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血線蟲很稀少,偶見於野獸體內,成蟲體長可以達到二十餘米。不過,因為體形纖細,且不會破壞寄生體的器官,所以被寄生的野獸甚至終生都不會因此死亡,弊端是,被寄生的野獸食量會增大,身體器官也會急速衰弱,相對壽命會減少許多。


    寄生體死亡後,金剛血線蟲吸食不到足夠的營養,會在極短時間內死亡,除非寄生體剛死去沒多久,恰好有別的野獸啃食屍體,把金剛血線蟲的蟲卵吃下,才會讓蟲卵在新的寄生體內孵化成長。和蟲卵不同的是,成蟲進入新的寄生體內,往往會因為環境不適或寄生體不適迅速死亡而無法存活。即便成蟲能存活,也很少有野獸把金剛血線蟲的成蟲吃下去,除非有耐心把成蟲囫圇吞咽下去,因為……成蟲很長,而且異常堅韌,水火不侵,耐腐蝕,所以隻有餓死或自然死亡,否則,在大自然弱肉強食的殘酷生存法則下,這玩意兒幾乎無敵——科學家曾經做過實驗,一位九級戰甲士配裝七代戰甲,用標配的超硬合金戰刀,加持高熱高振的情況下,都需要數次連續的劈砍,才能將金剛血線蟲成蟲的屍體斬斷。


    可想而知,這種柔軟纖細的寄生蟲,身體有多麽堅韌。


    也因此,金剛血線蟲極其罕見。


    當然了,價格也極其昂貴。


    雖然任何人見到這類可怕的,樣子又很惡心,且堅韌無比的寄生蟲,都會下意識躲遠點兒,但迴過神兒來,必然興奮不已。因為金剛血線蟲無毒,離開宿體很快就會死亡,絕大多數情況下不會給人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危險。況且,它又那麽稀有,那麽值錢……


    寧隨安用匕首扒拉一下草窩邊緣的紅線,確認金剛血線蟲已經死亡。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草窩最裏麵,打量緊挨石壁的角落處,被密密麻麻的金剛血線蟲屍體裹住,蟲繭似的橢圓形物體。


    直徑約五十公分,高度六十多公分。


    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寧隨安用匕首挑剝裹在表層的金剛血線蟲屍體,雖然無法切斷,卻能一點點剝離,露出了裏麵的物事。


    是一顆潔白如玉的蛋。


    蛋殼上,有細小的,密密麻麻猩紅的點,好似被紮出的孔洞。


    發現剛被剝至一旁的金剛血線蟲屍體中有幾個線頭,寧隨安判斷,蛋殼上的這些點,應該是金剛血線蟲試圖鑽入蛋殼內,卻未能成功。


    金剛血線蟲都鑽不透……


    什麽動物的蛋殼,如此堅硬?


    想到掛在石壁上,明顯因為劇烈痛苦而掙紮死去的赤銅蛟屍體,寧隨安稍做思忖,便猜到了不久之前,此處偌大的山洞裏發生過何等慘烈可怕的事情——剛剛產下一枚蛋的母赤銅蛟,正值身體最虛弱的時候,體內寄生的金剛血線蟲不知什麽原因突然發作,導致赤銅蛟在劇烈的疼痛中發瘋死亡。而金剛血線蟲吞噬完赤銅蛟體內的血肉器官之後,鑽出來急於尋找新的寄生體,於是嗅著氣味兒纏上了這枚蛋。


    但這些堅韌無比的金剛血線蟲,至死沒能攻破蛋殼。


    想到這些,寧隨安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這裏應該很安全。


    有一堆死去的金剛血線蟲屍體,更有一條成年赤銅蛟的屍體,哪怕死去許久,其長期居住在此留下的氣息,仍能讓幾乎所有的兇禽猛獸、毒蟲聞而生畏。寧隨安心生了悟,難怪先前自己躲進山石縫隙中,幾頭鐵背狼攻擊而至,卻迅速止步,恐懼後退不敢向前,現在想來,是鐵背狼嗅到了從山石縫隙中滲出的,淡淡的赤銅蛟和金剛血線蟲的氣息。


    可是,自己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裏,沒吃沒喝,傷勢加重……


    還是個死。


    逃出去也是死!


    外麵有一些身份、善惡不明的狩獵者,還有一個配裝“星耀”,明顯身份尊貴的萊茵帝國戰甲士。就算沒有這些人,憑寧隨安這副身板走出洞穴,分分鍾就會被兇禽猛獸發現,然後興奮地將他當作美餐。


    經過這一番尋求希望的掙紮行動,寧隨安的體力已經耗費殆盡。但他不敢就此歇息,返迴到來時的石縫下,扒著赤銅蛟的皮往上爬了將近兩米,頭肩部鑽進狹窄的山縫裂口中,仔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他擔心,那些人會通過一些痕跡發現他和師父的藏身處。


    好一會兒,外麵的小山洞裏沒有異常,隱約能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和車輛引擎的轟鳴正在遠去。他這才慢慢爬下來,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最裏麵,將自己扔到鬆軟的厚實草窩上。


