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片沉默。


    在五味雜陳的沉默中,柳苗苗開始詳細描述薛正平的所作所為來。


    柳苗苗說,她最初是反對薛正平迎難而上。她是個平庸的小女生,生存哲學就是趨利避害。她不想薛正平浪費他的光明前程。


    同樣不希望薛正平鋌而走險的,是所內一位對薛正平青睞有加的合夥人。


    薛正平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愣是不顧反對,通過一個公益平台,與那對狀告無門的母女聯係上了。


    說是利用業餘時間,可對於本來上班界線就不明晰的律師來說,到底幾點後、幾點前才算是業餘時間呢?薛正平投入地越來越多。


    女孩告訴她,她曾經報過案,好像是在15歲左右。薛正平因此自費北飛了一次。碰過幾次壁後,終於在警局泛黃的報案記錄上查到了確有此事。查看當時的記錄,男子輕鬆就擺平了那次報案——他矢口咬定是戀人間的小爭執,很快哄走了女孩。


    薛正平飛到北地後,人生地不熟,到處打聽,很快有人通報給大佬。大佬大概不屑一顧。薛正平因此得以平安歸來。


    女孩告訴薛正平,後來,她隨那人遷居到二線城市安煙,有一次,他要玩捆1綁,她突然很難過,深夜跑到附近的警局割腕,應該也會留有卷宗。


    薛正平二話不說,再度自費飛一次。


    他這樣執著,很快“打動”了大佬。


    大佬感到自己被“咬”住了。


    雖然當前目測不會傷及他的皮肉,可心裏惡心啊。


    有一天,薛正平從律所下班,去地鐵站的短短路上,過馬路時,遇到一輛右拐的摩托車,忽然加快油門,惡狠狠朝他開去,也果然將他撞倒。幸而附近有交警,馬上吹響了警哨。騎摩托的人說新買的車,一激動混淆了刹車與油門。


    薛正平望見摩托車騎手深潭一樣陰冷的目光,知道混淆刹車與油門純屬無稽之談。騎手這是在奉命警告他呢。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對交警說,他覺得腳不對勁,走路酸疼,可能是被撞的,希望交警能立案記錄下來,他保證絕不訛詐,沒有嚴重後遺症的話,就對騎手既往不咎。


    留有案底,就是留有證據。


    第一輪較量,大佬沒有在薛正平身上討到便宜。


    薛正平還沒有來及沾沾自喜,第二波接踵而至。在擁擠的地鐵上,一個戴墨鏡的男人,從遠處擠過來,從他身後擠過。他感到臀部一絲冰涼,繼而感到刺痛,用手一摸,褲子裂了個口子,摸出一手的血。他也算是眼疾手快的,趁著人多墨鏡男還沒能走太遠,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死死不鬆手,同時大喊:“小偷!誰幫我撥打110!”


    沒有人幫他撥打110,所有人自動往一旁閃,給兩位留出空間。


    中間地鐵正常到站,薛正平的腳下,已經有血滴低下。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他拉著墨鏡男,下車,尋求地鐵工作人員的幫助。


    110趕到的時候,薛正平褲子後口袋都快被血浸透。等待救護車趕來運往醫院。這時候,才發現墨鏡男走路時一頭撞在了柱子上。警察勒令他摘下眼鏡,意外地發現他兩隻眼睛枯萎得厲害,明顯是有眼疾的。


    警察在他眼前晃手,他也不過是慢一拍聞風略側耳。是瞎子無疑了。這時警察再看薛正平,目光就帶著苦笑了。搜索墨鏡男的身上,不見利器。


    但薛正平確鑿被人劃了大口子,皮肉翻飛,觸目驚心。


    隻能立案,調查監控,查出結果後再通報給薛正平。


    當晚,薛正平俯趴在床上,臀部貼著巨型創可貼,身旁站著來迴焦躁踱步的柳苗苗。柳苗苗決定,還是省略掉當晚對薛正平勸阻的講述吧。當晚,在她的苦口婆心勸阻和有技巧的威脅下,薛正平妥協,表示以後不那麽高調做事了。


    哪知,第二天,女孩的媽媽聯係薛正平,說女孩又割腕了。女孩兒說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代理律師放棄她了,所有的世人麵朝她時說可憐,一轉過身,紛紛竊笑,說她活該。她不想活了。


    女孩的媽媽希望薛正平能去醫院見見女孩。隻要薛正平說不放棄,女孩就會鎮定下來,活下來。


    薛正平剛被人割過屁股,知道刀子切進身體時的痛感。他想,去見見女孩,後續的事情再說,至少眼下不能見死不救。


    薛正平連坐下來都困難,好在公交也好,地鐵也好,都可以全程站著。


    換了條褲子,沒有人知道薛正平昨晚歸家路上受過傷。薛正平迫於情形,向哭泣、尖叫、痛苦地尋死覓活的女孩一而再保證,他不會放棄,他與她休戚與共。


    女孩在他的保證下,漸漸穩定下來。她哭著,伸著纖細的令人一見就忍不住心疼的小細胳膊,求薛正平抱抱她。


    薛正平沒法拒絕,像抱孩子一樣虛虛抱了一下她,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鼓勵。


    輕微的哢嚓聲在不遠處響起。


    薛正平的耳朵沒來由地動了一下。


    他本能轉頭,隻看到鼓掌的人群之外,垂簾輕輕晃動。


    有什麽人暗中來過,又無聲離開。


    薛正平隻是無法知道,是站他的人,還是害他的人。


    薛正平的直覺沒有錯兒,是有個護士裝扮的小姑娘,躲在做隔間用的垂簾的背後,偷偷拍了一張照。不多久,拜網絡所賜,千裏之外的大佬,已經在手機上看那張相擁的照片了。


    大佬因為肥壯而粗獷的拇指輕輕拂過照片裏女孩的臉,最終,將拇指定格,壓在薛正平的腦袋上。


    當天下午,薛正平得警局電話通知,告訴他查不到嫌疑人。當時地鐵正在行進中,車內人員相對穩定,大家都站在原地,低頭看手機。目測在走動的,僅隻戴墨鏡的瞎子一人。瞎子摸摸索索,兩隻手都高舉著,一隻手摸車廂內高高懸起的橫杆,另一隻手打橫擋在胸前。走過薛正平時,視頻清晰可見,他沒有變幻手的姿勢,沒有轉頭,也沒有絲毫停頓。


    唯一的懷疑人,靠著視頻洗清了嫌疑。


    如果薛正平堅持查下去,他們隻好動用大量警力,將當晚出現在薛正平身邊的所有人都找出來,詢問他們是否看到了什麽監控看不到的東西。


    顯然,jing察並不傾向於此。畢竟薛正平的傷口雖然觸目驚心,說到底,不過是皮肉傷。薛正平隻得順勢說先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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