不支聲,但臉上卻布滿了殺氣,這一刻,他甚至連看都沒看女人一眼,剛才還使出渾身解數討好的他,此刻已堅硬如鐵,無論怎樣都無法動搖。

    傻瓜都知道他要做什麽,他要把這個隻有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活活摔死。

    事實上,他做得到,而且一定會那麽做的!

    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們全都停了下來,各種眼神同一時間落在這個男人身上,可是在看到這一幕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隻有一種表情:麻木。

    隻看了一眼,他們便又開始各自做各自的事,就好像什麽都不曾看到一般。

    葉承歡儼然是這裏的主宰,他要做的事儼然沒人能攔得住,但此時此刻明明又多了一個人,林佩珊!

    一隻冰冷的槍口頂在了葉承歡的太陽穴上,隨即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放開他!”

    葉承歡一點兒都不慌張,一手舉著那個孩子,一邊慢慢的轉過臉來,任憑林佩珊用那把迷你手槍指著自己,嘴角勾起一個無比殘酷的笑意:“你要殺我?”

    女人美目閃爍,但口中卻發出鏗鏘有力的一聲:“放開他!”

    這時,身後那幫訓練有素的傭兵全都拉開槍機,黑洞洞的槍口同時對準了那個不自量力的女人。

    讓林佩珊無法想象的是,甚至其中還包括她的堂弟,林國風!

    “國風,你……”林佩珊目光散亂的看向自己的堂弟。

    “要是你不想死,就放下槍,我給你的時間不會很多。”毒蛇冷冷的道,他手裏的槍穩定而冷酷。

    林佩珊有些絕望,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自己的堂弟居然會幫助那麽樣一個男人,甚至把槍口對準了自己。

    葉承歡,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麽,你真是個魔鬼!

    這時,葉承歡皺了皺眉,頭也不迴的道:“混蛋們,把槍放下!”

    毒蛇眉梢緊了緊,張了張嘴,隻好和其他的部從嚴正的執行命令,但他們的手都沒有離開槍把,眼睛緊緊的盯著那個女人。

    葉承歡轉向林佩珊,嘴角微微揚了揚:“你要我送你的禮物殺我,真是太妙了,開槍吧!”

    女人的手在發顫,嘴角牽動了下,“我不想開槍,但……我不許你傷害他,他隻是個孩子。”

    “孩子?很絕妙的理由。”葉承歡一笑,隨手把那孩子扔到地上。

    撲通!

    那孩子重重的摔了一下,一件東西也隨著脫手而飛,剛好落到女人腳下。

    等林佩珊看到那件東西的時候,整個人瞬間石化。

    那不是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東西,事實上,那是一把槍,一把標準的殺人武器!

    “為什麽?這是為什麽?”林佩珊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嘴裏喃喃自問。

    葉承歡在那小男孩跟前蹲下身去,“告訴我,是誰讓你來殺我的?”

    小男孩眼裏滿是和年齡不符的怒火,揚起小拳頭就打,被葉承歡很輕鬆的握住,動彈不得。

    葉承歡微微用力,小男孩便受不了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孩子畢竟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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