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晃眼間,十三年已過。


    匆匆算來,劉徹剛好是而立之年,無論精神亦或身體無不處在巔峰。


    以前還是太子時,劉徹一度非常豔羨景帝說一不二的風範,當他真正登上了那個位子,他才知道帝王不是那麽好當的,太上皇所謂的風範大抵都是裝出來的,權臣有之,外戚有之,後宮裏他娘非但不過安穩日子反而見天兒的吹捧母族,大有與長樂宮太皇太後一較高下的意思。


    實際上就王娡那點貨色哪能製得住人老成精的竇太皇太後,幾番明爭暗鬥下來,非但沒討得好處反倒吃了不少虧。


    劉徹一想到王太妃每次提醒自己多封賞母族的有識之士就一陣心悶,就王家那群地裏刨食四書五經且都不全的,能稱得上‘士’?偏他母親太不識抬舉,真當自己還是當年那個任她利用的稚童麽?


    還有他那祖母,如今大漢最尊貴的女人,更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劉徹有時候甚至想若自己再遲個幾年即位便好了,省得一天到晚為這些宮闈之事煩神。


    捏了捏眉心,劉徹抬眼望去,夜空之上不知不覺遍布了大小不一的星子,明明暗暗,甚是清靜,陡的升起一股想要休息的困倦,該休息了。


    一旁伺候的內侍極有眼色地閉上了嘴,陛下這般困乏,想必是不會與那衛夫人談心的,自己又何必多嘴呢?省得討個沒趣兒。


    劉徹身姿遒勁,尤其是傲然獨立時,像極了一棵鬆,雪壓不垮的那種。他邁著稍顯輕快且迫切的步伐朝未央宮北走去,他與其父景帝愛好不同,對在宣室內休息感覺一般,反倒是用紫房複道與未央宮相連的桂宮極合他意,因著劉徹於情愛一事看得極淡,所以一年中絕大部分都是在桂宮休息的,其中宮內的七寶床可以說是極得他心了。


    一夜好眠,甚至還做了個美夢。


    現如今的大漢稱不上河清海晏,倒也算得上平穩,經曆文景之治,國力正緩步上升,劉徹心中驅逐匈奴的念頭盤踞已久,現今叫囂的愈發厲害。


    衛子夫的弟弟衛青就是他最得用的將領之一,這也是衛夫人久居宮中盛寵不衰的保障。隻要衛青有本事、打得了匈奴,他便是將衛子夫晉升為皇後也是沒什麽的,劉徹很明白何為牽製,也明白前朝後宮大多都是聯係在一起的。


    第二日清晨,劉徹下定了一個決心,他要東巡!


    東巡,為的不僅是普查民情,探訪各地官吏是否在任上盡心負責亦或受賄享樂,還為了他心中的那份執念。


    齊王,他的七弟,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個決定到底倉促了些,縱是大臣有所否定,也明白說出來也妨礙不到這位年輕且野心勃勃的帝王,他比他的父親還要果敢不羈,同樣也不能被馴服。


    武帝東巡,陣仗不大,稱得上輕裝上陣了,隨行的除了大部分禁軍,還有武帝前些年新建的羽林軍,都是些年輕的小將,個個英姿勃發,當得起一句少年英傑,比起禁軍,自是羽林軍更受景帝青睞。


    一個月下來,一行人倒也探訪了十幾個郡縣,劉徹感慨頗深。


    比起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內苦思冥想,還是出來見識一番才是正道。隻要不踏出長安城,那思維與眼界終究是被限製了,永遠也不會見識芸芸眾生的艱辛與世間繁雜的苦難。


    一路上,窮困潦倒的數不勝數,賣兒鬻女的更不在少數,劉徹方明白這天下與他想象中的盛世差距太大,他做的,還是不夠好。


    年輕的帝王重拾信心、繼續前進。


    行至一處溪流,劉徹吩咐眾將士停下歇息,溪流兩岸皆是繁茂不見前路的廣闊森林,流水潺潺、春光融融,入目皆是一片好風光。


    劉徹見不少將士摩拳擦掌前去打獵,不免心頭發癢,再怎麽說自己也是一個文武兼備的全才,這環境又極佳,便去一展風采倒也無妨。


    帶上一隊將士,騎上高頭大馬,劉徹信心十足地進了林子。


    先前就說過,這林子極大極深,若不事先做好打探很容易繞暈在林子內出不來。劉徹一開始倒還謹慎,也沒想著朝深處僻處去,偏一連射中了好些獵物,征服欲作祟,驅馬前往更深處捕獲獵物,若他不是帝王,真真的可說是藝高人膽大了。


    愈往深處走,林子就愈靜,是那種詭異地且令人心顫的靜。劉徹縱是再興奮也清醒了大半,當即掉頭準備迴去。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群黑衣刺客呈半圓狀將劉徹一行人包圍住,個個身手不凡,這一點從他們埋伏許久卻未被發現便可得知,最令陳內侍及一眾將士心驚的是,這群刺客不但人數上遠超他們,那一身外露的殺氣也是極為可觀,想必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老油子。