    獸潮和緊隨而至的一場暴雨,已經將外麵所有的痕跡,消除得幹幹淨淨。


    想想戰鬥最激烈時,裝甲戰車都被撕碎,重劍狩獵團隊那些戰死的狩獵者們,肯定屍骨無存了。


    關掉戰術燈節省電源,暫時不再顧慮危險的寧隨安,在傷痛和疲累的交加中,身心完全放鬆,便是對死亡的恐懼,也消散了許多。


    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黑暗中。


    時間放佛停止了流動。


    不知過去了多久,忽然傳出一聲輕微的裂響,就像是風吹日曬千萬年的石頭,終於崩開一道小小裂紋時的聲音。


    很小,不易被察覺。


    隨即,又是一連串的輕微裂響。


    沉睡中的寧隨安被驚醒了,睜開眼的同時豁然翻身,連滾帶爬地躥出幾米遠,這才單腿跪地,一腿屈膝,左手反握戰術燈打開,右手緊握鋒寒刃利堅硬無比的合金匕首擋在臉前,警惕地看向光束籠罩的角落。


    發出怪異響動的是那枚潔白如玉的赤銅蛟蛋,此時已經傾倒破開一個大洞,不規則的洞口邊緣有粘稠液體的痕漬。


    寧隨安緊皺雙眉,戰術燈緩緩移動,光束向右側移動了大概兩米之後,發現了一條似蜥蜴般的金黃色生物,一米多長,成年人的小腿粗細,渾身覆鱗,有四肢,頭頂長著前後兩支鋒利犄角,一雙眼在戰術燈的光束照射下,泛著藍幽幽的光芒,滿是皺紋的頭部前端,頂著兩個挺翹鼻孔的大長嘴微微張著,露出了裏麵尖銳可怖的森森獠牙……這是,破殼而出的小赤銅蛟!


    剛認出這小東西的身份,就見幼小赤銅蛟細長的身體縮了縮,猛地彈身而起,同時發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嘯叫,閃電般撲了過來。


    “操!”


    寧隨安急忙側身躲避,同時揮起匕首,劈向飛撲而至的小赤銅蛟!


    一刀落空。


    他趕緊用戰術燈的光束尋找小赤銅蛟的身影。


    沒有!


    山洞裏安靜下來。


    寧隨安的肋部劇痛傳開,渾身冷汗直冒——沒想到,剛剛破殼而出的小赤銅蛟,生來便有如此嗜血暴戾、兇殘好鬥的本性,剛才那閃電般的撲擊動作,兇狠的刺耳嘯叫……不愧是頂級掠食者,著實駭人!


    有這麽一隻可怕的小東西和自己同處山洞中,必須分分秒秒提防它的攻擊……會累死人的!


    所以,得幹掉它!


    寧隨安小心翼翼尋找著小赤銅蛟的身影,緩步走到了草窩的邊緣,慢慢蹭下去,繞過那道凸出的石頭牆壁,他聽到了吱嘎吱嘎刺耳的摩擦抓撓聲,尋聲將戰術燈的光束移過去,照在掛於洞壁的成年赤銅蛟屍體上,發現那條小赤銅蛟,正趴伏在巨大的屍體中間,探頭探腦地似乎在尋找什麽,小爪子在屍體上不停地撓,似乎想要喚醒它的母親。


    雖然是生性兇殘的猛獸,但剛剛破殼而出,卻失去了母親的保護……難免令人心生憐憫。


    寧隨安一時間也有些觸景生情,略心酸。


    沒讓他生出太多的同情傷感,小赤銅蛟突然扭頭盯向他,驟然屈身一彈,隔著十幾米遠的距離淩空撲殺過來。


    寧隨安匆忙間揮刀劈砍。


    唰!


    尖利的爪子劃過寧隨安的手背,鑽心的疼痛傳來,隨即小赤銅蛟一口咬在了他的左側脖頸處,萬幸後仰躲避得快,隻是撕扯下一小塊皮肉,否則,這一口下去絕對會咬斷他的脖子。


    寧隨安左手丟棄戰術燈,一把攥住了小赤銅蛟的右前肢和部分身體,向外一推,手臂再次被掙紮的赤銅蛟用爪子撓出幾道傷口。


    寧隨安不顧疼痛,右手持匕首狠狠紮進小赤銅蛟的脖子。


    刀尖一挑,一擰……


    鮮血噴濺得寧隨安滿臉都是,腥氣撲鼻。


    嗷!


    小赤銅蛟爆出一聲淒厲的慘嚎,迅速停止了掙紮。


    扔掉這條可怕的小赤銅蛟,寧隨安氣喘籲籲,緊張萬分地撿起戰術燈,照向摔落在地的小赤銅蛟,確認這生性兇殘的小東西已經死透——剛破殼而出就這麽利害,如果讓這小東西再多活一天,不,哪怕一兩個小時,其體表的鱗甲與空氣接觸反應後,就會變得極為堅硬。


    麵對一條鱗甲完全硬化的小赤銅蛟,莫說此刻身負傷勢疲累交加又饑又渴,就算他身體狀況巔峰時,也沒有半分勝算。


    寧隨安蹲下身,用鋒利的匕首沿著小赤銅蛟脖子的傷口下切,將其開膛破肚。


    他擔心再晚一會兒,就切不開了。


    用赤銅蛟的鮮血,在身上所有的傷處塗抹了一遍,又解開衣服,把更多的鮮血塗抹到肋部皮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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