    保護陛下!訓練有素的將士對了對眼神毫不退縮地迎了上去,為劉徹與陳內侍逃脫刺殺提供了最及時的一刻。


    劉徹素來果斷,與其在林子內亂繞一氣還不如認準一條道狂奔,隻要出了林子他們就有求救的機會。


    主仆二人逮住一個方向,不要命似的驅馬狂奔。


    耳邊春風再是和煦、春花再是爛漫,劉徹也無心觀賞了,隻拚盡全力逃出困境。


    誰知出了一個林子,前方竟是一片荒地,廖無人煙,縱是有那麽一兩戶人家也絕不是能幫助他們的,劉徹無奈,隻得與陳內侍繼續向前疾行,踏馬入了一片新的林子。


    眼前這片森林遠比前頭那個茂密深邃,巨木直指天穹,無端地讓劉徹心安了不少。


    說來也是緣分,這片森林也可以說是明珹領地最西邊的疆域,也是她時不時縱馬遊玩的好去處。


    今日天氣大好,春光明媚,明珹與臨淄郡臣家的小公子約好了一同來這片林子打獵,為的不僅是一飽口福之欲,更多的還是少年心性,恨不能將自己渾身的本領解數發揮到獵物身上。


    兩人看上去差不多大,不過明橙骨架偏小,整體看上去比周三公子要稚嫩些許,實則比這位小公子卻是大了十來歲,盡管看上去還跟個少年似的。


    明橙今日著一襲玄色衣衫,袖口用金線淺淺繡著繁複的祥雲,衣裳不長,極為適合打鬧活動,腳上蹬著的中靴是綠荷姑姑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腰上綴著的荷包裝滿了糕點,這一身看下來既有少年人的英氣與生機同時又不缺穩重和霸氣。


    眉眼樣貌更不必說,幼時長得慢隻覺明橙軟乎乎胖嘟嘟的,仔細觀察也不難發現其五官精致非常,如今十六七歲般模樣,五官自是長開了,眉毛大多與遠山眉相似,還夾雜了一絲劍眉的英氣,稍稍一挑,杏眼裏微波蕩漾,叫人看了怎麽也說不出不好來。


    早先就流傳這麽一種說法,男子嘴唇若是薄薄的那不定就是個負心漢,說不準還是個陰險小人。所以生來櫻桃唇的明橙極討那些(老)太太的喜愛。


    加之齊王未婚,明橙在婚慶市場上可以說是非常搶手的了。


    周三公子周柏青,自負俊美非凡有才氣,明橙乍一迴齊地瞬間奪去了他臨淄第一公子的封號,雖說明橙不是有心的,但正是這種無意深深地傷害了周柏青,虧他還拿這位齊王當對手呢,感情人家沒拿他當迴事。


    記得當時他心中不忿準備找明橙下戰書,沒想到自己唧唧歪歪說了一大通,梗著脖子紅著眼睛等齊王殿下答複時,這位殿下好似咽下了最後一塊不知是紅豆糕還是綠豆糕還是桂花糕的點心,悠哉哉道:“你哪位啊?”


    周柏青隻要一想到當年那個畫麵,他就嘔得要死,恨不能當初他就沒去齊王府丟過這個臉。


    還好,他們現在也算是兄弟了。


    “殿下,再朝前走走,指不定今個兒還能獵頭鹿。”


    周柏青眉飛色舞,說得極為興奮,這副模樣一看便知被家裏拘束著很少獨自出來晃蕩,明橙二話不說便同意了,她也很想進去溜會兒馬,前些日子被她父皇母後在府裏成日關愛,實在是太頹廢太不成樣子了。


    幸虧有她師父幫她處理政務,不然她哪有這麽悠閑?


    提起景帝和栗姬這對夫婦,明橙也是無話可說了,成天就沒有一刻不秀恩愛的!在府內秀秀也罷,她父皇老當益壯,現正籌備著造船帶她母後出海呢!


    可以說,這對成天撒狗糧的夫婦無意之中推動了大漢朝的工業進程!


    明橙視力極佳,早早地就看見了一隻野雞,她張弓要射,忽地想到了若自己再獵下一隻周柏青待會兒指不定怎麽哭唧唧,索性朝周柏青使了個眼色,喏,機會來了,上啊!


    張弓搭箭,周柏青這一套動作做得極具花花公子氣息,還不忘飛個得意的小眼神,看哥哥的!


    噠噠噠一陣輕微的馬蹄聲漸漸傳來,明橙忽覺不對,沒來得及喊停周柏青已經鬆了手指。


    嗖地一聲,長箭直指前方···的那隻野雞以及突然出現的一匹戰馬與馬上的男人。


    劉徹也是呆了,這特麽剛逃離了狼穴又要被箭射穿,他這次東巡不會選錯時機了吧?還是他流年不利、命中帶衰?


    在朝堂上英勇果斷不可一世的帝王被一隻冷箭猝不及防的嚇到了,甚至連反應的能力也暫時失去了,這話怎麽聽怎麽可笑。


    事實上,這才是人之常情,劉徹能夠冷靜自持地直視長箭已經很不錯了,更多的人表現出的會是更加的不堪與醜陋。


    沒等劉徹想完他被冷箭放倒後史書上該怎麽調侃他,明橙已經驅馬來到了他的跟前。


    “這位閣下可還好?”


    少年人的聲音空靈且澄淨,剛迴過神的劉徹再次失了神,眼前這小公子好生親切。


    劉徹沒吱聲,緊跟著他的陳內侍卻好生感謝了明橙一番,剛剛這內侍瞧得清楚,在緊要關頭要不是眼前這位小公子出手將那箭射偏,恐怕陛下就要躺著迴長安城了,真真是驚險呐!


    “多謝小公子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名諱是何,須得好生感謝一番。”陳內侍再一次充當了他家主子的發言人,劉徹點點頭表示讚同,他也想多了解了解這少年,還不忘丟給陳內侍一個欣賞的眼神讓他自個兒體會。


    明橙也不好拒絕,剛要迴答又是一陣馬蹄聲響起,她稍一側目,為首的小將看上去莫名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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